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谁待我倾尽天下 第五十二章:戈矛焚掠几家帐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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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那些人不断经过这扇窗,却因为有结界没有一个人发现书房里有人,扶挽音随手关了窗,眼含笑意望着董格瞬间血色全无的脸,道:“董大人极聪明,在下当然不会杀你。”
是的,他不会杀自己,却杀了追随自己二十几年的人,董格痛苦的张着嘴,眼眶一圈圈泛红,这些无辜的人,二十几年来躲躲藏藏不见阳光,甘心为他的霸业隐匿黑暗,而今,因他而命丧黄泉。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你这么做只会使我更加坚定的完成他们的遗愿,不管你怎么对付我,就算你杀光所有人我董格也不会服从你!”这句话董格几乎是拼尽所有力气喊出口,像一头被触犯了的猛兽,他扛着一切接连不断的打击,忍受着这一生都没有过的挫败感,不愿屈服只能绝望的强撑着。
“杀光所有人?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待董大人完成了他们的遗愿,不知身在黄泉的他们是否还能感受到。”扶挽音拿起一只笔缓步踱到墙边,手腕一扬,竟在墙上写起字来。
“梅尘,唐奇,乾云,顾容饮……”他慢慢念着,每念一个名字笔便记录下,不多会洁白的壁上就写满了字,董格惊恐的看着这些跟随了他二十几年的名字,一个不漏。
当看到陈老与沈夫人的名字被划上很大一个叉时,他突然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扑过去,扶挽音淡然的看着他撞在结界上,一次次被结界伤的头破血流仍锲而不舍。
直到浑身无力,董格终于瘫软在地上,扶挽音绕到案几旁择了张椅子坐下,拾起一开始写的纸,温柔一笑道:“你不怕死,就是不知那些跟随你二十多年的人是不是也不怕死,而你,是不是也不怕他们死。”
董格像个手足无措的孩童,一点反应也没有,恐慌,疲惫,畏惧接踵而来,他的意志力因此每天都被削薄,恐惧和不安一点点的磨去他的清傲,面对扶挽音他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紧崩着的心弦会因为对方的每一句话而断裂。
“今夜的紫京不仅贵府不太平,宫中亦热闹非凡,这会该已经闹好了。”轻轻摩挲着纸上的字,扶挽音似笑非笑道:“在下忘了告诉董大人,今晚贵府如此热闹,独令妹缺席。”
“什么意思?”心口一顿,董格猛的抬头。
他看不见,紫京皇宫中秋如黛握着且疏棠的横水剑,本已断裂的剑染了一大片的血,她被上百名大内高手团团包围依然仰天大笑,直笑到咳嗽不止。
“师傅,徒儿身为您的首座弟子始终还是让您蒙了羞,徒儿未能得您真传,无法杀死狗皇帝,您放心,徒儿即便自刎也绝不会死在狗皇帝手下。”秋如黛举起剑横在脖子上,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皇帝沉着脸命令道:“拦下她!”
叮的一声响,剑突然掉在地上,秋如黛手腕发麻,大内侍卫见此立即围上去将她制服,狠狠的按在皇帝脚下。
“这么轻易就想死?朕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被谁刺伤过,想死?哼!”臂膀流着血的皇帝一脚踩在秋如黛脸上,大声道:“把她给朕关起来严刑逼供!这群江湖人都活腻味了,朕如此忍让竟还得寸进尺!来人,调遣三千名御林军包围整个紫京城,必要找出那些人藏身之处,再派三千名高手围剿各个武林门派,统统给朕杀了!一个不留!”
秋如黛木讷的被人拖走,皇上那一脚明明落在脸上她却不觉痛?剑明明握着却无故脱手,仿佛有人在暗中插手,她睁大了眼睛四处望,直到被关进了牢里才醒悟,心中喃喃着盟主,泪如雨下。
幻境被收起,董府书房,扶挽音笑对董格,字句悠闲,“皇上被刺伤,董大人不应该比在下更清楚刺客将有的下场吗?”
“不准伤害她!”董格豁然从地上立起来,一把扫掉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发疯一般吼叫着,俨然已将崩溃,扶挽音却并不怜悯,端坐着仪态万方,“董大人放心,皇上暂时不会下杀令,应当先由刑部严刑逼供,然后着手调查刺客的来历。”
“来历……”董格颤抖抓着还来不及砸的砚台,扶挽音微微一笑:“董大人认为皇上会调查到刺客的来历吗?”
