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突然降临的来访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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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手抚摸着光滑的镜面,风圣师对着镜中偌遥的坟愣了好久。隆起的土堆下面,埋葬着一个寂寞的躯体。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墙上巨大卷轴上的金色字体,一字一字,将它们又重新在心里默读一遍。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有些呼吸困难,她用力吸气想改善一下胸口的憋闷,一丝细小的声音忽地传入她的耳朵,她立刻触电一般地用最快的速度戴上了长袍上的帽子,低下头装作如以往一样的平静。
    双鹤木门再次被推开,水圣师依旧如往常一样带着难以琢磨的微笑信步走来。她看了看房间内的单调装饰,皱了皱眉。
    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内,除了木质地板、墙上的巨大卷轴、卷轴下方地板上的一面由一对翅膀装饰的大圆镜与镜旁风圣师坐着的一块织满花纹的地毯,再无其他。
    “四圣师的宫殿怎么能这样布置呢,一点装饰也没有。”水圣师拉了拉身上的浅灰色华丽长袍。
    “这里好冷啊。你也太不会生活了。”
    风圣师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着。
    “真是和以前一样啊,还是那么无趣,一点也不会享受生活,同地圣师一模一样。”
    风圣师依然一动不动。
    “只不过你们一个是在这里埋头工作,另一个却整天不着家。”
    水圣师看到风圣师的肩膀动了一下。
    “他……现在还没有回来么?”
    “没有,他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家!”
    风圣师的眼神有一丝迷茫。
    “为什么不摘下帽子?”水圣师歪了一下头,显出好奇的神色。
    “这样可以集中精神工作。”声音理直气壮不容人产生丝毫怀疑。
    “游戏中十二星座除灵师的命运解读?”水圣师轻哼一声,并没有看见风圣师咬住了下唇。
    “说一点来听听,反正我也已经将‘楔子’的结局审判完了。”
    “所有人都说,巨蟹是付出爱最多的星座,她有那么多爱来爱别人,为何不用此爱来爱自己?对偌遥来说,有关红尾的事,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关心或是放手让她走,哪一个更好一点?”风圣师突然抬头,但仍未看身后的水圣师。
    “水瓶注定是翱翔于天际的,她们永不会让自己被各种条框束缚,包括他人对她们的爱,她们的翅膀永不会妥协被他人折断,她们会用这双翅膀飞到她们认为自由的地方。”风圣师望着虚无的前方,轻抬手臂在空中划出莫名的符号,指尖滑过之处,立刻浮现金色的痕迹。水圣师抱臂微笑着,她看出那是两个互相倒置的逗号,代表巨蟹的脚爪,她上前一步一指划过这金色的符号,在上面覆盖上了一个血红的叉。风圣师的帽子一抖,这动作出乎她的预想之外,但仍然将脸埋在了衣帽之下,双手放在膝上,低头端正的坐好。这是水圣师的审判结果,并不在她的工作范畴内,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爱一个曾经早已忘记了自己的人,在暗中观察她、守护她、想念她,只可惜,除灵师只能选择两个人的记忆,而红尾没有选择偌遥。
    “巨蟹守护星是月亮,象征情绪和感觉。月亮对个人感情的影响力大过太阳。在天象中,月亮的变化最大,有周期性的阴晴圆缺,代表情绪变化,感情起伏,爱与恨的反覆出现,所以偌遥……”
    “好了好了,这个人生就告一段落,我想看更有趣的。”
    “那要再观察一段时间。”风圣师冷眼看着地面。
    “下一个轮到谁了?有关这个的么?”水圣师在空中画了一个变了形的Y。
    
    有很多感受都是要在当时情况下才能体会到的。
    从山与山之间射出的阳光,明亮晃眼。
    翠绿、墨绿、灰绿、暗绿……无数种绿按照远近顺序排成一副绿色的图画。
    红尾眼见云层被阳光撕裂开来,周身围绕着银白色的光芒。
