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金戈  第十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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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衣的女子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金丝楠木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书文,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重新埋首下去。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就几乎没有休息过。繁冗无聊的事务充斥着她的思维,因为对有些关系的不熟悉,她在处理一些东西的时候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脚步声一直到了门口才听见,又胆敢这样闯自己书房的人,除了那个人,不做他想。
    “堂主。”女子站起来,长时间保持一个端坐的姿势让她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眩晕。
    “清颜,你太累了。”秦问弦看着眼前女子因为长时间耗心劳力而憔悴得有些苍白的容颜,瞳孔微微收紧,出言感慨道。
    “叫人送去的药都吃了么?今天感觉应该还好了吧。”清颜让了男子进来坐下,并不正面说什么,而是出声询问。
    “好了。”雨啸堂主自案上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了一口,蹙眉道,“这是什么茶,口味好奇怪。”
    “不过是普通的绿茶,我加了些红参和黄芪,提提神而已。”古清颜状似轻巧般带过。她知道那茶水是极浓的,她是为了消除疲劳,让自己不能在看着文案的时候睡过去。
    “你一个人,那么多事情哪里处理得完,我……”话未说完,声音却被强忍不住的咳嗽声打断。
    古清颜脸色一变,伸手去探男子的脉搏,雨啸堂主似乎有些不自在,手腕微翻,仍是没有移开。
    “好啊,”女子冷笑,“我不是说过让你好好休息么?”
    “无妨。咳咳……”男子勉力笑道,眼神有一丝迷蒙,“只是前几天发作了没有完全好了而已。”
    古清颜眼神瞬间冷至冰点:“你以为你得的是风寒?没好全?笑话!你就那么喜欢逞强?秦堂主?”
    她很清楚,所谓的寒毒,只有在发作的时候十分折磨人,而在平常的时候,中毒的人根本看不出异样,所以秦问弦才能够统领雨啸堂至今。他明明答应过他,只要毒发,就一定会通知她!竟然还是瞒了她好几天!
    “这可是你说错了。”极力平静了气息,秦问弦笑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劳心的事。”
    女领主淡淡向案上一扫,压抑住胸臆中的怒气,语气冰凉:“堂主,这可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如此说来,那些中原门派的年表哪里去了?”
    略略有些尴尬,秦问弦没有直视同僚的眼睛,只看着她几案上堆积如山的文表道:“那些东西只不过需要从头至尾看一遍,再给个回复就是了,并不吃力的。”
    其实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各个门派的年表是一年来所有事务的总结,更是各种微妙关系的错综,处理的时候最是需要权衡各方势力,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古清颜冷冷道:“既然是你自己这么不想要命了,我也懒得来管你,我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雨啸堂主顺着女子不经意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宽大的书案一角,摆满了各种医书,《三台医经》、《千金方》、《回春》、《妙灵医义》……许多书都有几页被折起了页脚,也有的用镇纸夹在中间,显然是看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是曾经第一神医的女儿,连她都这样没有把握的病症,确实是天下少有。看来她是在勉力处理堂中事务的间隙,还在为自己寻找疗毒的办法。秦问弦很清楚雨啸堂一天之内会有多少繁杂的事务,这些日子雨啸堂扩张太快,又把二堂主凌唯留在了临安,堂中更是少了能够处理事情的人,自己哪怕少干些,她也是独力难支,看现在的样子,只怕真的是几天都没有合眼过了。
    “清颜,”秦问弦顿了顿,“剩下的这些,我们一起在这里处理掉吧。明天就是除夕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堂主还是请回吧,我一个人来得及。”女子眼神仍然是不甘示弱。
    雨啸堂主苦笑:“你不知道,我不想回去。那洛婉秋执意自请去我书房伺候茶水了。”
    古清颜愣住,然而马上反应过来,嘴角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堂堂雨啸堂主,难道还害怕一个弱女子?她进了你书房,你就逃了?”
