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飞霜  第十六章:他乡遇故知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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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旁边芳草碧绿,两匹健马迎着春风驻立成一道别样风景。唐心站在那里,右手挽着缰绳,左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目不旁顾,痴痴地望着车厢。带着淡淡花香的春风轻轻拂起她飘柔的秀发,曳地长裙青绿如她足下芳草,美丽的脸上带着种淡淡的哀愁,乍看之下,仿佛是从九天之上翩翩飞落凡间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虞机抬目望去,眼神中露出一种极其复杂之色,似有爱慕,又有怜惜,更多的却是伤感。过了半晌,他才轻叹口气,低低说了声:“嗯!”
    “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莫非这位姑娘是……”花解语掩嘴而笑,欲言又止。
    虞机没来由又叹了口气,随即正容道:“这位姑娘……与在下只是萍水相逢,但与你家少爷却有极深的渊源。”
    “这位姑娘与我家少爷有什么关系?”花解语脸上倏然露出种不悦之色,嘟着小嘴说,“是不是我家少爷死性不改,又到外面招谁惹谁了?”
    “你家少爷的风流债还少吗?用不着数,想一想就该有一大箩一大筐。”虞机神秘地笑了笑,“至于这位姑娘是你家少爷什么样的故人,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花解语听他语声中似有种酸溜溜的味道,不由得失笑道:“虞先生敛性而修,不喜张扬,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超尘脱俗之雅士。只是……”她偷偷看了虞机一眼,故意叹了口气,又说:“只是凡事都憋在心里,那便苦了自己。”
    “在下有何心事?”虞机涩然一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望向大车,“你家少爷可在车上?”
    话犹未了,韩彻已如一片秋叶般飘下车厢,扬声笑道:“虞兄,别来无恙!唐家堡一行,是否有所斩获?”
    “承蒙大少鼎力相助,唐老爷子已同意此事。”虞机快步上前,朝韩大少拱了拱手,“事情的进行,比在下所预料的更加顺利。”
    韩彻微微一笑,说:“生意之道,以诚信为本。虞兄乃是经商天才,唐老爷子又是豪迈爽快之人,此事必然不须多费周章。”
    虞机笑容温柔似一缕春风,看了远处的唐心一眼,轻声问道:“大少是否还记得那位姑娘?”
    韩彻与唐心在唐家堡初次相遇时,唐心只是个顽皮的小女孩,八年未见,昔日那个缠着他非要与她拜天地的小女孩,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模糊。此时的唐心已出落成标致的大姑娘,容颜变化之大实是难以辨认,但当朝彻的目光瞥见唐心手里的冰糖葫芦,他猛然忆起了少年往事,不由得失声叫道:“糖葫芦!”
    “唔,正是唐心小姐。”虞机点了点头,语声中透出些许伤感,“原来大少一直都记得她。”
    唐心痴痴地望着韩彻,忆起往昔,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如神般的影子,心里莫名地涌起一种骚动,但连日来遭遇到的变故和出于少女的矜持,让平时活泼调皮的她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恍恍惚惚中,那个曾经是神的影子般的少年仿佛乘风飘然而来,用一种温柔而低缓的语声说:“是不是你,糖葫芦……唐心?”
    刹那间,八年前的往事,再一次完全占据了唐心的心。他那温柔的声音,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就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正在慢慢地抚平她心里的伤痛。
    “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唐六哥他们呢?”韩彻柔声问道。
    提起唐朝,唐心心里一痛,泪水又如决了堤的海,刹那间已淹没她忧伤、憔悴的容颜,双唇颤动着,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彻整颗心都已揪紧,又问:“难道他们……已遭不测?”
    “六哥……六哥他们……”唐心只说了六个字,忽然悲从中来,语声已被伤痛吞噬。
    “唐姑娘等人离开唐家堡,不久之后就遭遇到了一个神秘人的追杀。”虞机缓步而来,轻叹道,“唐六哥和其他四位唐门弟子力战不敌,已经全都死在那个人的手里。”
    “唐六哥的武功,在唐门年轻一代中当属佼佼者,江湖上能杀死他的高手并不多,那个人究竟是谁?”韩彻脸上悚然动容。
    “在下与他交手,也是毫无胜算,他所用的武器更是方物之物,招式怪异,匪夷所思,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上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虞机轻叹着摇摇头说。
    “那是何种奇兵怪刃?”
    “一种形似飞弩的十字钻针,以”天蚕神丝”为绳索,彼此相互牵引,坚硬笔直时可作枪使,柔软灵动时又如布帛一般,飞天遁地,纵横无间。”虞机苦笑一声,“初次交手,在下便险险栽倒在他手里。”
    “”天蚕神丝”?”韩彻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掠过一丝精光,“此物乃是人间至宝,为栖息于西域雪山的异种蚕蛾,吸食天地之精气所凝聚而成的,刚柔并济,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与岭南叶氏一族以寒潭玄铁铸造成的”冷月弯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虞机语声中充满了惋惜之意,“如此宝物,却落入歹人之手,当真是造化弄人。”
    韩彻“唔”了一声,没有说话,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大少,唐姑娘本是为你而来,在下担心她一个人在路上为歹人所害,是以这才自告奋勇一路相伴。如今既已遇上,在下便也不辱使命,当可功成身退了!”虞机转首望了唐心一眼,微微一笑,“唐姑娘,此间事了,在下也不必多作逗留,就此别过!”
