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学堂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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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考虑到老宅在西镇,萧家圈出小片别院给许乐他们住,去到那儿,已有两名使女负责打理。
许乐看到明窗亮几的,非常满意,乐颠颠地跟着到旧宅搬东西。
半路踩雪迎风跑得正喘气,段晚容拿着一个暖热乎的苹果追上,边递边不太自然地笑:“我还以为是发的呢,原来不是!”
许乐奇怪她有苹果不吃,毫不客气地接到手里,但还是又递回去,找个可以一起坏肚子的同伴:“那你吃吧!我已经吃了好多!”
段晚容摇头不接,推脱了几步远。
许乐顶不住苹果的诱惑,只好又喝着寒风啃咬,不一会,吃下的已经是冰坨一样的硬块。
忙在前面的余山汉只顾和帮忙的人挪运东西,并不知道,不然一定会强行制止。
苹果受冻,反而让人觉得更甜,更好吃。
他哪管冷热,直吃下大半才感觉肚子里肠气滚动,便皱了眉,把自己手里提的几物一丢,抱着肚子就往一旁的空地里钻,好长一会才跑回来。
段晚容叫着“坏了”,“坏肚子了”。问他,他也不忙说,只是仇恨地看住沾满雪、冻在雪地上的半个苹果,捡起来又啃。
“阿姐,别告诉我阿爸!”许乐使劲吸吸冻干的鼻孔,使劲地眨着眼睛,卟捻嘴巴,继而表情严肃地吃剩下的苹果,“真坏了肚子,不知道耳朵掉不掉!”
“那你还吃?”段晚容连忙从他手里抢去苹果,远远扔到别人家里去。
“长生天喜欢勇敢的英雄,一定能管管那老头,不再让我拉肚子!”许乐嘀咕出理由,把眼睛眯缝成一条缝,紧紧地抿着嘴巴,半抱着肚子扎在雪上,腮帮子紧随肚子里的劲道扭曲。
接着,他也不再多说话,不声不响地回去,找了个热地方坐一坐。
段晚容怕他这是要掉耳朵,飞快地去找余山汉,见人就说,害得家里出入的人都来看。
许乐被他们嚷得坐不住,只好抱着自己的宝贝小小马和大狗左躲右藏,换找其它热和的地方暖肚子。
余山汉回头找来看,他竟抱着狗睡着了。
※※※
两天后,学堂排班。
包括萧琉姝在内的许多旧相识接连到来,他们一碰到了许乐,就追算旧账,继而将许多孩子带动。
大小孩子分出两班,整日乱得乒乓着响,雪团四飞,打恼了,就拽在一起干架。这样玩闹了好几天,才便派出四个年级八个班。
尽管孩子有大有小,学堂有意开设数学,行文,政史,部军,武技等课程,但每班都从句读和简单数学学起。
许乐是启蒙甲班的一个,很碰巧地和萧妙妙做了同窗。
上学对于野跑斗勇的当地男孩子来说是件百无聊赖的事儿,打闹就像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有人带着短刀,弓箭,凿案子,射木头,大点的还骑了马儿来胡乱踏。回头,有人说给家长,家长也觉得该这么着。
启蒙甲班只有八个学生,加上学生的伴读,凑了二十二人,也打闹得利害。
还没有正式开课,许乐就和同班王本丢髀石呕上了气。他见王本输不起,不但叫嚷自己的阿叔是先生,还老爱和萧妙妙合起来打自己的小报告,就把赢来的髀石、钱子还给他几个。
不料,这事让许乐的师兄们知道了,他们讨到班上,把胖胖的王本摁倒在地,抢光抢净。
王本是萧妙妙的亲戚,萧妙妙赚了他三个鸡腿硬没有帮他把一身的宝贝要回来,只好天天带他去找阿姐。
萧琉姝问来问去,几个男孩子也不买账,说是许乐赢的,要也该许乐要。
这原本是不想还东西的借口,可王本却因而和许乐好上了,日日勾结自己家的王壬一,和许乐勾肩搭背地称雄启蒙班,揍外来的孩子,抢他们的东西。
至于上课,小孩子一觉得自己如何地有面子,就不会好好地听话,上课更不会老实,也好在淘气的男孩子面前显得更加无所畏惧。
算是正式的第一节课是句读。姓孟的本地老先生肚里也没货,就裹着羊皮袄,反复地教几个简单的字让大家练。段晚容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地练习。而前面的王本却在家学过这几个一、一,二、二的字,就扭头找许乐,要学女孩子一样抓子。许乐不会玩,玩了一会,打了个呵欠睡着了。先生也不怎么管。
不知道是不是嫌跪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他竟窝到书几下面睡了,在甜梦里发笑。萧妙妙早就瞄得死死的,站起来喊了先生,指跟一个小猫儿一样圈着的许乐说:“老师,有人在睡觉!”
