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魂魄可曾入梦来 第九章 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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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轻轻的一声“喀”,窗户半开的口子里探出个长条形的东西,渐渐露出全部,“啪”地掉在了靠窗摆着的案几上。
是一把折扇。
窗格的缝隙里闪过一丝血红,倏地没影了,那留着长辫子的人似乎放下了这把扇子就离开了。
温然和杨亦两人走到案几前,温然打开扇子,见扇面刷了金粉,绿叶衬了三朵盛放的牡丹,一大两小,感觉是旧物了,牡丹和绿叶看着却仍旧栩栩如生。
杨亦道:“这扇子很眼熟。”
温然笑道:“这是《贵妃醉酒》里杨贵妃拿的扇子。”
记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剧院里,那时台上演的不正是《贵妃醉酒》,温然最喜欢这一出戏,甚至家里也有一把与这类似的扇子,平日里也总是拿在手里耍玩。
但温然手上这把显然要古朴陈旧得多,做工也透着股手工的考究,一反屋内各处都破破烂烂的样貌,干干净净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温然拿着扇子开开合合,低头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案几的抽屉是打开的,缝隙里探出一跟触角似的长长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温然伸手去拉那东西,抽屉被带得又打开了些,被他拉出来一个点翠的蝴蝶顶花,银晃晃的整个用水钻装饰起来,配着蓝绿色的点翠稠面,好不精致。
温然经不住好奇把抽屉打开,这一看不得了,里面跟他想的一样,确实是各色的京剧行头,凤冠、顶花、泡联、发片等一应俱全,最底下还叠着大红色的戏服,但抽屉正中赫然是一只做了戏子装扮的骷髅头骨!
温然猛地推回抽屉,一阵巨响,撞得抽屉里头凤冠上的珠子头饰哗啦啦地响起来。
“怎么了?”杨亦站在温然身后,只看见他打开了抽屉,倒没看清抽屉里的东西。
“那、那里面……”温然退后几步,指着抽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杨亦不解,上前打开屉门,里面都是些京剧行头,左手边放着假发软头片,凤冠花饰在正中,静静地躺在戏服上,实在没什么特别。
温然愕然:“你没看见里面……”
“什么?这个?”杨亦拿起凤冠,不解地看着温然。
难道是眼花了?温然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凑过去看,
“没、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看花眼了。”温然否认,按了按额角,甩甩头,伸手翻了翻抽屉里的东西。
加上先前的扇子,便是一整套杨贵妃的行头了。以温然的眼光来看,这一套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可是在这地方凭空出现,总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更没心情去欣赏。
温然看着抽屉里的东西,总感觉心中还存留着骷髅的阴影,于是把先前的扇子塞到抽屉里,紧紧合上了抽屉门。
两人经这么两吓,都不想出去了。看看天也昏暗了下来,估摸着有些饿了,好巧不巧门又开了,伸进一双苍白粗糙却还算干净的手,陆续端了两大碗饭菜进来。
杨亦看出送饭来的是那个长辫子的怪人,他这会儿倒不怕了,只是怕温然再吓着,走过去端起地上的饭菜“嘭”地关了门。
温然看着放到桌上的饭菜,冷的,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自己烧得一手好菜,口味也是挑剔得很,斜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杨亦,揶揄道:“你就不怕被毒死?”
“兴许被毒死还好受些呢,他既然拿来就吃吧,难不成想饿死?”杨亦调侃完,抓了筷子扒饭,一口嚼下去,又“哇”地吐了出来。
哪里是能吃的东西,一大碗就上面盖着些饭菜,底下竟全是泥沙石子!
杨亦摔了碗,“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残渣,就看见温然在一边撑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饿死鬼的样子,哈……哈哈……我忘了说,包里有饼干……哈哈,哈哈哈……”温然笑得前仰后合,杨亦看着他,哭笑不得。
温然笑够了,去包里拿了矿泉水给杨亦漱口。
两人就着矿泉水吃了些饼干,外头黑洞洞的,实在不想出去看看另四个人怎么样了,约摸着境况应该跟他们差不多吧,于是商量着不如躺床上睡觉算了。
走到床边,温然掀开发黑的脏棉被,床是老式的棕梆的,还好低下一层床单还算干净,要不然直接睡在上面非得扎破皮肤不可。
两人和衣躺了上去。
一觉睡到醒是很好的奢望,就算是在睡梦中安安静静死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他们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对方的面孔,不知今日活生生还会笑会动的枕边人到了明天会不会就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死尸,这么想着,于是拥得更紧了。
手表上的时间仍旧是乱的,也不知究竟几点了,两人聊着聊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凉如水。
虽说是夏夜,宅子里的风吹得冷飕飕。虫鸣蝉叫一概没有,只是一片死寂。
夜半的时候杨亦被一阵歌声吵醒过来,迷迷糊糊去听,竟是在唱京剧。只是那声音像是声带坏掉似的,嘶哑不堪,实在难听,他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个穿了凤冠霞帔的影子在面前晃荡,衣饰颇是繁琐,但那身子总让他觉得过于单薄,像是被风一吹就隐隐绰绰要飘走似的,杨亦似梦还醒,也没分辨清楚歌声当中夹杂的花饰细碎的碰撞声,还有舞着扇子微弱的哗哗声。
那人影就在床前的空地上,自顾自地走着杨贵妃的戏步,扇子一旋一转,风姿绰约,当真一派醉态,要是点了灯看,才知他哪里有半点人相,凤冠下的脑袋半边头骨都粉碎了,和着白花花猩猩红的皮肉,脑浆一并流了出来,也不知疼,涂了鲜红颜色的唇一张一合,和着步子这么唱着:“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
杨亦只当是还在家中,温然大清早的胡闹,于是嗔怪着喃喃:“我的小祖宗,别闹了,让你老公再睡会,乖。”说完又闭了眼,偏头睡过去。
那影子听了这话,突地滞了身形,眼角躺下两行血泪来,风一吹便没了,仿似从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