    无奈地摇头,秦问弦在书桌前坐下:“那洛大小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我哪里敢让她伺候茶水。更何况,”他看了看眼前目光淡然的女子,还是说了下去,“其实她也可怜,在雨啸堂是这样格格不入,洛锦元为了一己私利牺牲女儿,实在是……”他没有再多说,然而清颜早已明白。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似乎有些踌躇,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洛婉秋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她当时肯跟你来长安,就该知道她不会是一般不经世事的闺秀。”
    “是啊。”秦问弦像是喟叹,“看看兰箴那丫头就知道。”
    提起那个娇憨的少女,清颜再冷漠,也不禁笑起来:“同是十六岁,真的很不一样。看着兰姑娘,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你也不过大了她们两岁而已。”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秦问弦道,“当年你可是金陵秦淮第一人。”
    女子并不介意被人提起风尘往事,只是有些惘然道:“十八岁就能开始话当年了,就算容貌鲜妍,心到底是老了啊。”
    雨啸堂主看着堇衣女子的侧脸,默然无语。
    她有很多的往事,或许惨烈,或许哀伤,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从十三岁开始,在一个少女最好的韶华里,她没有别人的照顾,没有人可以撒娇,更没有安逸平静的生活,只有江湖上无止境的追袭与仇杀,还有上一辈人没有解决的恩怨,压在她仍然稚嫩的肩头。然而就是这样,她却那么坚强地成长起来,一次次受伤,一次次垂危,却都奇迹般活下来,看尽了世事沧桑,也拥有了与父亲一般邪异诡谲的武功,成为新的武林传奇。
    他和她是不一样的。十八岁以前的他,一直在被称作“平海飞仙”的薛风门下学艺,即便心里也埋藏着一些隐秘的事情,终究不会妨碍他的生活。没有生死的担忧,即使枯燥无味,他却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学好武功。十岁上接过父亲的冰泓软剑,苦练八年,凭着出众的天资和师父巧妙的指点,剑术已臻化境。十八岁因为父亲离世而下山接掌雨啸堂的时候,已经有了成熟的心智和难遇敌手的武功。当时的雨啸堂内固然有各党派势力的交错与对峙,但是凭借出众的洞察力和手腕,还有一些忠心下属的辅助,都被他在两年内一一平定。
    当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世事凉薄中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整个人都透出了锐利而戒备的锋芒;而他,也已经是独步一方的武林领袖,习惯了在下属面前淡然而冷漠。
    他们其实都是在这个世间过早让心老去的人。
    长久的沉默。
    女子终于打破寂静道:“话说回来,那个洛婉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只怕宜兴那边还在看着这里的动静。”
    “我给她的待遇并不差,我也受不起她给我当丫鬟。”秦问弦语气转凉,“那么,就让她去别处吧。”
    “能去哪里?落剑坛?那不是笑话么。千叶阁更不行。”女子很有些不屑。对于他们这样的江湖中人来说,接受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女子进入雨啸堂这样的武林豪门,本身就不啻于一个笑话。
    “翻锦阁吧。离开得又远,而且也有专门制陶瓷紫砂的地方,或许她还能待得下去。”雨啸堂主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作出的决定似乎是有些嘲讽而滑稽的,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就怕郑阁主要待不下去。”女领主眼中有些嘲讽。
    “对了,幸亏你刚才说起落剑坛,我才想到。”秦问弦锁眉,“落剑坛原本是只属于凌唯的,那也是当初我让他为雨啸堂效力的一个筹码。如今他在临安,这落剑坛就能收回到手心里来了。”
    “梁丰此人,仿佛与凌唯走的极近,”女子的语气起了微妙的变化,“想来也是得力助手一个啊。不如也派去南方吧。”
    雨啸堂主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吐出了最后的命令:“派梁丰去南方给凌唯做副手,再提成沭阳为三堂主,辅助你我处理事务,你去兼任落剑坛主,如今的落剑坛虽然是威名在外,却多有些名不副实,其实力根本达不到我需要的程度。你必须再仔细挑选一些人,好好培养,你的暗器功夫可谓是出神入化,可以让暗杀的得手率大大提高。我需要落剑坛拥有一批真正的顶尖杀手。”
    “是。”似乎有一种压迫力迎面而来,女子严肃了神色,接受命令。
    转眼已经是除夕。秦问弦果然没有食言,手下的子弟们凡是家中有亲人的,都一应放了他们的假,让他们回家去享受这难得的轻松与欢乐。
    然而,在任斌珩呈上那份名单的时候,高座上的两人都在一瞬间微微地黯然。那是雨啸堂一年当中所有死去的下属的名字,白纸黑字,生硬地烙在一沓折叠的厚簿上。任斌珩的字极有习武男子的阳刚之气,笔笔力透纸背,反而加重了浓重的悲哀。
    沙场上、斗争中,那些死去的生命大都还很年轻,对雨啸堂有着真正的忠诚,最终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许他们心中还有着对这个江湖美好的幻想,英雄的长剑,美人的歌舞。
    古清颜纤长的手指一分分扣住了玉质座椅雕刻着龙凤腾云纹样的柄,暗暗叹息。也罢,在他们看清楚这个江湖是多么肮脏和血腥之前就先离开,也未尝不好,只是,从此又不知要添多少慈母泪,妻儿血。
    看见身边人眼里悲悯苍凉的神色,雨啸堂主阖上了手里的本子,俊逸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哀伤无奈,却将一手安抚地覆上了身边女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向着堂下的下属沉声道:“以雨啸堂之名下葬,郑重至祭。有家人者,务必厚恤之。”
    任斌珩单膝跪地,郑重领命:“是。”
    天色已经极晚,雨啸堂的正殿里只剩下了高座上的一双男女。烛火皆是上佳,丹跸下两侧一列烛台,橙色的火光轻轻摇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烟气。幽深的正堂,哪怕是整个武林的权力中枢,多少人只能一辈子高山仰止,在这样的时候,依旧是寂寞如斯。
    “嘭!”
