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旭日东升·何人寂 第七十八章 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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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绛望着朱厌。
他真的什么也不会做?是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对于祭司而言,某些时候的“不做”似乎又是致命的。
被这一代的祭司指定为继承人的少年,他没有给朱厌询问的机会,放开了属于祭司的黄金权杖,头也不回地离开二人的面前。
“他……”在这未来祭司面前完全没有威性可言的朱厌注视着那道背影,瞠目结舌。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放村里最年长的老人那儿,也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祭司!
“绛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不会逃,不会避。”现任的祭司说着,执起插入土地的那柄权杖,一个旋身,踏上祭台的阶梯……
朱厌的宿主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无法知晓这不详的预感针对的是谁,他左右四顾。
不多时,一束近乎于紫的红芒直冲九霄——
天空开始下雨。抬首的时候,会发现明媚的阳光依旧存在,就连打在面上的雨滴也是带了淡淡的暖。
有阳光,也有雨露。
朱厌忽地笑开来,扬手向那祭台的顶端高高地呼了一声谢谢,随即转身,奔向了他的爱情……
也那不祥的征兆也遗忘在了脑后……
微雨朦胧,穿过了立在这儿、但实际并不属于这个空间的魂灵。苏澄望着祭台的顶端,她只看得到那柄竖立的权杖,而不见其它。
犹疑了片刻,她终于举步,踏上台阶。
台阶的最顶端,有人倒在那里,是那名唤沧寻的祭司。
瞳眸深敛,手指无意识地弯曲,探往某个方向。
他在等人。
而片刻之后,他要等的人回来了。
伴着琳琅环佩的声响,一身繁复红裳的少年踏上了祭坛,还差二级台阶的时候,看见了倒在祭台中央的祭司……雨水打在那人的身上,像极了一颗颗的重石,将人压得无法起身……
怔怔地立在那儿,注视着垂地的身影,少年忘记了举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年轻的祭司面上浅淡的微笑,笑弯了眉眼,与过去全然不同的真实……以及解脱……
——抱歉了,绛。
蠕动嘴唇,隐隐地可以瞧出是这么一句话。
再然后,那个人就闭上了眼睛。
眸中的世界在这个瞬间崩塌,失力地后仰,天旋地转……
立在祭台上属于未来世界的少女惊呼出声,连连伸手,却是无法触及那往后坠倒的身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算是她的父亲的那个少年沿着台阶滚下,卧倒在地。
苏澄焦急地跟着冲下祭坛,虽然她根本无法触碰得到他。
褐土上有滴滴的鲜血坠落。半大的孩子撑起身子,额首上尽是血,爬过了大半张容颜,看着有些可怖。睁着一双漆黑的瞳仁,空洞得叫人心惊。
过了许久许久,才知道哭。整张脸都扭曲到了诡异的形态,还是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捂住爬满血色的脸,干嚎的声音直如低吼的兽。
苏澄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她惊讶地看面变前再度变幻的形影……
周遭暗了下来,褐黄的土化作了平整的石地,面前一根染血的权杖竖立。她再一次地站上了祭台,面前还是一个人伏地的身影,不是那位名唤沧对的祭司,而是她的父亲……
熟悉容颜上的疲惫与倦意异常地浓重,腕间的鲜血无止尽一般地流淌,溶入祭台上的法阵之中。他的生命,看起来也许已经所剩无几。
颤抖着的手掌穿过这位祭司的身体,即使知道他不会有事,苏澄还是呜咽出声……
她只能够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被操纵的族人将利刃捅入他的身体!看着结界被破坏!看着朱厌的死亡!看着她的族人集体自刎在了她的面前!!
