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圣雪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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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任阁主求见。”下属恭身道。
此时的长安,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繁花似锦,枝叶也渐渐浓密。可是,那个严肃冷定的领导者,一袭如铁的玄衣,却与春色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没有回答,下属也不敢再说,只是看着那个二十一岁的武林霸主独步江湖的身姿,在那一片林间纵横飞舞。
“堂主在练剑。”那个青衣的小厮对着身后的千叶阁主悄声道。
任斌珩一惊之下立即驻步。
所有人都知道秦问弦武艺出神入化,可算是得当世翘楚。可是真正能够得见的人却并不多,毕竟,时至如今,这个江湖上值得雨啸堂主为之一出手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近乎绝迹了。
那个矫健的身影穿梭在林间,冰泓软剑上蕴了真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白光,若龙蛇般游走。那一剑剑仿佛都没有来路,空灵之至,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剑锋所指。剑气所及,连旁边的树叶都疾速坠下,像是石子一般。他的身法是如此飘忽难测,就在决不可能之处腾身翻跃,在没有缝隙的地方纵身擦过。
任斌珩看得暗暗心惊。他知道,一个人武功练到极处,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举重若轻皆为利器,但是当真正看见这样的剑术的时候,又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近三旬的他也是日日不辍苦练,但是,只怕再有二十年,也练不到如此境界吧。
正出神间,那个身影已经轻巧地落在了面前,足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秦问弦手上的冰泓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腰间白玉的腰带温润空灵,衬得他极是温文雅致。
“任阁主,何事?”这样长的一套剑法,男子的声音里都没有什么气喘,只是额角有微微的几点晶亮。
小厮已经知趣地退下,任斌珩单膝跪下,呈上一份卷宗道:“今日获知一份重大情报,来请堂主过目。”
“哦?”秦问弦饶有兴趣,轩眉道,“什么情报,要你如此郑重其事地拿来给我?”
捧着卷宗的双手颤了颤,沉声道:“堂主恕罪。是关于颜姑娘的。”
“什么!”刚要结过那份文件,秦问弦倏然收回的了手,眉梢隐隐有了几分怒气,“我都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么?”
“堂主的命令,属下当然记得。”任斌珩神色凝重。
当初,古清颜刚刚加入雨啸堂的时候,任斌珩就按照惯例,要调查清楚她所有的来龙去脉,让秦问弦能够确定这个人是否可以放心地用,也能恰到好处地抓到这个人的把柄。但是,那个时候,堂主却说,不许调查这个地位尊崇的女领主。
他说,江湖渺茫,相逢不易。她的经历早已经是江湖里众口相传的噩梦、或者是传奇。不用再调查,她将会成为雨啸堂称霸武林最锋锐的一柄利剑。
然而,在这样的的命令里,哪怕是效力多年的千叶阁主,都难以明白堂主的心思。这个女子,明显是经历复杂难测,竟然放弃调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阁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道:“堂主,属下并非有意调查颜姑娘。但是,这个消息是在属下持续追查圣雪派信息的过程中无意发现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属下恳请堂主务必过目。”
秦问弦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俊挺的眉宇不由紧皱,良久,还是接过了任斌珩保持着一个姿势拿了许久的卷宗,无声叹了口气:“罢了。”
雨啸堂主展开了牛皮纸的长卷,看见了开头数个下属的姓名和手印,知道那是几个最为得力的间谍,代表了最高级别的机密和重要。然而,内容只看了一半,男子的眉头便越皱越紧,匆匆看完,不由大惊:“怎么……可能?清颜的母亲是……”