    “为什么,明明看的很近的东西,实际上却离我非常远。”于汐轻声道,透过汽车玻璃看着那圈银白色的光芒。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的心离它们很近,另一种是你的眼神比较好。”红尾道。
    新的一天来临,两人坐上了开往自然公园的汽车。于汐不承认这是一场逃亡,既然不承认,那么就去做他认定的旅游该做的事。
    游山玩水。
    汽车驶过一片突兀的残垣断壁,那仿佛是山的一道伤疤,无法修复的存在在那里。
    若不看旁边写着“自然公园”的牌子,任何人看到里面茂密的高树丛和峭壁都不会将这个地点与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路向上爬,路的宽度仅仅够两辆车并行,路的一边是恍若高耸入云的树林,另一边则是悬崖,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处树林里依稀露出的道路。
    偶尔会有村民背着竹筐上山,他们粗糙的皮肤和满脸的皱纹让于汐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他们也看到两人所坐的汽车,冲着车窗友好的笑,于汐心中顿觉罪恶。
    在那片从高处望得见尽头的地方,世世代代养活了多少善良的人们。
    而红尾却并不看那些村民,而是出神地盯着路边坐着的猴子。
    这一片地区,野生猴子很多,也并不怕人,总是乖乖的坐在路边,看着过往车辆。
    远眺群山,绵延不绝。
    跟着导游到处走走到也不错。
    公园正中央的原始森林区域中有一条可以让游客行走的河,这也是这个公园的特色项目。
    红尾站在河流中,任凭上方冲下的激流滑过她的小腿,飞溅成两股又重新汇合向前冲去。
    巨大的推力让她几乎寸步难行,在这种情况下,人与人之间是不能相互接触的,很容易有一起摔进激流的危险。在没有他人的帮助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又能依靠谁?唯有两旁伸出的坚实的枝干。红尾双手环抱住它们,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安全感。唯有依靠自然。在这世界上生存是多么无助,若没有自然的帮助,人类是多么渺小与可怜。
    “若没有自然的帮助,人类是多么渺小与可怜啊~”红尾愣住,抬头看着身边从树丛深处伸出的粗树枝,释海一身浅蓝色牛仔装蹲在上面。
    “……”
    “被我猜中心里的话了?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有种五体投地的感觉?如果想叫我神的话我不会介意哦~不过你真想问原因的话除非是心诚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呀,你也在这里啊。”
    释海朝红尾身后看,发现了攀着树枝以免被激流冲走的于汐。
    “我来陪你们玩啊~人多热闹嘛~”
    “果然……”红尾踢起一束水花,双子强大的信息量不可小视。
    “干什么攀着树枝?这么怕掉被激流冲走啊~”释海嘻笑着去掰红尾的手指,想要她失去平衡。
    “我只是不想弄湿衣服。”红尾无奈地看着释海傻笑的脸,“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掰的开么?”
    没有回答。这不是释海的风格。以往的话他一定会继续就他的理论说个没完没了直到对方认输。
    红尾诧异,去看释海的表情,他的目光看着红尾的身后。
    “松鼠会游泳唉……”
    “啊?”
    一只很小的松鼠在水里挣扎,顺着激流快速的向红尾所在的方向冲来。
    “好啊!加油加油!”释海站在树枝上鼓起掌。
    红尾二话不说的扑进水里。
    ……
    “鼓个头啊白痴。”
    释海笑嘻嘻的看着站在河流中央湿淋淋的红尾一个没站稳又倒在水中。
    “啊哈哈哈~~落魄的白雪姬!!”
    “应该是‘落水’吧?”于汐忍俊不禁。“快上来吧。”
    “好在是夏天,更凉快呢。”释海笑道,看着红尾拧着裙子上的水,而红尾的头上趴着那只救上来的松鼠。
    松鼠不停的擦着红尾的头发。
    “就算你再怎么擦水也不会那么快干哪。”释海单手提起那只松鼠晃了晃,松鼠回过头对着他的手指用力的咬了下去。
    “没事就好。”红尾无视痛得哇哇叫的释海一把抢走松鼠抱在怀里。“去下一个景点好了。”
    “她到干脆利落。”于汐望着红尾远去的背影笑道。
    “……果真没有变。”
    “什么?”
