外篇 樊佳 ——混乱记忆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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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恃是个很安於现状的人。被人形容懒散温和没脾气也只是因为我深知这世界污浊腐朽,不论怎样挣扎反抗最终也只能逆来顺受。
这向来被我奉为人生的至理真谛。
然而这次我是真的动了怒。
我的要求不高,理想不多,唱歌却是始终坚持的一个。
像现在这样以自己锺爱的事业为生我已经很满足,能够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上更多的人面前更是不曾放弃努力的追求。
而那个自始至终高调宣称爱我的人,却毫不留情地一脚践踏上了我的梦想。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著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接待我们的经理人那一脸露骨的谄媚和不断提起那人及她父亲名字时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荒谬。
我本以为她是真的彻底舍弃了一切来爱我,可现在这又算什麽呢?
把戒指狠狠扔掉时,我被心里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意识到也许自己如此恼怒并不是因为被人侮辱了理想,而是不甘心那人不能全然的理解我爱我,就觉得全身都被恐惧感笼罩,再不能面对眼前的人。
我是真的後悔了。
我早该想到,整日被这样浓郁的感情浸淫著,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我当初带她回来就是个错误,我不该心软的。
然而那人哭著扑过来抱住我的时候,我还是软弱了。
说著让她放弃的话,心里竟是违心的感觉。
被莽撞地封住嘴唇,感受到那不同於男人的极柔软的触感,竟下意识地要扶住她的後脑加深这个吻。
而我最终的动作却还是把她扯离开,甚至在她更用力地吻过来时狠狠地弄伤了她。
她不同於我。
她有优越的家庭,优秀的条件。
即使她注定要爱上一个女人,也不该是我这样的人。
在爱情面前没来由的自卑,让我慌不择路地只想到逃跑。
对於这样的做法,阿冼的总结是狠狠地给了我脑袋一下子。
一团混乱的脑子被这一下刺激得顺畅了些,可我还是拒绝了他让我马上赶回去挽留那人的要求。
也许就这麽放她走,就可以在还没有陷的那麽深的时候及时刹住。
而当第二天阿冼打来电话慌张地说著“小艾不见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脱缰而出的感情,早已飞驰到了我无法控制的地方。
她的手机关机,我们在她学院打听到了她家的地址,赶过去却又不敢贸然拜访。在外面等了大半天才从出门采买的佣人那里得到“小姐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的回答,甚至连她父亲的公司我也在楼下守了一天。这样忙道了整整两天之後阿冼才从附近酒店里“抓”到那人。
把刚刚赶出去的人又费力找回来的举动确实莫名其妙,再次见到的时候,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心里乱腾腾的一片,却怎麽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两天两夜不停地寻找,即使现在疲惫得快要晕倒,还能再见到也是值得的。
而那人也并没有拒绝回去。
即使嗓子干涩沙哑地难受也还是坚持晚上继续上台,是因为还不知道要怎麽在明晰自己感情之後面对那人。
结束後临出门前阿冼凑过来,笑得很是欠扁:“不要再把她推开哦!”
