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令人尴尬的局面（1）
    格洛莉亚走到马修的门前去敲门。而阿德里安则退到了门另外一边看不见的地方去。
    过了一会儿，格洛莉亚又敲了一次。
    “是谁？”马修的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略带着几分惊疑。
    “格洛莉亚•吉迪恩。请你开门，马修。”
    他们听见他慢慢地拉开门锁。
    “你想干什么？”
    他愤怒地站在走廊灯的一方光亮中，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压在前胸，看起来像是一本很旧的书，那是一本令人肃然起敬的书——《英美文学比较——第一编》。
    他的房间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堆放这很多伟大作家的厚重书籍，看来这孩子的确是在努力为进大学念书做着准备。
    随后，马修的身体挡住了格洛莉亚的视线，不让她往屋里看。除了在照片里，格洛莉亚还从来没看过这个房间。
    他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和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衫。他的一头短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像是看书时用手揉乱的。右手有一根手指上还沾了蓝色的墨水。他的脸色令格洛莉亚有点儿吃惊，因为紫蓝色的墨渍斑斑点点沾得他的整个额头都是。
    “我可以进来吗？”格洛莉亚笑着问。
    “不行！你要做什么？”
    “在这个领域，”阿德里安凑过来对格洛莉亚说，“你是毫无优势的，面对现实吧！”
    马修探出头来看了看阿德里安，一会儿又把头缩了回去：“你怎么也来了？”
    阿德里安的表情僵了僵，显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伤人伤得还不够吗？”马修回过头来又对格洛莉亚说。
    “马修……”
    “或者，你是要来逮捕我的？我不会原谅你的。因为在你看来，我和肯德里克先生都是凶手……”
    “马修，如果你允许……”
    “你破坏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门在她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随后他们听到马修愤怒地锁门和上链条的声音。
    格洛莉亚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我们都搞砸了。”
    阿德里安看了她一眼，也有些闷闷不乐：“那接下来你打算到哪儿去？”
    “回家。”格洛莉亚瓮声瓮气地回答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阿德里安随后叹了口气，也跟在她后面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里，格洛莉亚一直有一种停滞不前的感觉，这期间一点有趣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一回到家便读了警方跟踪阿德里安和马修的报告——他们两个不是出去吃个饭、吵个架，就是如格洛莉亚所见处于跟踪与被跟踪状态——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有一天早上，格洛莉亚被警长请到局里去看他们清查之后抓来的嫌疑犯。如果把这当做娱乐节目来看的话，实在是差劲的演出——因为什么也没演出来。不过演员们仍就继续执行着他们的任务，并且似乎还从中获得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所以，她就没有再去一次。她很聪明地避免经过警察局所在的街道，而市政府里市长先生似乎也已早就忘了她的存在，对这点，格洛莉亚倒是感激不尽。一周来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父亲，而且也故意避免问起有关萨尔图医生调查进展的问题……然而《华盛顿邮报》头版上黑猫的手里飘飘摇摇的气球仍旧带着问号。
    连报纸都停滞不前了。
    这真是件怪事。美国新闻界处理已发生过的新闻并非是一向按兵不动的，而是往后推。头版的新闻要留在头版上，一定要有进展，如果没有进展，这条新闻就会被移到第六版，之后再逐渐后移，直到从报上消失为止。但是，黑猫的新闻偏偏打破了这条规则。即使没有任何进展，它也没有丧失领先的地位——它安然地坐在头版的宝座上——即使在没有新闻的时候它仍然是新闻。
    从某方面来说，它在没有新闻的时候反而比有新闻的时候更具新闻性，也就是说，黑猫正在窝里酣睡比它出来去勒另一个脖子更可怕。它的蛰伏不动有一种很特殊的吸引力——恐怖，而且具催眠效果。