    “没什么。”释海扭过头去,收起笑容,“你只要注意她看动植物时的神情。”
    于汐疑惑的看着释海留给自己的不可捉摸的背影,而前面的红尾被风吹起的长发,仿佛像弦一样拨动了他的某些神经。
    “神情么?”松鼠顺着红尾的脖子爬到她的胸前,于汐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远处的导游兴奋地向大家介绍着周围的景点,哪个哪个电视剧在这里拍摄,哪个哪个名人又来在这里题字。释海拉着于汐到处跑来跑去,不时对着一花一草发表几句评论,大有指点江山之感。而红尾一个人默默走在后面和怀中的松鼠游戏,无心听导游在那里瞎扯。
    大家走上一条细长的土道,道的一侧是山的一个断面,高耸看不到顶端,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断裂的石崖下面湖的深度从未有人测量出来过,导游说从前有一男一女失足落入湖中,尸体找了三天都没有打捞上来,第六天的时候,当地人请来巫师在河边为两人超度,经文念诵完毕两人的尸体就浮了上来。一个很诡异的故事,于是所有人都认真走路。
    于汐听了这个故事不免望向红尾。红尾正在抚摸着断面上生长出的植物的叶片,神情柔和,怀中那只松鼠顺着她的胳膊爬到肩膀蹭她的脸,红尾开心的微笑,把松鼠揽进怀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让于汐心中一震。他从未看到她对人类使用过这种表情,仿佛他刚才见的并不是她。
    于汐长久的回头引起了释海的注意,但他只是沉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红尾走在悬崖边上向下眺望,蓝绿色的湖水,在深得不可知的地方,依稀可以透过湖水看到有土丘似的石头。这种站在高处凝望无底深渊的紧张感,令红尾模糊中听到导师的声音。
    “看啊看啊,这雄伟的崖壁!”风学院的导师头戴遮阳帽,手握墨镜,一条马尾辫利落的绑在脑后,身着一身运动装,背着一个登山包,站在悬崖兴奋的大喊:“啊啊~~我来了~~!!!”身后20几位风学院学生早就习惯了导师的不务正业,纷纷各自欣赏景色。
    “我们来上飞行课啦~~!!!”导师将墨镜推上额头,“飞的话还是在美丽的地方比较好啊。”
    “其实你只是想借机会旅游吧?”学生中冒出一个声音。
    “太对了,我们只有亲自来才能领略到这世界的美丽风光,才能陶冶我们的情操啊~”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嘘声。
    “好啦好啦,你们去飞吧~”导师挥了挥手臂,找了个树荫坐下来铺报纸,又将一袋袋零食提出书包,放在报纸上。
    正值旅游淡季,仅有的几位游客有幸观赏到了一群身着巫师服在悬崖上方旋转飞舞而一位看似大姐的人物坐在悬崖上大吃零食的奇异场景。
    红尾在飞行中专注于观察悬崖断臂上的花纹并没有听到导师在崖上同人大吵了起来。
    直到吵闹声越来越大,红尾才发觉导师周围充满了火药味。
    “你这样在树上刻字是不对的!”导师冲对面男子喊道。
    “你这个女人多管闲事!”那男子推开导师挡住的胳膊粗暴的回击。
    红尾飞去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胳膊,让导师受伤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而旁边的树枝上明显的刻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新鲜的树汁残留在划痕表面。
    那男子见红尾打开他的手,心中更是激怒,一个巴掌扇过来被红尾轻巧的躲过。
    红尾冷笑,那人见打不到一怒之下手握刀柄一下一下砍着刚才的树枝以示报复。
    刀发出沉重的顿响,红尾忍无可忍的唤出风将那人重重的卷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是你应得的。”红尾走过去踩在那人的手上面,那男子痛的尖叫。
    “让你感受一下树的痛。”红尾眼神冷酷,像一把尖刀能够随时射出刺向那男子的胸口。
    不要以为植物没有生命,不要以为你感觉不到就不代表树会痛。
    “人类真是残忍的生物。”红尾语气冰冷。
    利用过自然满足自己的欲望之后就会回来伤害自然。
    过河拆桥,不懂知恩图报。
    “羊尚且知道跪乳答谢母亲生养之恩,而人类竟然连这点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哈哈,你们除灵师连人都不是!”那男子狂笑,“你只能算个东西,一个没用的东西!只会为人类卖命,猪狗一样!”