我当然不会。
我抽烟并不上瘾,可是那晚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竟抽掉了整整一包。
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著了,像以前一样把她抱回卧室,躺在床上也是睡的极不安稳的样子,只有我抓住她的手才能有所减缓。
她嘴角上被我弄出来的伤已经结痂,但我伸手触摸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疼似的皱起眉。
那是我不相信她的爱,并狠狠伤害她的证明。
是即使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说著“喜欢”也纠正不了的错误。
不能更正的过去犯下的错误,我只能用以後来弥补。
所以刚刚在酒吧後门时那个老人带著微笑却眼神犀利地提出“让小姐跟我回去”的要求,我选择忽视。
然而为什麽後来事情又发展成那样了呢?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著实让我一惊。在回忆里沈浸得太深,竟有一种不知现在是何时何地的朦胧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了过来。
门外的人是阿冼,他这个时间出现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
“老特说他有个熟人在那边,人很热心的。”
纸条上果然是一串中英文对照书写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他又唠唠叨叨地嘱咐了一大堆才离开。我重新坐回椅子里。
阿冼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即使他那时被我牵连得遭受了许多变故,现在也能为了我的一件小事在大半夜赶来。
得到什麽总是要付出代价。
我深知这道理。
我也有心理准备。
只是我当时没有料到报复来的那麽快。
她回来之後没几天,冼亮的酒吧就开始出事。
起初只是有人喝醉打人砸东西之类的小事,渐渐的竟有拉帮结夥来找麻烦的,但也都被阿冼强压了下去。警察夜间的突击搜查也过於频繁,偏偏每一次都手续俱全。拿著搜查令挨个盘查客人,搅了好几天的生意。
我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竟要阿冼来替我承担,我实在过意不去。
而对於我的抱歉,他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别让小艾知道。”
我当然不会让她知道。
我嘱咐她不要再来店里,她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那不同寻常的顺从让我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酒吧里的麻烦事有增无减,阿冼也一直警告店里的夥计要隐忍。
可是那晚来的一夥人中的头儿在其它人的叫好声中跳上台来把还在唱歌的我抓过去强吻了的时候,阿冼是第一个拎起酒瓶冲上来的。
那晚混乱的场面後来惊动了警察。
最後酒吧里除了我和几个女侍应,全都被带走了。
几个女人奔走到後半夜才凑足了钱把那些人保出来。
看到阿冼出来後依旧不改的那副痞象,我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然後才紧紧抓著他的手:
“你千万不能出事。”
然而他还是出事了。
没隔几天的夜里警察又一次突击搜查酒吧时,在一个新进酒保的身上搜出了要命的东西。
这次被带走的只有阿冼一个,但是出来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
当然他能在这条酒吧街上混这麽些年,能帮得上忙的後台也还是有的。
对方也很爽快,承诺人和店都可以保住。但是那人腆著肚子说“只要三十万”的时候,我却几乎一脚踹过去。
像我们这种收入并不很固定的人,短时间内凑足三十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店里刚出过事。
但我最终还是很快就如数交了钱。
这次再见阿冼的时候他倒是一脸正经,只是皱著眉不停地追问我是怎麽弄到的钱。
我只是苦笑下,权当作回答。
得到什麽总是要付出代价。
我曾经对自己这样说过。
而那个老人把支票交给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把阿冼接出来送回家之後我没有回去,而是随便找了家酒吧。
我不敢回去。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那个人一定还靠在沙发上等著我,可是现在被那双黑亮的充满毫不掩饰的爱意的眼注视到的话,我只会心虚。
我曾经痛斥她侮辱我的梦想,现在却更残忍地利用了她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麻痹了大半的意识逐渐模糊,混沌中好像有人请我喝酒,我答应了。只是不知道混著酒液一起灌下去的是什麽东西。
有人请我跳舞,我也答应了,只是喧闹的舞曲声渐渐地听不真切,像是被带到了什麽隐蔽的角落,像是被什麽人用力顶在了墙壁上。
身体里外都像著了火般,而正紧贴著我抚摸亲吻的人像是在给我灭火。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麽事,可我一点阻止的意识和毅力都没有。
我甚至还趁著喘息的间歇提醒那人:
“钱包里有……”
那个condom还是DEMO带子刚有了回信,队里的人一起在阿冼那庆祝时小凉塞给我的。他当时那副一边坏笑一边在我耳边说著“女人和女人也会用到”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因为我记得自己听了之後不自觉地看向那人时脸红心跳的狼狈相。
那个人眨著黑亮的眼睛说著“我喜欢你”的样子……
红肿著眼流著泪说“我是真的爱你”的样子……
满眼哀伤失望地问“你爱我麽”的样子……
小艾……
小艾……
意识突然恢复了大半,体内也不再那麽燥热的时候,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正准备开始第二轮。
感觉到从身体里流出的粘腻的东西和男人正抵在我身上的火热欲望,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著地恶心。
最後那男人还是放开了我。边说著“扫兴”边整理衣服走开了。只留我一个人在昏暗的角落里扶著墙壁不停地发抖呕吐。
我都不知道後来我是怎麽回到家的。
一路上我呕吐了好几次,直到胃都吐空了再也呕不出什麽,但一想到男人赤裸的身体却还是一阵阵地犯恶心。
我以前不是没体验过男女之事,但从没有过这样的反感。
这其中的原因我似乎有些明白,但又觉得恐惧地不想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