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酒醉人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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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飘摇,洒进酒杯里透着一层银光,万俟初昀抬头,才发现亭顶一片朦胧亮光,一个银盘发散其中。
    之前一直注意着两边风景,灯火光又稀释了月光,这下才发现头顶原来另有乾坤。
    “十五的月亮果然圆”,楼越笑着说道:“差点太高兴忘了今晚的正题,万俟不是说要赏月,这小亭顶正是琉璃瓦所筑,当初皇兄送给我的原材料,如今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他说完,两手一拍,就见沿路的灯笼一路熄灭,只留下周边几盏闪烁黯淡的光芒,没有了更大的光源,琉璃顶一片生辉,月光穿透而下,竟然在酒杯中投射出月亮的虚影。
    原来一个酒杯,也可以成为遥遥在上之物的栖身之地。此情此景,就算不是喜爱诗情画意的书生,也会生出几分迷醉。这银灰色的月芒让他一时有些产生错觉,仿佛又置身于大漠的雪原当中,洁白而平坦,而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绵延成道路连接另一边土地。
    而飘飘渺渺的琴音将这种幻象延续下去,空旷寂远,雄浑而悲壮,不适合这京城十里繁华,更像是横亘于那片寂寞的沙场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曲调。
    楼越单臂一提将一摊子酒放在他的面前,一拍封泥,当先痛饮一口,姿态并不粗俗也不文雅,溢出的酒水稍稍濡湿了下巴和领口的衣襟。
    爽!无须言语,他的表情告诉万俟初昀他的感觉,同时推到他面前的还有另一坛酒。
    无论公私,万俟初昀觉得楼云的态度实在让他挑不出什么不好来,甚至出乎他意料的,令他有些热血沸腾,想甩开了膀子痛饮一顿,战场没有浅酌,只有痛饮,痛饮当时,痛饮将来,甚至为下一秒的血战痛饮。痛饮痛饮,没有痛过的人是不知道那种滋味,并不是看穿生死,而是将所有的恐惧疼痛置之死地。
    为生喝,为死醉,生死由命,痛饮一番,黄泉路上无后悔。
    楼越并没有强求他,小小的酒坛一翻酒液淋漓而下,他控制得很好,不偏不倚全入了嘴,只有哗啦的声音划破空气,传入耳中引起不曾改变的豪气。
    这不是放纵,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似曾相识,如果这是演戏,那么他将是最可怕的敌人,但是同样的他也将是最意气相投的朋友。万俟初昀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对方做到如此地步,所以,也就半真半假吧。
    他将封泥一拍,喷薄的香味从喉咙间滑下,畅快间余光看见楼越嘴角淡淡的勾起,似愉悦,似欣慰。
    琴声截然一拔,高昂的音调使人精神一振,曲调尖利在只有月色照亮的夜里凝聚出杀寂,万俟初昀忍不住回头,楼云十指飞快,目光专注,白皙的额头上尽然浸出丝丝汗滴,表情十分专注。
    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爱人,北国女子崇尚歌乐却不拘泥于地方差异,她们对音乐有着天生的喜爱。也许琴对于她们而言就像是武器对于士兵,生死相依,信赖沉于血肉。
    乐者演奏而忘我,士兵上阵杀敌而忘生死,人的本质总是惊人的相似。
    万俟初昀一时凝目,仿佛忘了自己不长时间前对这个女子多多少少有点忌讳。隐隐约约手臂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音乐不曾停止,饮酒就不会结束。
    这是一场豪饮,放下的酒瓶挤成了一团,“啪”地一声不稳跌倒,咕噜噜滚向不知名的地方,然后停突然一声轻响仿佛撞到了什么停下。
    万俟初昀突然停下动作,望着那个方向,眼底升起一抹清明,疑惑一闪而逝。
    “继续喝,不过是一个酒瓶而已,下人会收拾的”,楼越立马递上另一坛,他的脚下同样是累积的空坛,他喝得并不慢,因此酒量就算很好,也渐渐有了一丝迷醉和狂野。
    如果万俟初昀是醉景醉酒,那么他就是醉情醉人。这么多年来,酒喝了不少,可是能喝得如此舒爽的时候却是没有,官宦聚会,话语间推杯尽盏,不过是走个过场。不知不觉间酒成了套话与被套话的工具,他深谙其中法则,本真半假游走在群臣中,搏个美名。
    一直都如此如鱼得水,一直都以为所有的臣子都是如此,在酒水中切磋,进行欺骗和被欺骗的可笑戏码。