    “你们才是猪狗不如!”红尾暴怒召唤风将那人重重地摔在护栏上。
    “哈哈哈,报复我你也是猪狗不如!”
    “怎么了,一直看着悬崖不动?”于汐的脸突然出现在红尾视线里。
    “想起了过去的事。”红尾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向前走。
    你是一个无用的人。
    红尾最厌恶听到的一句话。
    为什么我就是无用的。
    “后面的游客跟紧我!不注意的话会掉进旁边的山涧里哦!”导游在前面大喊。
    人群中一阵骚动,于汐以为是人群因导游这话产生的正常反应,但是这种骚动越来越强烈,再加上前面游客太多挡住了视线使得在队尾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滑坡,是山体滑坡!”前面的人大喊,山体的震动很快从不远处的那座山传到了几个人所在的这座山。
    “是泥石流吗!?是地震吗!?”游客混乱成一团,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知所措。
    “是灵。”
    释海看着发出深蓝色光芒的噬雷开口。
    “至少不要让灵伤害这里的人!”于汐大喊召唤出龙英,还没抓稳便跌倒在地上,用力按着胸口,不只是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止呼吸的继续,连头脑都像是被给予了极大压力,使得于汐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朵里回响着嗡嗡的声音,又像是和什么产生了共鸣。
    从未见到过灵力如此巨大的灵。
    于汐被地面的晃动得将龙英掉在了地上。
    此刻的龙英发出夺目的银白色光芒。
    那种银白色却给人一种惨白无力的感觉。
    红尾早已变为除灵师的巫女服,周身笼罩着“守”特有的防护壁跑过来,抱起被震落到地上的龙英。
    龙英在悲鸣。
    它在恐惧这巨大的灵力,它在退缩。
    “龙英,”红尾低声抚摸着剑身,把脸贴在冰冷的剑上呢喃着,像怀抱着婴儿一般小心翼翼:“不要怕,我在这里保护你。”
    于汐费力的爬起身来,把红尾此时的所有表情都用力记住。释海稍微好一点,只是单手费力的撑着路边高起的台阶,另一只手紧紧将那把布满花纹的弓握在手中。
    “噬雷……没关系的……”释海低声说道,与那种无形的压力反抗着直起身子,忽地看到一道银白色的光束从面前快速掠过,向着山崖落了下去。
    那是什么东西?
    释海朝着那道白光飞了出去。
    随着那光束的下坠,那股无形的压力也渐渐消失了,游客中传来大声的咒骂,前面的人开始纷纷看着队尾剩下的这两个已经变身的除灵师。
    “啊……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大家都安全了……”于汐无奈的向大家解释,走到队伍的前面安定人心。红尾一个人默默的走在队尾。
    “我们怎么那么倒霉,遇上了几个没用的除灵师。”走在红尾前面的男子轻哼一声,又转过身故意瞪了她一眼。
    “……”红尾愣住,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挑衅,会有灵出现这种事情,并不是除灵师能够控制的。
    “要不是你们没用,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好好游玩的心情都被你们弄没了。不过是一些死了的没用的人被赋予了一点灵力罢了,不好好工作,却在这里和人类游玩,成什么体统!?”
    红尾的眼瞳逐渐变得冷酷:“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配同你们一起游玩么?”
    “配?切,上次请了一个除灵师除灵,把我的房子弄得一团糟,你们这帮废物!真没用!”
    红尾抽出灵符。
    “别以为你有什么强悍之处,还不是像这动物植物一样为人类服务?”那男子哼了一声顺手折了旁边伸出的绿色植物的茎,咯吱咯吱团成一团,手中流出绿色粘稠的汁液。
    你们除灵师连人都不是!
    你只能算个东西,一个没用的东西!只会为人类卖命,猪狗一样!
    你是有生命的吗。
    你是无生命的吗。
    她沉默。
    我算什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她的眼泪滑落到心里。
    心中是乱石飞舞。
    为什么会爱没有生命的物体?