“堂主。”任斌珩已经站起身来,面对着秦问弦责问而震惊的眼神,说出了思考许久的话,“这份情报绝对千真万确,再无可疑之处。请堂主早做定夺。”
任斌珩一贯而来都是小心翼翼地。千叶阁一向来只负责情报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再将它们按照重要等级分类,分别交给不同级别的人去处理,而并不需要涉及真正根据情报而做出的决定。而千叶阁主为了防止堂主的猜忌,更是要万分小心。
“呵……”雨啸堂主竟然笑起来,笑意苍冷,一双眼睛冷锐如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清颜并不是这次西征的好人选,是不是?但是,我不怕她会反噬,那是不可能的。我愿意信任的人,自然会为我做好该做的事。”
“信任”两个字落进耳中,任斌珩几乎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铁血手腕、冷漠心肠的领袖么?他竟然说,可以去信任一个人……果然,大家都说,那个颜姑娘,对于堂主,是不一样的。
空旷辽远的平原上,一队人马正从东方疾驰而来。隆隆的马蹄声直踏得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这一列军士皆是身穿铠甲,提刀配剑,显然是出征的军士。沿途的百姓见了,皆是大为惊异,近些日子并没有听说朝廷又向哪里派军了啊,而这数千的人马,并不像是武林中人,不知道这样急地奔来西边,却是为何。西方边疆的人民,一直深受兵戈离乱之苦,因此,一路上的百姓皆是避之不及。
然而奇怪的是,整列人马都是全副武装,唯有开头的三人身着便衣,堇、青、朱三点衣袂飘扬在烈烈的风里,别是一番潇洒从容。
“传令下去,停军扎营!”为首的堇衣人竟而是个女子,脸上覆着玄色的面纱,看不清容貌,此时勒马传令,声音果决而干脆,顺风远远送出,众人立即也勒马下地,开始安营扎寨。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在如此一马平川的高原上,西边天际没有任何的遮挡,一轮红日浑圆鲜艳,染就了一整幅绚烂的丝绸,慢慢地向着地平线堕下去。逐渐猩红的颜色好像是一个女人擦了胭脂的嘴唇,在接近了地面的时候又微微跳跃了一下,却仍然是力不可及,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来不及。
下属过来牵走了马匹,古清颜一个人走到河边,摘下了面纱,绝美的脸上难掩风尘疲惫之色。她伸手自河中掬起了一捧水,泼在脸上,顿时神清气爽很多。楚玛尔河的清水,来自高原圣洁的雪山,沁凉无比。那种冰冷,顺着鬓角一滴滴滑落下来,心里,竟然有了一丝隐秘的回归感。
少女的背影在天际壮美色泽的衬托之下宛如一幅精致的剪影,清瘦而骄傲。及腰的长发如绸般飘扬,头顶的发也只用一根秋水簪簪住。如许清丽,如许圣洁,如许寂寞。没有一个可以与她并肩的人,这个美丽无双的背影,竟然凄冷到此。
“青宇。”古清颜回过头来,唤了一个落剑坛下属的名字。当初决定带他来,一是看他年轻缺少历练,而更重要的则是她看得出来,这个男子对自己的忠诚绝对是不容置疑的。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领军在外,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有可靠的人在身边,作为左膀右臂,在危难之际也能够化险为夷。
“属下在。坛主有何吩咐?”自幼习武的年轻人干脆利落,很快立在她身后,看着她柔美明丽的脸庞,一时间竟而有些怔怔然。
古清颜看见他的神色,虽然微微不悦,却也知道并无恶意,与那些风流公子的眼神自是不同,故而只装作不觉,道:“去把地图拿来给我看。”
“哦,好。”返回到帐子里拿来的地图,青宇走到她身畔,双手递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鼻端竟有一种蔷薇的芬芳感觉。
天色昏暗,但凭她的目力,依然能清楚看见每一个细小的地方。
“我们如此急行军,也有将近半月了。再有两天,便能到昆仑山。”其实这幅地图,她已经看过很多遍,每一座山丘,每一条河流,都能够了然若手掌中的纹路。只是,这样将这一张薄薄的羊皮拿在手里的时候,就好像万事万物都在掌控之中。
“终于要到了。”青宇露出些跃跃欲试的喜色,忽而看见远处的官兵,又皱眉,“就是这些官兵可恶。军纪散漫,武功又低微,全然是来拖我们后退的,真真讨厌,堂主为什么要接受这群酒囊饭袋来?”
古清颜轻轻一笑,道:“这些话可别多说。咱们的粮饷可还指望着那老皇帝呢,这群人虽然碍眼,但是让人家跟着,皇宫里那位总是放心一点。”
“报——”一骑快马流星般飞驰而来,在营门外翻身下来,喊道,“颜姑娘,长安信使!”