“不会,绝对不会!”董格激烈摇头,一张白纸缓缓落在了怀里,他下意识翻开,只看一眼便双膝一曲,重重下跪。
他错了,彻底的错了,他不该倔强,不该不服输,不该强撑着一口气不屈服,不该对眼前人不敬,他的态度换来了陈老的死,沈夫人的死,甚至所有照顾他二十几年给了他如今所有一切的那些人都已经命悬一线,而今,连他唯一的亲妹妹也锒铛入狱,生死一瞬。
“求你,放过我妹妹,放过所有人,不要再折磨他们了,我董格日/后甘凭调遣,绝不忤逆……”董格重重磕了一头,眼泪终于滚下,那些人都是为他而死的,因为他的不顺从而枉死,不是扶挽音所杀,不是任何人所杀,是他,是他自己亲手杀了他们。
“良禽择木而栖,夜深了,董大人好生休息吧。”扶挽音屈指一弹,董格手中那张纸眨眼间已成空白,却依然无法令他狂乱不安的心得到一丝平静,当看到秋如黛的名字被划上鲜红色的叉时,他彻底怕了。
扶挽音扬袖撤下结界,隐去身形慢步在刀光剑影之间,直至走出董府消失在夜里。
杀伐过后,董府充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尸体横七竖八,犹如当日被屠杀殆尽的江湖武林,死寂沉沉,只剩董格哭声呜咽。
秋如黛刺杀皇帝未遂,被关地牢严刑逼供,皇帝因此大怒,连夜调遣三千名大内高手包围紫京城,势必要找出潜藏城中的江湖人,却不知那一大帮的人早已离奇到了乱花山庄。
这一夜的地府被暮梓枫搅的天翻地覆,紫京城也鸡犬不宁,魔界亦不得安生,虽然阵仗不大,倒也十分棘手。
勒缈云一身红裙如火,在暗夜里极为耀眼,她手握燃着滔天巨焰的腾云鞭,不断喊着末雪空,浑身法力都在妄图冲破眼前的结界,言水宫与索细宫无动于衷,反正任她喊破了喉咙,声音也传不进魔宫。
“勒缈云,再不走休怪本宫主狠下杀手!”索细宫横眉立目十分不爽,今天是七百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圣君回归魔界,他本忙着建造良好印象,岂料邪灵体追来大喊大叫。
言水宫困的眼皮直打架,“她就料定你不敢,废话能不说吗?”
两人苦着脸,一来赶不走她,二来不能出手伤她,真叫个为难,言水宫耐心尙足,索细宫却暴躁的很,满心只想去讨好末雪空,当下就出了馊主意:“你看,现在也没人知道她来魔界,乱花山庄的人要是知道一定会追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半个人影都没有,反正圣君也不知道她在这,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把她杀了,化散魂魄来个死无对证,怎么样?”
言水宫沉着脸正要训他,猛见眼前红光大亮,热气堪比地狱烈火,结界竟然被勒缈云给破了!
“……”两人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在对方瞳孔里寻找自己的震惊,索细宫指着被冲破的结界,难以置信道:“本宫主没看错吧?她竟然破了结界?”