    因为对人类的失望么。
    没有生命的物体至少不会背叛你,只是等待人类放弃它们。
    它们会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听你说话,不会打断也不会反驳。
    是憎恨么。
    是的,是的,是背叛,是不断地遭到人类的背叛。
    挚爱的人,信任的人。
    在最终的最终,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刻背叛了她。
    只剩她一个人面对一切。
    为什么他们忍心?他们怎么忍心。
    在前世的时候,他们……
    除灵师是不能伤害人类的。这一点红尾当然懂得,但是控制得住控制不住又是另外一说。
    那人也看出红尾被激怒的眼神,略略慌张地随地捡了一枝粗大地枝条冲着红尾砍来。
    红尾衣袖一挥将树枝弹开。
    “喂!你这样做是不被允许的哦!”那人慌了,身体开始颤抖,随地捡起碎石扔向红尾。
    红尾并没有逃,任凭石子砸到自己脸上、身上,只是向前走,全身散发着愤怒的火焰。
    石子、树枝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喂!你干什么!”安定好人群的于汐回来找红尾正好见到这一幕,忙冲上去抓住那人的胳膊。
    那男子已经被红尾的气势吓傻,疯狂的扭动着胳膊挣脱于汐的控制并将他能捡到的一切东西扔向红尾。
    红尾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走,并没有回避,他知道,等到红尾走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死定了。
    “你不要乱动,道路狭窄很危险的!”于汐大声斥责他。
    到了的话就死定了。
    用力挣扎。
    用力。
    束缚感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红尾的尖叫。
    那一瞬间,于汐的记忆变成空白,头脑仿佛已不听使唤,停止了思考,只有耳边的风声还听得真切,还有红尾的绝望般的呼喊。
    远处的树林忽然模糊,模糊成一片纵向描绘的绿色。
    胸口仿佛有气流的压制,令他呼吸不得。
    不过却没有恐惧,也许是这一些来的太快让他还来不及有恐惧的心情。
    身体没了支撑,只是径直的下落、下落。
    那一刻,他突然有种想要快点了结的感觉,想要快点结束这种下坠,无论结果是什么。
    红尾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夹杂着颤抖着仿佛要哭出来的恐惧。
    这种感觉好熟悉,熟悉到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但这种感觉究竟什么时候有过,于汐却无论怎样也想不起来。
    瞬时间,碎石翻飞碎裂。
    红尾飞在舞动着碎石的中央。
    望着那一片污浊的大地。
    “四月!!!!”
    毕竟力气小,这过大的重力让可以飞行的她根本无法在这种急速下落的情况下将于汐拉上悬崖,两人一起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唯有那些无生命的可与你共生。
    只有它们不会背叛你。
    如果一直坠下去的话,就真的没有背叛了。
    “要死别在我面前死。”
    突然停止的下落让两人吃了一惊。
    释海满头大汗的抱着于汐的腰。
    “重死了!下回不许吃那么多。我会飞不起来的。”
    红尾恍然大悟连忙拉起于汐的胳膊与释海一起将于汐拖上安全的地方。
    两个人的飞行能力足够带起一个人了。
    释海费了很大力气阻止平安回到悬崖边上的于汐满腔怒火地要报复的行为。
    
    “那也等我出了这口气再说!”于汐暴怒,一掌想推开释海却被他抱得更紧。
    “不要这么冲动!你现在惹出这么大的事让创始人知道了怎么办!?”