古清颜向着守卫一颔首,那信使立即飞奔进来,在她面前跪下,从胸口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薄绢,递到她手中:“颜姑娘,堂主亲笔信,命属下星夜加急送来。”
“哦?”古清颜挑眉,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突”得一跳,秦问弦……有什么事情会这么急?
轻薄柔软的丝织物在手心里宛如无物,纤长的手指轻轻打开,素白的细锦纹路有连绵的“卍”字花纹,寥寥几字:“长途奔袭,谨防强弩之末。”隔了一段,又有几个略小的字,笔迹就不如刚才的几字那么一气呵成,仿佛是思考了许久,方才一笔一划地写下的:“万务珍重自身。”
只须随意一眼,她就能确定地认出,这的确是秦问弦亲笔。他是要告诉她什么?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样的道理,她也清楚得很,他又何必特意告知?
“堂主有说什么吗?”迟疑了一下,古清颜问那送信的人。
信使摇摇头:“堂主只是嘱咐说,一定要尽快交到颜姑娘手中,其它的,没有说什么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女领主虽然不着劲装,但是站在这样的军旅之中,也显得格外肃然。
也许是写在这样温软的丝巾上的缘故,秦问弦从来都刚劲有力的字迹,也无端显得柔和温暖起来,她甚至于都能够想象出,长安城里的那个身影,是怎样在深夜的书房里一笔笔写下这样认真的字迹。
雅致的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染上几许温柔如水的神色,古清颜细心地将那一方素锦叠好,放进了左袖中。一回头,看见那信使依然直直地跪在身后,不由诧异:“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是。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说着,眼神掠向站在一旁的青宇。
古清颜会意,道:“青宇,你先下去吧。”
青衫的男子转身离开,看了那个长安信使一眼,好像有些不忿,却不发一言,迅速离去。
“好了,说吧。”丽色天成的女子靠着河边的一棵树道。
信使再次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低声道:“这是三堂主要属下交给您的。”
“嗯?”古清颜一惊,立即接过。成沭阳……他会有什么事?如果说是因为……
仍然是寥寥几行字,却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所遗之事甚恐难成,彼欲亲往之心日坚,吾当竭力,如若终不成,亦敢请谅恕。”
半晌,女领主发问:“三堂主派你送信的事情,堂主不知道吧?”
“应当不知。”
“辛苦你了,替我转告三堂主,就说,务必尽力而为。”
这一场战争,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对弈的棋盘越大,围观的人就会越多,渴望掣肘分一杯羹的人,也就越众。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筹谋,可是也有很多人不清楚,当自己吧别人至于自己的算计之中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掉入了别人设好的局里,合围之势一旦形成,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天下是如何大的一局棋,很多人,都从想做弈手,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别人的棋子。身在洪流之中,当真难以把握。
此时的长安城,平静的水波之下,也是洪流暗涌。
禁城一座并不起眼的宫殿里,一个女子独自行来,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方推门进去,旋即掩上了门。
身段婀娜的女子一袭银红蝉翼宫装,挽着一个望仙髻,通水玉的钗环衬得她肤如凝脂,美丽妖娆。她忍不住抱怨:“何必非要这个时候来?哄着皇上喝了酒,好不容易让他睡下,我才得脱身出来,你还当真是——”一转身,大殿里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那个应该在这里等待她的人的影子。
美丽的贵妇有些不敢置信,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踪影,心里立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在哪里?”声音轻缓,好像还有一丝微微的战栗。
一个人影忽然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潇妍。”那个声音很低沉,在她耳边喃喃,“我想见你的时候,无论如何,你当然都要来。”
“你……”女子有一丝不自然,“先放开我。”
中年的男子眉宇坚毅刚强,不像是文臣高官,倒更像是一位英武的将军,但是如今的他,朝政倒有一多半把握在了手里。他用力扳过女子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放开你?好啊,皇贵妃娘娘,还是微臣的义女?”