    玫红色的焰火展开在远处深蓝的天幕上,散落下一路的光华淋漓,绚烂了整个空无的天际,然而转瞬又归于沉寂。雨啸堂主长身立起,顺手披上一件墨狐大氅,淡淡道:“清颜,我们出去走走吧。”
    堇衣的女子面色清素,绝色的脸上毫无脂粉的修饰,便掩不住连日来的疲倦。古清颜抬头,恰对上秦问弦幽深的双眸,如水的目光微微一晃,又恍若无事般移开目光,覆上面纱,抬手从容地扶一扶发间有些松散的秋水簪,随他缓缓步出去。
    两人并肩走上雨啸堂临街的回风楼。这里的建筑原本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贵的是当年的秦桐雨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正楼面向正南方,建得极高,在楼上可以看见整个长安城的夜景。一侧是达官贵人的豪宅院落,门庭贵雅,假山峥嵘,笙歌不绝如缕,响彻夜空;另一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平民百姓的屋子,丛丛错落,规格显然是不那么整齐的,却更为真实而动人,窗棂上能映出昏黄的灯光,还有人们朴素而繁忙的影子,隐隐约约能听见有笑声入耳。
    两个人幽暗的影子被风灯映照地明灭不定,几多阴影,在高大的廊柱一侧站定,静静眺望。
    仿佛是与眼前的情景格格不入,两人沉默良久,女子喟然而叹:“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雨啸堂主似乎是不解:“是么?金陵虽然比不上长安是帝都,但也是极其繁华的所在了。”
    “堂主难道不明白?”冷笑浮现在女子冷艳的嘴角,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人间最为繁华热闹的时候,不恰恰是秦淮河最为冷清的日子么?”
    顿了顿,她轻轻摇头,像是感慨:“这种时候,再是浮浪不羁的公子哥儿也会回家去,秦淮河仍旧灯火辉煌,却只听得见流水西去的声音,多大的讽刺。多少女子倚首绮窗,空等天明而已。”
    “清颜,何必自伤。”秦问弦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哪怕是胸中韬略无数,身负绝世武功,却不明白对着这样一个从来自矜孤傲的女子,应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她心里分明是有伤口的,他看得出来。她只是倔强,更害怕再一次受伤,故而固执地隐藏起自己的心,这才能在这样的生存环境里活下来,并且一路血战前行至今。
    “我若是自伤,如何能够活得到现在?”女子声音散在夜空里,像是凭空开了一朵一朵带刺的蔷薇花,轻灵却戒备。
    秦问弦摇头,目光清朗如少年,却没有平日里的利芒:“你看人看事,原本不用如此悲观。”
    “悲观?”古清颜的声音瞬间高了起来,“是我愿意如此么?从小到大,有哪一件事情告诉过我,一个乐观天真的人可以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哪怕是挣扎求存地活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的神色有些落寞,“后来的秦淮河,那些女子都喜欢在这一天找一些算命先生来,就盼望着他们能够说一些好话,什么得贵婿,一生荣华富贵享不尽,仿佛听了这些谎言,就真的能够幸福一样。”
    “事实上呢?到了最后,还不是容颜凋落,青春耗尽,渐渐门庭冷落车马稀,老嫁作商人妇而已。或者是填房,或者做妾,受尽主人家的打骂,在别人面前就因为有着这样不堪的过去,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有些黯然,年轻绝色的女子轻轻阖上了眼帘,平复着心中什么翻涌的情绪。
    “师兄,颜姐姐!”一个少女倏然跑了上来,声音清脆,“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
    凭栏而立的两人转过头来,古清颜在刹那间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微微一笑:“箴儿。”
    瞥了两人一眼,虽然惊讶于两个女子突然亲热起来,雨啸堂主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伸手摩挲了一下少女的发顶,温言道:“过了年,你可是又大了一岁了。”
    “是啊!”兰箴的笑容甜美而天真,“我可就要十七岁了呢。”
    似乎有什么撞击了一旁女子的心。一瞬间,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了刚才鲜有的一丝温情,取而代之的深沉的悲痛,却立即被掩饰住,只留下一些怅惘,在她清明的眸中闪烁。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像如今的她这样,一个人独自长大,独自抵御风霜雨雪。那些人,都是有人呵护、有人陪伴的吧。所以,她们才有了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不解人间哀苦的资本,可以在江湖这个深水潭里自由自在地徜徉,而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四周的明枪暗箭。所有的苦难,都有人替她们承担。
    可是……她在当年也不是这样一个人的。分明,也曾经有一个人,给予过她多少的承诺,多少的专注,那个时候的她,不也是一个娇憨的幼女,只是盼望着未来,等待他那些诺言的实现么?