    可是偏偏就出现个万俟初昀,沙场中的大将军,让外寇闻风丧胆的虎将。于是懂得闻名不如见面,诧异的是原来是这么一个偏偏男子,眉目间的沧桑挡不住一身英气,戾气收拢于平和的表面下。
    观察两个月只觉得他像是一盘沙,散落在宽广的平面上,握不住抓不得,偏偏隐藏于其下的真实让你心动想一窥究竟。
    楼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对手,可以让现在的生活不再无聊。
    桃儿酒的香味馥郁的仿佛都快成了实体,鼻腔间满是香甜的味道,浓郁而不腻,将人厚厚包裹,只有对桌人的脸色在这片仿佛独立的空间中格外清晰,微皱着的眉头显出带着一点稚气的疑惑,那种久经沙场的沧桑戾气在倒退,反而成就了一个偏偏少年郎,喝了酒,红晕染上脸颊。
    如果可以,这样喝到天亮未尝不可。
    楼越用广袖抹了一把嘴角,所谓假戏真做不过如此,他都快忘了自己之前的目的。
    情太美,人太特殊,浑然忘却一切。
    “怎么不喝了?”万俟初昀越来越慢的饮酒动作让楼越哼笑出来:“莫不是醉了,塞外的烧刀子可是比这酒烈得多,桃儿酒对你来说应该堪比白水。”广口拢袖,楼越斜撑着头,上挑的眼眸有一丝邪意,他保养得极好,原本四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也才三十出头,带着的醉意模糊了身为王爷的尖锐气势。
    “王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应该休息了。”楼越推开又递过来的酒坛,楼越的模样让他觉得有点不妥,他撑起身子,尽量稳住因为后劲涌上而有些摇晃的身体,在这里是万万不能醉倒的,“王爷,万俟就先告退了。”
    这有些失敬了,可是有些混沌的头脑下达了不容推迟的警示,恍然一眼望向夜空,月色朦胧发散而下,星斗黯然失色,竟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时辰了。
    周围很静,琴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楼云正看着他,乌黑的发髻,飞扬的丝裙中绯红的唇勾起一抹魅惑的笑。
    她一步一步走来说:“将军你醉了,王府中有不少客房,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明早可以和父亲一起上早朝。”
    “不用了……”他可不想明天早上就新来的大将军和九王爷相谈甚欢,彻夜不归的传言而头痛,万俟初昀尽量找着借口:“府中的人还在等待,不劳云郡主费心了。”
    “怎么是费心?”楼越一把拉住他,“云儿说得没错,继续陪本王喝,不过是一宿,万俟莫非都舍不得?”
    万俟初昀左右为难,楼云已经走近了,裙带当分,一股香味迎面袭来,软绵而香腻,带着温暖的体温,凝脂般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白得似乎都在生辉。
    “将军,我还有一个新曲,是在边塞特意学来的,你听听好不好?”
    女子笑颜如花,万俟初昀一声“好”差点脱口而出,却不妨楼越突然塞给他一坛酒,横插一句:“云儿去弹吧,父亲和将军会好好听的。”他手上用力压在万俟初昀的肩膀上,尽是力沉千钧,下了真力气。
    万俟初昀没有防备,被按回原地,楼越已经贴近,“万俟给本王讲讲边塞的事情吧,我虽然去过,但是想必和你的经历大不相同。”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说了恐怕煞风景。”
    不等楼越说话,楼云去弹琴的身影去而复返:“那边塞的风俗呢?教我曲子的姑娘说她们有喜欢的人都是当先表白的,将军在塞外这么多年,想必被许多女子示好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番询问带了点幽怨的味道。万俟脸颊有些烧,楼云的声音带着叹息:“果然是这样。”
    “傻女儿这是问得什么话,我北国鼎鼎大名的威震将军怎么可能会缺乏女子爱慕”,楼越的神情有些怪异,“不知道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如果没有,看看我的云儿怎么样?她心底可是对你也爱慕。”
    “父亲!”楼云有些羞恼,娇甜带着责备的音调像是一声闷雷在头脑里炸响,天旋地转间只觉得眼前楼越诡异的眼神和楼云期盼的目光交相代替,走马关灯般在脑海里闪过,晕晕乎乎间已然明白,这次夜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向一个怪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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