顾潇妍叹了口气,无奈道:“扬哥,你要理解我,我如今也实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位高权重的宰相落寞地笑笑,“我们先说正事。”
“嗯。听你的。”雍容华贵的皇贵妃,若是仔细看,她的脸色,也是不无几分憔悴的。或许,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每个人都太累了。
“我在想,我们的计划未必很周全。”顾扬坐下来,眼神却没有离开过那个艳丽无双的女人。
“怎么了?”顾贵妃一惊,“难道……”
“你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执意要出兵报仇,实在是非常没有把握。”想起了她的经历,虽然叹气怜惜,但是此时设计强逼皇帝找人出兵,也是大大的无奈之举,每次想起,都觉得并无十分准备。
女人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蕴藏着刻骨的仇恨:“十二年……十二年了!我苦苦忍耐了十二年!还要让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享福到几时?他不是不忘旧情么?泠然走了多少年了,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她好不好。现在我可以回答他了!一个死了快要二十年的女人,尸骨都早已化成了灰,还有什么好不好?好啊,那我就正好找了一个和他那位旧情长得相似的人去复仇,好好送他一个惊喜!”
“你如此说,就不仅仅是他不忘旧情了,连你自己也是一样的长情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是忘不了他?”顾扬苦笑,“你,答应过我什么?”
看见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意,她忽而也有些后悔,嘴上却是半点也不肯服输:“什么?我怎么会没有忘记他?如今的我,对于他,完完全全的、都是恨!我、恨、他!恨不得他被碎尸万段!”
“你为什么会恨他?”顾扬仿佛也再忍不住,一股脑儿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因为,你曾经是他尊贵的王后,可是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相伴多年他依旧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因为他还在惦记着多年前离开的自己的亲妹妹!你是爱而不得,才会因爱生恨,叛族离派而去!”
在后宫中侵淫了十年的女子毕竟已经不是初遇的时候那样仓皇憔悴,一举一动之间俱是窈窕风情,然而一颗心却在长久的隐忍之中疾速地苍老下去。她咬牙道:“你胡说。那个人,我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年将半百的权臣看着她,仿佛在回忆两人之间那段并不长久的曾经,半晌,叹道:“罢了。今日叫你来,远不是为了说这些。我多久才能好好见你一面,怎能把这点珍贵的时间都用来与你争吵。我只怕,我们的安排要出问题啊!”
顾潇妍好像也触动了心肠,到底也知道在陌生的中土,眼前的这个人是唯一一个真正不会害自己的人。当初的自己,什么都不懂,空有一张美貌的脸。甚至……都不曾想到,他这样身份的人,能有这般长情。
十一年之前,从昆仑山流落而来的女子在敦煌驿遇到了出征西域的大将军顾扬。当时的她,只有二十三岁,容貌是中途难得一见的美丽娇柔。而他未及四十,正当盛年,武将出身的人又是英武勇烈,器宇不凡。他对她一见钟情,而她凄凄惶惶地心也终于能够安定下来。可是,她毕竟不安于室,跟着他回到了长安之后,自己设计“巧遇”了出巡的皇帝,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个酒色过度的老男人目光一看见她就再也离不开。她要复仇,最能依靠的人,无疑是天下至尊。
可是她忘不了,她分花拂柳而来的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的那一瞬间,她温柔如水的目光看向銮驾的时候,那个身着龙袍的人身边,长身玉立的那个男子。她不敢看他,却还是知道他的目光带着几多的了解和痛楚,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他抢身而出,在她身边跪下,对皇帝道:“皇上,这位姑娘是……”
“义父!”她却好像刚刚看见他一般,惊讶地喊了出来。
“顾爱卿,这位是你的义女?”她第一次听见皇帝的声音,无端的老朽。
顾扬的手逐渐握紧,半晌,带着欣慰的声音道:“是。”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放开,扯着她跪下在自己身边,道:“潇妍,还不谢皇上青眼。”
“多谢皇上。”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被握得生疼,她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那样的好时光啊,都已经过得一点都不剩了。他早就有家有室,原本就不能给她明媒正娶的待遇。她的心里也藏着深切的仇恨,不会甘于做一个简单的贤妻良母。
她被带进宫,立即封妃,那是一个女子进宫从来没有过的恩宠。所有人都去恭贺他,有的人眼中是嫉妒,有的人是不屑。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一手策划了那场遇见,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长久不衰。可是,只有他和她彼此明白,此生已经真正错过。
两年后,她被晋封为皇贵妃,贵极后宫,皇帝对她极致的恩宠十年不衰,连正宫皇后也被抛在了脑后。
思绪从回忆里抽回,心竟然还有一丝丝的抽痛。
她怔忡道:“难道……他们发现了?”说完这句话,眼神一下子清亮,带着一点点惊慌看着他。
“你先别着急。”顾扬道。到底是在宦海中沉浮了数十年的人了,冷静敏锐是他最大的优点,“我们原先只道,西疆边患的事情,无非是一个由头,只有雨啸堂出兵,矛头直指圣雪派,这件事就算是可以揭过不提了。但是,如今秦问弦命令下述的千叶阁一直在不断地收集与圣雪派有关的一切资料,往西边派出的探子也不在少数。秦问弦毕竟不是傻子,而且势力强盛,神通广大,我怕,若是被他察觉了那些制造所谓的圣雪派与我天朝百姓兵戈的都是什么人,此时恐怕就难以善了。”
顾潇妍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良久才问:“我知道,秦问弦并没有亲自出征,他派出去的人是哪几个?”