段晚容赶快去拖,许乐却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翻了个身,把书几推都出了好远。
有两个男孩子坐不住,趁全部孩子的视线全部都集中,老孟先生转脸的时机,站起来往外溜,站在门口和刚爬起来的许乐打招呼。
许乐揉了揉眼睛,一看到有人在门口,问一句“放学了吗?”站起来要走。
老先生大为恼火,怒敲了他一记,想也不想就罚他写字。
许乐疑惑了半天,换来更多的笑声。
萧妙妙大为得意,不但仰着眉毛瞥他,还伸出自己的腿,打算暗中绊人用。
许乐嘀咕着趴回自己的位置,在那儿胡写乱画,大字半页,小字圈蛋,好不容易应付到下课,见到两个逃走的孩子,问问,才知道他俩一点事也没有,心中便已跃跃欲试。
接下来,数学课的先生是萧家的门客,不但年轻,还只把数学的基本计算方法一讲,就问孩子家里有多少羊的问题。
这投得许乐的心意,他和王本不知比那些连数都数不十几的孩子好了多少,就边玩些小动作,边争先恐后地回答。
这样上了许多天,连数学课也没了意思。天天摸不几下髀石和弓箭,许乐手上痒痒的,就再也忍不住了,接二连三逃出去玩,回到家里,则应付段晚容在余山汉那里告下的状,说:“那老孟先生的字我都会。他写的还是错的,我说他,他还不愿意,不让我去上课!”
余山汉不信,心想:人家是老师,你反过来要教人家?人家不觉得颜面无存才怪。他自己也写不了几个字,看到许乐在雪上画了几个歪字摆道理就记下,回头自己问别人,一问,果然许乐的对,而自学认字的老孟先生常常写错偏旁,奇怪了。怕许乐故意给自己贴光,把老师写的字写错,他又耐心地问段晚容,问过才相信许乐的话。
久来久之,查谁对谁错引发许乐的兴趣,他干脆找出一本句读本,自己当老师,教无所事事的余汉山,两名使女和段晚容读书。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一开始都不怎么睬他,就把事儿说给来看许乐的花舒儿。花舒儿倒也为这样的先生发愁,就让他们跟着许乐学,调动许乐的热情。她劝余山汉说:“你整天练功夫也不是办法,要是识了些字,闲得发慌的时候,可以读些书。不说其它的,那些兵书总要读罢,将来也好跟你主公干大事!”
余汉山觉得有道理,日日向许乐学习,逼迫许乐去学自己也不会的,兵书,杂记上的复杂文字。
而许乐写会之后,又故意拿到课上问老孟先生。老孟先生几乎要被他气疯了,见他就躲得远远的,最后干脆回家抱孙子。
花舒儿更不放心了,让余山汉打听哪个老师好,出点钱让他私下教许乐,寻了一个又一个,都只能让许乐更加得意。大人都犯愁,心想:别人也未必没有学问,可会这不会那,会靖康文不会其它文字,被他几个花招给镇住,自己都不好意思来了,这怎么行?这北疆生蛮之地,像他父亲那般的人到哪找?
花舒儿见他习武无心,读书不成,又不能领回家,就郑重地让人给他二叔递信,让他务必在中原收罗个能降住这孩子的先生。
先生还没有找到,许经纬就在她那儿给了许乐特许,说孩子去打猎也是学习生存之道,就怕不学习还无事终日,发呆发愣。
她气不忿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让余山汉督促他勤练武艺,一旦外出,不提五只老鼠回来不给吃饭。
之后,在家,许乐跟着余汉山装模作样地练习武技,出门则忙着找老鼠洞攒老鼠,只要一去上课那就犯浑,要么胡乱读其他书,要么玩画画,要么做小动作,要么流着口水睡觉,顶嘴顶得没有先生不怕。
混到过年回家,许经纬意外地发现,他箭法越来越好,似是而非的道理也越来越多,便偷偷给花舒儿说:“孩子玩也是学!他去打猎,得辨别野物,知道怎么生火,懂得那些大孩子给他说什么,在做什么吧?找本介绍山川河流野物的书放在他眼前,他肯定会翻开,似懂非懂地瞅,直到明白为止。至于去难为先生,何尝不是被先生难为,也有自己脸面无存的时候!这时他会怎么办?非自己翻一遍书不可!
“只是怕他比起其它的孩子,越发地骄傲。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一旦骄傲,总有错要犯,你就得等他做了自己也知道的蠢事后再好好地教训!这几天,你就可以考问他自己翻书翻来的字,一旦他有错,你只需把正确地说一遍,他肯定能死死地记住。他本来就认了不少字,这年下一个月,天天又灌字,过后,还怕他不能读些简单的书文?”
花舒儿试了一试,果然,许乐对不认识的,读不准的,难记的字特别上心,一卡就脸红脖子粗地藏起来写、读,回头变了法儿偷问阿爸,在阿爸的鼓励下,竟用已学会的字注了本疑难杂字发音的小册子。
年后,回到学校,他当真是威风八面,什么都会,连高年级的学生遇到难写的字都跑来让他看。这让他更怕自己遇到不认识的字、句法,怕也只有段晚容和余山汉才知道,他不上课的时候用功得要死,有时连赵婶夜晚不能读书的巴掌都忘掉了。
这时,句读课改称行文课,新先生见课上镇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他找来好友“蚂蚁”和“屁牛”顶课,而许乐自己隔几天就跟着年龄稍大的孩子去山林边上打猎。
当记载动植物的杂说和山川河流图悄悄出现后,他也不懂装懂地研究,以便在一群少年的面前出口说:“今天,我们到马耳朵山后的坳子里吧,不远,还有林子。”
因为他读书的目的性越来越强,看了就有深刻的印象,余山汉常常怀疑他过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