    就是处在这种不上不下的阶段时，大众的紧张情绪最为显著——等待比事件本身还要令人难受。知道黑猫又动手杀人了，人们反而会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和亲友终究又安全了。但是实际上他们的恐惧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暂时平息了一阵子而已。这种放松的心情维持不了多久，疑虑很快又会浮上人们的心头——夜晚的不安又开始侵入人们的梦境，一天又一天，所有人又都会再次不自主地揣测下一个会轮到谁……
    在这时候，数学上的概率已经根本无法对抗个人的恐惧了。大众的心理就像是在玩彩票一样，不同的是，在这场游戏里，奖品不是金钱，而是死亡。让人们进入游戏的彩券是免费的，所有的首都民众都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下一轮中奖的可能就是自己。
    这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打心底里讲，格洛莉亚还是相当感谢上帝让这个星期安然结束的——她心头的不安在星期六时简直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自从维奥列警官给她看了那张可悲的“莫比乌斯环”地图后，她自己的那幅依据命案发生时间间隔所绘制的可笑图表，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徘徊。
    第一和第二件命案相距19天，第二和第三件相距25天，第三四两件相距23天，而接下来——凯莉和杰西卡的两件案子之间的冷静期——令人不安地骤减成了10天，第五件命案和第六件命案则更进一步地减为了相隔7天……然后，到了第六和第七起命案之间，曲线再次往上爬升，冷静期变成了10天。格洛莉亚不由地自问——这是不是代表着凶手冷静期时间重新向上爬升的开始？或者这个家伙的冷静期将呈水平发展——稳定下来了？从萨尔图医生的外甥女遇害开始算起，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在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包围中，恐惧无处不在。
    所以那个星期六，格洛莉亚跟着警察署接到的报案电话到处跑。
    算起来，这还是她本人第一次行使市长所赋予她的模糊权力，事实上她根本不能确定这一切有什么作用。但是当她向警长要一辆附有警用无线电的汽车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七人座黑色SUV，外带一个便衣驾驶和一名便衣警察便抵达了她家门前。多半的时间里格洛莉亚都窝在车的后座听他们唠叨“那些棘手的案子”——几乎是没完没了。更不幸他们都有着像维奥列警官那样的大块头，而且中气十足。
    在那个漫长、烦人的星期六，格洛莉亚还必须分出些精力来时不时地纳闷一下她那位充满干劲的父亲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整个警署大楼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吉迪恩老先生到底去了哪里。他总是在格洛莉亚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出了门，既没有没有去CSI大楼，也没有往家里打电话联系过格洛莉亚。
    格洛莉亚坐在警长提供的车里，随着警用无线电中播报的各种经济情况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路大鸣警笛。一会儿赶去制止一群青少年的街头殴斗，一会儿又接到报案，去逮捕一名伪造处方买药的毒贩……这一天里一共发生了四起自杀案——依两位便衣警察的解释——频率这么高，有点儿不寻常，不过，这个夏天本来就比往年糟。
    可是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任何勒杀的案子发生——不管有没有用到绳子。
    “又过了一天啦。”开车的便衣有些无聊地对格洛莉亚说，一边把车子开到吉迪恩家的公寓楼下，脸上带着一副惋惜的表情。
    “晚上何不继续呢？”格洛莉亚下车时，另一名便衣建议道，“星期六的晚上总是很热闹的，吉迪恩小姐，说不定黑猫今晚会出来活动的。”
    “我可没这种预感。”格洛莉亚皱了皱眉头说，“要我说它今晚不会外出活动。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黑猫真的出来活动了，明天看报纸就会知道。你们两人要不要到我家去喝一杯？”
    “我不行。”开车的那位果断地说。
    另一名刑警接口说：“我恐怕也不行，吉迪恩小姐，我今晚出勤。不过，还是谢谢你。”
    进了屋，格洛莉亚立刻就发现她的父亲留了张条子给她。字迹显得有些潦草，时间是晚上7点钟：“莉亚：从6点起我就一直在打电话找你，可惜没找到。所以我赶回来写了这张条子，你一看到就赶到萨尔图医生家来找我。会议定在7点30分。”
    现在己经7点35分了。
    格洛莉亚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