“是颜姑娘,和落剑坛的青、朱两位护法。”顾扬皱眉,“颜姑娘很是厉害,只怕,她到了那边也会觉察出蹊跷。”
“哼!”顾潇妍冷笑,“这个古清颜倒是不容易,你什么样的人,背后说起来,还肯好好地称一句‘颜姑娘’,若是其他人说起,岂不是要跪拜才行?”
“潇妍,你要看见,这世上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子。”顾扬听见这样嘲讽的语气,受惯了别人的尊崇,难免不悦,“这颜姑娘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女中豪杰,武功之强,中原武林能够堪堪匹敌之人不会超过三个,而且有决断,不手软。”
“那是自然。”贵皇妃依旧不屑,慵懒地眯着眼睛,仿佛一只随意懒散的猫,“哪里会像我这样优柔寡断,满腔都是小女人的心思呢。”
当朝权相唯一无可奈何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了。虽然女子冷冷一笑,他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揽过了她的肩膀,靠进自己怀里:“潇妍,你是知道我的。”
顾潇妍没有拒绝,轻轻阖上了眼帘,声音渐次低下去:“你知道么,我在宫里很累、很累,你要理解我啊。”
“我又何尝不是呢。”顾扬淡淡道。
怀里的女子睁开眼睛,看见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朝服,心知他是刚刚从政事堂议事过来,一颗心立即软了下去,道:“我们互相扶持,就不会累了。是不是?”
顾扬勉强地一笑,温和而深情。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这个女子这样难忘。她的确很美,但是他的身边,美丽的女子实在太多,多得他都记不清楚她们的名字。唯一刻骨铭心的人,就是她。可是,也正是这个人,决然残忍地离开他。如今,他们都不那么年轻了,可是,共同的曾经是那么难忘。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彼此相爱。
男人低下头去,难以自己地亲吻她的芳唇。逐渐急促的气息中,她也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了他。
突然,她推开他,在他伤痛的目光里低语:“我……要回去了,我在皇上的酒里下了药,但份量不重,他不会昏睡很久的。”
没有再看他,皇贵妃站起身来就要离去,却被他一把拦住,打横抱起,疾步走向侧室的厢房。他们都知道,那里放着一张软榻。
“扬哥,你……”她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目光如受惊的小鹿,依稀还是当年那样的单纯无辜。
“难道你宁愿回去陪那个老男人,也不愿意陪我吗?”他身上有成熟的男子气息,将她兜头兜脸地裹住,无法逃离,而不像那个老皇帝,带着行将就木的衰朽。
当初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一度叱咤风云、驰骋疆场的大将军,竟然也会在某一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为一个女子沉迷。哪怕这个女子入了宫,成为了天下至尊最钟爱的女人,可是他,却还是放不下她。而她,只是不屑地说,第一个丈夫背叛了她,她并不介意背叛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无论他是谁。更何况,她爱着他。
他将她放下在榻上,用手轻轻摩挲她精致美丽的脸,勾勒那一夜夜只在睡梦中出现的轮廓。终于,她伸出手,搂住了他的项颈,与他一同放肆地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