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整个夏天和秋天都荒废在专辑「blossom」上的天欠和安久而言，冬天是最适合休憩的季节。
    不顾天寒的天欠随意穿了件棉衬衣，坐在书桌前一如既往地翻阅有关「ChildError」论坛的帖子。自从经历了「plus」专辑的事件以后，他已经养成了免疫任何言论的能力。至于看帖子，姑且算是他的无聊时的消遣。
    轻易略过那些吹捧的帖子，天欠忽而眼尖地再次发现有趣的帖子。刚想点击进去阅览个仔细，哪知这时很不应景地响起了手机铃声。
    天欠暗叹一口气，呼出来的气息恰到好处地在鼻梁上方汇成薄薄的雾气，转眼便融入冰冷的空气中。他拿起手机，习惯一般走出露台接听。
    这时在厨房的安久也因为听见手机铃声，有些在意地走出来，刚进入房间便看见正面房门的电脑屏幕。
    露台外边隐约传来讲话的声音，安久刚想着没什么事打算步出房间时，一时好奇被电脑屏幕上的帖子夺去视线，他凑到书桌边，认真地阅读起来。
    天欠结束通话从冷风飕飕的露台回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人都没有，他往外向厨房瞧去，安久还在那里忙。
    然后他悠闲地再次坐下，继续看他的帖子。
    冬天里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外出吹风。可惜天欠偏偏难以违背这个外出宿命。原因无他，就是他本人视之如命的牛奶，存货短缺。
    他满腹怨言地穿上碍手碍脚的棉衣，自觉穿得差不多了，便回头催促还在大厅里磨蹭的安久。
    安久向他报以无奈的一瞥，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进房里添衣陪着对方外出奋战冷风。
    临出去之前，安久还不忘替对方拿上一条毛茸茸的围巾。
    可惜一路上，天欠异常抵触地拒绝围上围脖。原因是「再围上这么条围巾，我就真的变成北极熊啦」。虽然如此，安久还是没有放弃。待到二人去完便利店把牛奶订好了之后，天欠才妥协把围巾围上。
    回去的路上天欠的抱怨声还是久久不绝。
    安久脱力地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下对方扔过来的话柄。
    因为是隆冬天气，街上行人很少，萦绕在耳边的仅仅是二人行走在路上偶尔踩到积雪的细琐声。彼此呼出来继而在空中交缠的鼻息轻缓而且温暖，单看上去就能让人的心情明朗。
    突然间鼻尖似乎是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然后有水痕划过，带来酥痒的触觉。安久与天欠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去，就看见半空中朵朵雪花飘零而下。
    「下雪了啊。」
    天欠终于摆脱怨声载道的语气，有些感触地伸出没有戴上手套的手，承住了飘落的雪花。落在他手心的雪花显然受不了手心微温的温度，很快便融化在他手里。
    安久静静看着他的举动，久了才暗叫一声不好。
    「我们忘了带伞。」
    眼见下雪的密度越来越大，倘若就这样跑回家里，一定会弄得浑身湿漉漉。
    天欠四处张望，恰巧捕捉到不远处一所音像店的灯光，一刻不想便拉起安久的手，跑了起来。
    「前面有一所音像店，我们在那里躲一阵子吧。」
    到达的时候，雪落的幅度渐趋密集。两人通过自动门，就看见一个架子放满了不同类型的音像展品。天欠甚至能眼尖地发现在这个展架上，摆放着秋季发行的「ChildError」的第三张专辑「Blossom」。那前面还特意放置一启示曰「不作售卖」。
    天欠与安久相视一笑，认为那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转过展架，便能看到宽阔的内室。正中央是试听的空间，而内室周围摆放着不同类型足让人眼花缭乱的音像商品。
    店里人不多，仅零零星星几个。在柜台里翻阅着杂志的店员扫过他们一眼，说了声客套的「欢迎光临。请随意。」
    两人心有灵犀地走至中央的试听间，里面零散地放着几张被人听过的专辑。天欠拿起一张比较合眼缘的，自顾自地套上耳机听起来。
    安久则在另外一个间室里，怔怔地盯着新配备的能够录音的设备。那显然是为了让人录下自己唱的歌曲让更多人能够耳闻。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电脑里偶尔看到的帖子。
    「听了『ChildError』的三张专辑，主唱似乎只有一个……虽然这位主唱唱得很好无法挑剔啦，但还是想听听乐团其他成员的歌声啊。」
    安久是不能唱歌的类型。不是不适当，也不是声音难听，而是不能。他先天就是那种换气不及就会引发喉咙发痒的人，所以根本不能很好地把一首歌唱完整。
    而事实上，他的歌喉并不逊于天欠。
    可惜自身条件限制，让他与演唱无缘。
    一时受了蛊惑，安久拿起了录音的仪器。这里的间室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完全不必担忧别人听到自己的歌声。他选择了「Blossom」专辑里一首节奏简单但极具感染力的曲子，轻声地演唱起来。
    因为知道自己的喉咙的状况，安久只小小演唱了一分钟左右，便把录音用的声筒放了下来。面对着屏幕上储存与否的选项，他犹豫了很久。
    直到天欠打开间室的门告诉他雪已经停了该回家了。
    安久有些慌张，他临走的时候回望一眼屏幕，迅速按了「Yes」的选项。
    自从这一次出门之后两人便顺顺当当地窝在家里誓死一步不出门。安久也就很快忘了自己在音像店里录音的事情。
    天欠依旧是蜷缩在他的书桌面前上网消遣，有时实在耐不住寒冷，索性拿着他的手提电脑窝在被窝里，誓死捍卫温暖。
    安久看着他这副怕冷怕得过分的模样，偶尔才遣他做些什么家务事，也算是对他的宠溺了。
    黑郡好几次打来电话叫他们出来玩一番顺便庆祝专辑的大卖，接电话的天欠总能以他曾经出卖过他们为借口冠冕堂皇地拒绝。其实也只是怕冷而已。
    至于莲华，自从那次被扫地出门后也就再没有和他们联络。大概是剧组里有什么要忙吧。不过毕竟大家不熟，也就没有在意。
    真正发生大事是在他们窝在公寓里的十几天后。
    天欠在上网的时候惊呼一声「不是吧？！」就简单把安久招唤来。