全身染满了族人鲜血的祭司崩溃了。
这种情绪好似同步了苏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抓着自己的头皮,将那种绝望的、悲哀的感觉发泄而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没有见过死人,没有见过这样多的血,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恐惧,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绝望。
她疯了一样地扑到父亲的面前,她乞求得得庇护。然而幻象与实体间无法相触,让她摔倒在了地上,再抬眼时,再度看到了那双空洞的眼。
失去了情感的表达,直至一柄柄的利刃都临到了脖颈,一身鲜血的祭司这才回神,逃走……
苏澄跟着他的脚步逃走,素手轻挥,紫红的光晕闪过,祭台的坍塌不知是来自他的力量还是她的施术。满目的惊惶,只是本能地跟随着那人逃入丛林深处……
朱厌宿主的存在是为了封印上古神兽,而其祭司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这封印的存在。
于是,当朱厌新的宿主从灌木林里钻出来,绛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身后的追逐在继续,又一个暗夜已经来临,新的宿主会死在这里,再一次地死在他的面前……
施术已经成了本能,疲倦不已的祭司张开的次元的门扉,将这朱厌的宿主推入。
迎接死亡的来临。
苏澄在这个时候清醒,她张不开次元的门扉,依着父亲的动作虚划出了一个形来,这才觉出不对。她被这个幻象迷惑了,以致于以为身临灭族之灾、即将死亡的人是自己。
移眸,她的父亲就躺在那里,在大片的草地之中。青黛之色笼罩了眼下,合着眼眸,就像上一代的祭司一样即将死去……
她知道他不会死。可他还是不住地哭,直哭得双眸红肿,也无法止歇。无法流泪的父亲,大概是将一切的眼泪都给予了她,所以她才能够哭得稀里哗啦……
世界再度沉寂,黑暗再一次地降临……
很冷。
真的很冷。
看不到阳光,只有无止尽的黑暗。
有人从她的身边飘过,各异的服饰,不相同的神情,唯一的共通之处仅是点上她的额间的手指。有着些什么,自额间注入,充盈全身。
苏澄没有动,或者该说是无法动弹……
在队伍的最末,她看到了那名唤沧寻的祭司。睁着眼,看着对她微笑的沧寻飘到面前,她别开首。这动作引得这位曾经的祭司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更深。
“我的父亲……他在哪里……”在看到沧寻的时候,她就猜出从身边飘过的尽是先代祭司的魂灵,她在接受历代祭司的力量。既然都是先代的祭司,那么她的父亲应该也在其中才对,无关生存于死亡,作为祭司绛的那份“力量”应该存在。
“绛,我的父亲是绛……告诉我,他在哪里……”
名为沧寻的祭司回身,修长的手指指向遥遥的黑暗之中,那浓重的深沉里,隐隐地可以辨清暗泽的红。
是父亲!
苏澄举步,越往那个方向走,身边越是觉得冷。不是那种冻及皮肤的严寒,而是自心底扩散而出的冷。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无路可走。有着些什么阻住了她的前行,无论她如何敲打,也够不着不远处背对她的人影。
她扬起呼唤,然而那人只像是觉所未觉。垂着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漆黑的长发掩去了他的神情,看不出来他的眼睛是不是还如曾经所见一样地空洞。
怎么办……怎么办……
她望向跟随在她的身后的祭司沧寻,然而对方只是笑着摇首,伸出的手指点上她的额心。随即,追上了前人,飘扬而去……
他们帮不了她,没有人能够帮得了她。
目之所及的世界再度发生异动,父亲的身影在模糊,无论她怎么抓都抓之不住。
当世界里的黑暗散去,她的面前又是一片的苍茫。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些什么?
啊,她想起来了。她是和白殊、彤云一起来的,为了继承属于祭司的力量。她要得到这力量,她要把她的父亲救回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苏澄?”有人在唤她。
回眸,她望见了白殊,对方小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一副不确定的模样。
尾随在白殊之后的灵异氏族继承人抬首望了望天空,“近紫的红光。苏澄,你的继承已经结束了?”她与白殊是追着这突然而起的冲天之光来的,奔到了近前,才发现苏澄的存在。
苏澄抚着额前的符纹,闻言在面前虚化出一个圈来,如镜影一般倒映着她此时的相貌。额首上的符纹仿佛朱砂点就,素净容颜上的一抹点睛之笔。回忆着方才的经历,她缓缓摇首,“还没有完全。属于父亲的那部份力量无法取回……”
话音未落,便警醒地抬首。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注视着看似毫无动劲的夜色,她听到白殊喃喃地出声,“有蝙蝠拍翅的声音。”
“大概是察觉到继承之光,赶回来了。”明夜彤云不知自哪摸出两把弯刃,开口接道。
“怎么做?”苏澄急急地出声。
睨了这朱厌新的祭司一眼,明夜彤云漠不关心地甩出一句,“问你自己。”
彤云所熟悉的仅仅是明夜氏族的力量使用方法,即使只在中州之地,各类氏族也是层出不穷,能力也是各成体系。对于这些,她不熟悉也不了解,有很多甚至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不可能了解其它体系的能力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