言水宫抽了抽嘴角,两人同时望向勒缈云,一看之下又吃了一惊,这哪里是平常的勒缈云?嘴唇一半黑一半红,额前一朵黑莲若隐若现,两道柳叶眉凶煞斜飞,头发竟拖到地上去,红光与黑光在其周身不断变幻,散发出邪恶的力量及腐朽的气味,腾腾的杀气饶是堂堂魔界玄子都不敢再轻视了。
“放了我大师兄,否则今天就杀了你们两个。”勒缈云眼神冷漠一步步靠近,腾云鞭拖在地上发出嗖嗖声响,惊悚无比。
索细宫咽了咽口水,用胳膊肘捅了捅言水宫,兴奋道:“她似乎有点不对劲,浑身冒着黑气,依本宫主看来,她估计吸取了不少邪气,苦于修为太浅无法据为己用,再这么恼火下去过一会体内的力量就会撑破她的身体,到时候就不用我们动手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言水宫仔细观察勒缈云,发现她周身杀气很重,但明显她还不懂得驾驭,再这么下去必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体内能量所侵蚀,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索细宫决定跟她耗着,言水宫扭头准备去找西流宫来,突见一道蓝光划过上空,确是西流宫无疑。
半个时辰过去,勒缈云杀气不减,腾云鞭的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索细宫开怀大笑说尽风凉话:“本宫主看乱花弟子一个比一个不爽,能死一个半个真是太好了。”
或许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勒缈云急急想控制力量,无奈体内的法力横冲乱撞,竟然试图冲破这幅皮囊,言水宫见她痛苦便想出手相助,他不认为勒缈云如果死在魔界会没人知道,正当他欲动手时,魔界上空降下两道法光,一个是西流宫,另一个不知谁人,其速度极快,抓住勒缈云的臂膀双双一升数十丈高。
眼见好事被破坏,索细宫一把抓住西流宫,磨着压根说:“让她死了不是更好?少了以后麻烦。”
“她死在这之后,你后半生的麻烦会层出不穷。”西流宫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话,大有稍后收拾你的意思。
等到法光散去空上两人缓缓落下,索细宫才看清来人是扶挽音,当即头皮一阵发麻,言水宫也不觉抽了抽眼角。
扶挽音封住勒缈云身体数个大穴,被拉着落下后勒缈云没命似的逃了,他自然不肯,欲追时魔界又来了一个墨云瑕,她慌慌张张朝勒缈云消失的方向追去,只留下心虚的声音:“二师兄,庄内许多人等着你,让云瑕去把七师妹带回来。”
她们一走魔界安静了不少,索细宫心里直没底,与言水宫两人一声不吭看着扶挽音,等待被指责,或者更火爆直接打上一架,哪料这人眼中的怒色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更阴森的神色,那双墨眸隐隐有种令万物就此暗无天日的魔力。
“今夜之事若非西流宫主理智,魔界怕将永世无主,大难临头。”扶挽音分别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脸色铁青也不解释,暗夜下蓝玲珑的冷光犹如鬼火,周围被营造出浓郁的杀气,西流宫已准备好接受他的刁难,他却话锋一转,道:“想必三位宫主已问过大师兄此番如何对付妖皇,魔界将有何防备在下便不多问了,一切自有大师兄安排,言水宫主,明日一早还得劳烦你去趟幽冥界,与凤姑娘到南墓山演一出戏。”
“戏?什么戏?”言水宫蹙眉,索细宫挤眉弄眼推了推他,“还能什么戏?当然是让你占尽便宜的戏。”
他笑的万分猥琐,旁若无人,完全没注意到扶挽音和言水宫的脸色,西流宫早就习以为常,完全可以无视他,只谈正事:“圣君今日曾说妖皇短期内绝无可能来袭魔界,只要圣君在魔界一日,他绝不会轻举妄动,既然如此本宫主不明白这场婚礼还有何举行的必要?难道是扶公子你希望借此婚礼挑起魔界与幽冥界之战?”
他很直接,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和敌意,扶挽音玉扇一转轻笑道:“喔?西流宫主既然心有疑惑,为何不去问大师兄?”
西流宫哑口无言,扶挽音莞尔不语,这场婚礼对末雪空而言无关魔界无关妖界无关幽冥界,只关乎长劫与乱花庄主,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对魔界玄子坦白当中机密?
“凤想兮瞒着臭狐狸参与计划,臭狐狸到时候说不定比妖皇来的还快,你是不知道那只臭狐狸当年都干了些什么,想当初凤想兮初到魔界与圣君动手,受了重伤,之后臭狐狸发了疯,本宫主等三人当年还不曾有如今修为,故在魔界足足待了两百年不敢出去,只怕那只臭狐狸半路伏击,什么变态的手段都有,而后臭狐狸干脆来魔界拆了半座魔宫,毒打了数不清的魔人,恰逢圣君闭关,恨的本宫主等牙痒。”说起往事索细宫痛心疾首,像是在恨自己当年竟然如此不成气候,被慕奈兰欺负了一回又一回,感叹完了才说正题,不过话是对西流宫说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如果他要借此婚礼挑拨魔界和幽冥界,我们都怀疑了圣君还会没想到吗?放心吧,人家乱花二弟子什么卑鄙的事没干过,定然不会如此不济叫你看出如此浅显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