    进了房间的安久按照天欠的指示阅读当前页面的帖子。偶尔窥得那不得了的阅读数字和转帖数字，就知道这帖子的火爆程度如何。
    天欠青着一张脸再把帖子看一遍。
    帖子的标题赤红色的大字「某某街上惊现『ChildError』的踪迹」。
    再仔细看下去，就知道是指他们所在的小区里。帖子上面连这家音像店的照片都粘贴出来，顺便也给这店增添了不少名气。但那是后话。
    当前的问题是该如何解决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天欠侧头问身边的安久，「安，你真的在那里录了音吗？」
    安久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一时兴起。」
    「啊……真是如此么。」天欠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像你这么纯熟的唱法，想不让别人怀疑都难啊。」
    「……」
    「最糟的就是那些记者吹毛求疵，就算是假的也能捏造成真实。他们真调查下来，那就，惨了。」
    天欠感觉到对方抓着自己手的力度蓦然加重不少，才自觉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了。他用另外一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抓紧。
    迎着安久不安的目光，天欠点点头，「没关系啦。有什么困难一起度过就好。」
    「这次是我的失误。」安久摇了摇头，脸色霎时苍白不少。
    「才不是呢。」天欠尽量蹩脚地安慰对方，「谁不会做错事啊……上次我也做错了啊，还不是能好好过来。所以说没关系啦，大不了我们就搬家喽。」
    「搬家？」
    「对啊。搬去更加偏僻的地方就好。以后专辑的事情就交给黑郡不就行了。」
    似乎是被天欠的安慰所说服，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也让自己放轻松了不少。安久歪着头说，「但愿顺利就好。」
    但事情往往不会如此尽如人意。天欠从公寓出来不顾寒冷也要到音像店里把安久那段录音删掉。谁知到了店里刚把记录删除掉，以为把事情断了尾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店里的摄影组和记者们也一并涌上来，
    天欠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还有这一着，苦下脸想在突如其来的人潮里找出出路，可惜不果。递上来的话筒不计其数，天欠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幅本应在电视里出现的架势，当然对于铺天盖地而来的提问他都一律缄口不答。
    这可是常识啊。在拼命冲出人群的那一刻他乐极生悲地想。
    之后接连几天无论是报刊还是电视上「ChildError」的现眼率都居高不下。
    坐在公寓里安然喝茶的黑郡与其他两位坐着颓然看扑卷而来的娱乐信息的人形成强烈对比。末了，他才放下茶盏，悠然道，「天欠你终于知道你那不顾后果的举动是错得多么离谱了吗？」
    天欠的头搭在安久的肩膀上，讷讷道，「我也错了……倒是和安你凑成对儿呢。」
    安久忍不住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发。
    「呵……都这时候还能这么气定神闲。」黑郡扯了扯嘴角，还是回归正题。「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安久无奈地耸肩，「我们对于这些都不大擅长。所以才把你叫来。」
    「……现在他们连你们的住所都知道了，一大堆人群聚在下面就等你们露面。我想再过一两天，你们在一起的事实都能被挖出。」
    「说得真恐怖。」天欠感叹。
    但实际上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被黑郡说中了。第二天黑郡拿来的报纸就是最好的证据。
    姑且省去那些不堪入目的字词，反正报刊的卷头说的就是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
    其中褒贬不一，让安久想拿起来看的勇气都没有。
    「……原本曝光也算不得是一件坏事。可惜，」黑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真可惜。」
    天欠依然打断他的兴叹，眼睛里几乎冒火了，「我们就在一起怎么了？！」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都和你们认识那么久了。」黑郡耸肩，「可惜那些人不是。」
    天欠看着身边提不起精神的安久，他的眼睛里早已看不见昔日那抹自信的色彩了。有些担心地搂过他的肩头，天欠乐观道，「事情没有那么糟啦。」
    却换来了黑郡鄙视的眼色。
    天欠的怒气一下子被激出来了，他原本压抑了好几天的暴躁一次全表现在脸上，「那你说要怎么办啊！我也是很烦啊……这些事情谁也不想嘛，干嘛一副苦瓜的脸色。安慰来安慰去我也会厌倦……就不能给我提出些什么好意见吗？！」
    安久无言地听着他的话，也许天欠说得对，可惜他已经没有兴致去听了。
    黑郡看着面前两人一个黯然回房，一个索性大步流星走到盥洗室里，不一会传来接连不断的水声。他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只好摇了摇头。
    「终于闹矛盾了吗……？」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闹脾气了。每一次闹别扭，不是过些时日安久主动去调和，就是天欠厚着脸皮去讨好安久。
    可是这一次不同。
    黑郡可是清楚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形势真的不大妙。就他的立场而言，其实两人都有错。天欠太暴躁，安久太消极。真要追究起来，确实是令人头痛。
    看着两人相对无言的吃饭，做事，就连黑郡也失去了斗气。他想，就让他们这些时日好好冷静下吧。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