    “虞先生这就要走了吗?”唐心倏然抬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舍。
    “在下急着赶回杭州城向谢三爷复命,他日有缘再见。”
    “承蒙虞先生数次助我脱险,不然这条小命早已丢了。这数日来,虞先生与我结伴同行,悉心照料,便如亲人一般。”唐心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前几日我们经过集市一家古玩店,我见这东西精致可爱,便顺手买了下来。本想在爷爷大寿之时,作为诞辰礼物讨他欢喜。如今你我离别在即,这仓促之间,我也拿不出别的东西与虞先生赠别,便将此物送给虞先生吧,以此感谢虞先生对我的照顾之情。”
    那物事是一只白玉茶壶,形体小巧玲珑,色泽白润光滑,手工制作精致而巧妙,壶如满月,把手弯如娥眉,壶嘴微微翘起,就像是少女淘气的嘴唇。显然,这只白玉茶壶价值不菲。
    “这……”虞机摇摇头,迟疑着说,“如此重要之物,在下岂非受之有愧?”
    唐心将白玉茶壶塞入虞机宽大的手掌之中,一脸真诚道:“这一点点心意,虞先生若是拒而不受,我这心里便要难过好久了!”
    “嗯!在下若是一再推辞,就显得却之不恭了!”虞机轻轻抚摩着光滑的茶壶,“唐小姐这份厚礼,在下定当好好保护,小心珍藏。”
    唐心轻轻吁出一口气,嫣然一笑。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俏颜生花。
    虞机心神荡漾,竟不敢多看一眼,急忙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这数日来,唐心与他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已对他产生了极其深厚的感情,似友非友,如兄如妹,如今分离在即,心里一时难以割舍,望着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只觉心里一片茫然,离情别绪竟又取代了伤痛,弥漫上了眉梢……
    黄昏时分,天将入暮,计无穷驱着马车走进了一座古城。古城城墙斑驳,护城河流水悠悠,呈现出一片古朴而幽静之意;一条大街横贯其中,深街幽巷,由西到东纵横交错,全城清一色的青瓦屋面,石块堆砌的墙壁,显示着古城的精雅和别致。
    在这座占地不甚宽广的古城里,气势恢宏的建筑自然为数不多,其中最为堂皇华丽者当数座落在古城中央的“紫云轩”。“紫云轩”是座酒楼,融合南北特色于一体,既有江南温婉的风格,又有京师磅礴之大气,常有高官显贵出入,更有风流人物往来。据说“紫云轩”名气之大,已可直逼杭州城的“楼外楼”和扬州城的“烟花三月”,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它华丽的外表为其增添了不少美名,这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更让它驰名江南,其中一道叫做“黄金岁月莫回首”的极品佳肴,就连皇宫御厨都未必能够做得出来。
    自古以来,但凡才子雅士都喜游山玩水,领略江山万里大好风光。韩彻人称“四绝公子”,精通琴、棋、书、画,学富五车,才情横溢,自然也不例外。近年来,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繁华、雍容者如藏龙卧虎的京师,优美、宁静处如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山……不一而足。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莅临“紫云轩”,如今恰巧从此地经过,自然而然,一尝佳肴,大快朵颐,方肯罢休!
    马车刚刚停驻于“紫云轩”大门外,一个衣着光鲜的堂倌便已点头哈腰、满脸陪着笑,溜着小步迎面而来。计无穷正欲下车将马匹交与堂倌,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年约四旬、雍容儒雅的锦服文士,伸手挡住了堂倌的去路。
    “西门相公,您这是……”堂倌瞪大了眼珠子,愣愣地瞧着锦服文士,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
    “车上贵客是我的朋友,来到此地,自当由我来招待。”那锦服文士笑了笑,随手摸出一块重约十两的纹银,“你请自便。”
    堂倌已明其意,接过银子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离去。
    “车上可是杭州”四绝公子”韩大少?”锦服文士向计无穷抱一抱拳,满脸微笑着问道。
    “阁下是?”计无穷微觉意外。韩彻此行不为游山玩水,更非访友,行踪隐密,在这他乡异地,居然也能偶遇故交,“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老话果然说得非常有道理。
    “是西门来风西门先生么?”韩彻从车厢中飘然而来,不迭声笑道,“幸会,幸会!”
    “大少,来风可在此处恭候多时了!”西门来风笑容可掬,“按照脚程,大少一行应该在黄昏前便已抵达此处,却不知为何姗姗来迟?”
    “在路上碰上了几个小毛贼,所以才耽误了脚程。”韩彻脸上又露出一如既往慵懒的笑容,“西门先生如何知道在下必然经过此地?又如何知道必来”紫云轩”?”
    “西门来风虽然不才,远不如韩大少名满天下,噪动江湖,但在湘东一带也有些许名气,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发生的事,如何能够避得开来风耳目?”西门来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紫云轩”的招牌名菜”黄金岁月莫回首”享誉天下数十年,大少既然到了此地,如若不来一饱口福,岂不遗憾?”
    韩彻微笑道:“看来在下的脾性,西门先生倒是摸得透了。”
    “能与韩大少这等旷世奇才结交为友,实是来风三生之幸。去岁寒冬,来风与大少聚于”春不去园”,听雪赏梅、论诗品画,至今意犹未尽,梦萦魂牵。”西门来风挽起韩彻左手,大笑着说,“相逢不如偶遇!走,到来风寒舍去,来风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冒昧打扰,只怕多有不便。”韩彻沉吟着欲待婉言相拒。
    “有何不便之处?”西门来风望了望车厢,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寒舍虽然简陋卑俗,但也有幽静雅室,佳人自有去处,决不阻碍大少闲情雅兴、春宵一刻。”
    “咳咳!”韩彻低声笑道,“西门先生误会了,车厢中女眷乃是在下贴身小婢……”
    话犹未了,西门来风已一个横肘轻轻撞在他的腰间,笑道:“韩大少年少轻狂,才情横溢,风流多金,天下人谁不知晓?近日来风偶得一琴,正愁知音难觅,无人相和。大少不必推托,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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