    同样是正月的晚上,爹爹总是会一个人出去,她慌乱地跑出门口,却看不见足迹,也寻不见爹爹的影子,只是良久之后,会隐隐约约地听见箫声,偶尔会夹杂着几声清啸,饱含了无数的压抑无奈,箫声呜咽,停停歇歇,绵延一整夜。扬州城千万烟火,十里红装,只有在这里,才会如此孤寂哀戚。她知道,爹爹是在吹箫给逝去的母亲听,爹爹从不肯忘记母亲,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
    对他,母亲妻子始终是要比这个女儿更为重要的吧。所以,他任凭自己无尽地沉浸在哀伤的回忆里,不顾自己的女儿是多么孤独,多么无助。而她没有母亲的照顾和爱抚,也没有父亲的温言细语,父亲对她那样严厉,所有的文才武功无一不是要求严苛,他不知道这个女儿是如何地畏惧他,从而拼命地练习,受伤了也大都是自己爬起来,一次又一次。
    唯一的例外,就是偶尔的偶尔,还有那个少年,会搀扶她一把。尽管短暂,却是她生命里最为温暖的部分。
    “颜妹妹,你喜欢焰火吗?”少年的脸庞十分清俊,眼中的光芒亮晶晶的,胜过天空中的繁星,带着满满的期盼看着眼前的女孩。
    “当然喜欢啦!”女孩拍手笑道,彤红的脸蛋上没有了白日里的紧张,满是欢乐的神采,“可是这里这样的荒郊野外,怎么才能看见呢?”
    “快来!”少年牵起她的手,飞快地奔出去,她尽力地在后面跟着,察觉到她的吃力,男孩在她的手肘上加了一把力,顿时让她轻松不少。
    “钦哥哥你的轻功越发好了!爹爹今天又夸奖你了呢!”女孩的笑声飘在正月的寒风里,仿佛空气也变得温暖起来。
    竹林之外的空地上,赫然是摆满了地面的焰火,林林总总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烟花。不等女孩的眼里路出惊讶的神色,少年已经抢步过去,手从怀中掏出了打火石,将烟花一一点燃,灿烂的光芒匹练般划向天空,在天幕上展出无比璀璨的光华,将女孩清澈的眼眸装饰得煞是动人。
    “颜妹妹,喜欢么?”少年笑问。
    “喜欢啊!”伸手抱住少年的脖子,女孩声似银铃,“以后,你每年都放给我看,好不好?”那时候的她,甚至都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一个少年,为了再除夕夜里给自己看一场绚烂的烟花,要自己一个人费多大的劲去扬州城中买来这么多的焰火,就换来自己一笑。等到能够懂得一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仅仅是那个少年再也不在身边,而是两个人的心,都已经不一样了。
    “好啊。”少年的笑容安宁而温馨,仿佛暗合了宗教的意义,纯洁而淡定,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每一年都放给你看,直到永远。”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得什么叫做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少年,会那么快就违背自己的诺言,离她而去。
    十三岁的少女,无数次地设想,为他设想一个合理的借口,离开她的借口。可是,她想不出来,他只是背叛,知道她的父亲、自己的师父命归黄泉,他再留下来也没有了什么好处可得,于是果断离开,抛下了这个承诺过要照顾一辈子的妹妹。
    是啊,几年前,他不过是父亲从武当长老的手里救下来的受伤少年,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而自己这个师妹什么好处也不能带给他,有的只是父辈留下的恩怨和无休无止的仇杀,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保命已是良多不易,又谈何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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