    被抱住的身体不动了。
    让创始人知道了怎么办。
    创始人会来监视他们。
    随后就会发现红尾触犯了院规。
    触犯院规,就会受到惩罚。
    每个学院的惩罚都不同,但有一点共通的,让你生不如死。
    这就是对不听话除灵师的惩罚。
    “你不想让红尾身处危险中吧……”释海在于汐耳边轻声道。
    不。
    “……那么就忍耐。”
    “……”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
    “回去吧,于汐,带着红尾回去……我们各自回家……然后忘记这件事情。”
    
    天亮天黑,又一天终结时刻,红尾沉默的躺在房间外屋的床上透过未拉开窗帘的玻璃数着夜空不多的星星。没有了令人惊心动魄的除灵任务,眉宇琐碎繁杂的世俗喧嚣,这一切的一切美好如童话。
    如果排除白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的话。而为了大局着想,这种不愉快还是遗忘掉的好。
    漆黑的夜,游人早已散去,周围一片寂静,空荡荡的陡崖回旋着风声。
    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白天发生了什么事的旅游景点的角落,传来一声一声钝重的声响。
    高大陡峭的石壁成了屏障,被遮住的石壁后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脸被打得青紫一片。
    坐在他身上的人左手抓着倒地人的衣领迫使那人的头高高抬起,高举右手,猛地挥了一下。
    咚。
    手臂落了下去。
    再抬起。
    咚。
    再落下去。
    地上的人痛苦地咳着,低声呢喃着、央求着。
    但是坐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并没有理会他的哀求。
    十分镇定的抬起右臂,面无表情,再次用力的挥下去。
    “……你……是谁……”
    挥拳的人没有答话,高举的右臂悬在半空中。
    “……为什么……打我……”
    他看到地上痛苦着问话的人嘴角的血迹和高肿起来的脸庞。
    没有回答。
    他轻轻放下右臂,沉默的仰望漆黑的夜空,天蓝色的眼瞳中映出空中明亮的星。
    凉风吹起释海短短的头发,黑夜在他身后无限延伸。
    躺在地上的白天侮辱红尾、将于汐弄下山涧的那名游客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神色严肃的释海,显然已经联想不起来白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他睁大眼睛看着释海,看着他脸上的几道划痕——是自己刚才反抗时抓破的——但令人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个人仿佛不曾受伤似的,被抓破也没有丝毫反应的一把将自己推倒不由分说地举起右臂。
    眼神镇定,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月光照射过来,将释海的面孔映射得黑白分明。
    释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名游客躺在地上,诧异地看着释海离开却不敢再问什么。
    沿着山路一步一步走下去,释海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几道划痕,上面有凸出的手感,好
    像是出血之后血又凝固住的样子。
    我流血了啊。
    释海停下脚步看着远处蔓延起伏的群山,手指停在伤口上。
    他的眼睛明亮,没有疑惑。
    伸出右手,一面双龙明镜悬浮在手上。
    释海双手拿起镜子专注地看着它,那是一面圆镜,圆镜左右各一条银色的龙,双龙分别抬起一只爪,爪中抓着一刻明珠,头部向上抬起,龙嘴微张,龙须向后飘起,龙身环绕整面圆镜,下部合成一条龙尾,仿佛是由一条尾巴中分裂成的两条银龙,也仿佛它们本是一体。
    释海的手指轻轻碰触双龙的头部,眼睛盯住镜子里面:“我今天打架了……但是为了我重要的两个人………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认为呢?”
    
    房间里没有开灯,依稀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红尾的轮廓,在她的头发肩膀描绘出一层明亮的荧光色。
    《星星演奏的童话》,她轻声哼出这首歌的旋律。平淡柔和。
    每个人都有一首永不会遗忘的歌。它们会为真正体会到它们的人响起,为了他们的心,为了他们的爱,就如同生前红尾为于汐唱的这首歌,19岁的生日歌,唯一一首为他人而唱的歌,缓缓流曳于唇边,倚在床边沙发上的于汐手捧着一杯清水静静的听着这歌声,一点一点感到眼皮的沉重。
    “为什么你要在黑暗里唱歌?”
    “黑暗给我安全,我的一切得以隐藏,我喜欢那种在黑暗中唱歌的感觉,空旷而真实。”
    这种宁静的黑暗给红尾极大的安全感。
    她就是想在这种黑暗里,什么也不做。
    其实什么事也不做的人生,偶尔想来,也很美丽,直到红尾突然停止歌唱惶恐的坐起身,于汐起身放下清水表情变得严肃。
    有如沉重沙袋一般的钝响撞击着他们房间的门。一下,又一下,无力而又坚持不懈。
    释海已经确定回去,旅馆的服务人员如果有事会通过房间电话来通知,也就是说,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个城市,在这个旅馆。
    唯一的可能情况就是,创始人。
    创始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红尾深吸一口气看着于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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