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节  第一节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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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道光阴是绕过指缝才欲走越远的。只是双生整个白天均半躺在竹榻上也并未觉察出个所以然来,到见从敞开的槅门处撒进来的斜阳打落在手间,镀上一层鹅蛋黄透过指尖缝隙有飘袂如谪仙的老人行来。
    “师父。”双生下榻欲迎上大将,却被老人出手制止。
    大将略带忧色的脸看着徒儿,伸手拉拢他的襟口缓缓说道:“怎么不在院子里多晒会太阳。”
    “无碍的。这日子风紧的很,太阳也未带暖意。”
    “今夜,可是需得出门一趟?”大将微微锁了眉目,其脸上的道道沟壑分明干枯。
    “恩,那些个东西置在王家总归不妥。早些蒙混过去便早点安心。”双生此间有些不安,像极了长辈面前的惶惶幼童,不知道双手该如何摆放才周全,思踱着有些关心该不该问出口,最终,还是放下了,只道,“昨夜,感觉那虫儿已微入骨髓了。”
    “唉。”大将长叹一口气望向窗外的天际,似乎有种瞬间老上几分的感觉,“当年只道此乃天意,定有化解之法。直到昨日见了大藏,才发觉为师当年只为求几分侥幸而已。这阴虫哪能如我等所想这般简意剔除。”大将抬起老态龙钟的手,轻轻摩擦着双生的脸孔,一一将自己徒儿的眉头抚平,“吾以为这无上心经行至第五重双修,便可把这阴虫过渡到对方体内。当时所想以你现有的内力,只稍化去第二重那虫儿的反噬便会轻缓许多,也容易许多,再加上我的修为定能将其过渡到与你双修的另一人身上。只是见了大藏,其修为早可攀登至无极,却依旧为了那阴虫修淫秽之道。是我低估了教中之宝,高估了自己,累及你啊。”
    “师父,您勿须自责。怪徒儿当年无知。不晓其中凶险,当做好玩便把那珠子磨碎了吞服,又向您隐瞒。”双生低下头,蓦然间词穷,懊恼间也只会咬牙。
    “孩子,那珠子是因个人体质改变其属性。那樊黎夺了你多年渡气用的明珠,此时也断无时日再寻一颗,不然也不会提早引发你体内寒气冲入骨髓。可怎生是好啊。”大将苦恼着将一手拄着的木杖猛往地面敲击,像是无处发泄般,心口一直堵着怨气。此时的大将已不是那早年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双生面前也只是个忧虑自己孩儿性命,慌了阵脚的垂暮老人。
    双生或许有些倦意了滑下身子坐在竹榻上,突然间双手抱住老人的腰埋头在其腰腹,闷闷的开口:“师父勿恼,依徒儿所见那双修一事倒是可行的。这虫儿属阴必定喜阳,不然以大藏师叔那傲气的性子断断不屑做龙阳之好。既然珠子难寻,但人却已有现成的。只要他体内含童阳够我用一年,一年后的西域之行之际,我有把握能攀登第三重。”
    大将听言,脸上的愁云有丝拨开,阴恻恻的点头。老人经历过的波涛足以令他思绪明朗,此前也只是因双生这孩子关心则乱罢了,“那便好,只要明珠一事瞒过了大藏便可成。今夜你去取了王家的珠子,选其中上乘一颗继续渡气。只待你到了西域,那珠子散出的寒意也该能蒙混过去。到时我便会另安排人手在大殿上接这颗珠子让你服食,他们那群老崽子哪还辨出其中真伪。此间行事为师自会安排,你也切勿上心,今夜便把该了结之事都了结了罢。”
    双生抬头,嘴角挂着一丝算计傲然的看向大将的老脸说道:“师父,您请放心。双生定会扬威西域。您早年的耻辱,我定报还。”
    此刻的双生,已不是那个为情所扰的幼崽。他需要整装待发为其师父及自己洗去一身耻辱。
    “这才该是我大将的徒儿。”大将的骄傲不是早年的意气风发,也不是教中一代大长老的虚名,而是此时此刻有这样的徒儿。他的傲骨,毅然不折传承至教养了近二十载的双生,能从大悲大喜中脱尘,从至情至爱中清明。这才是他选中的孩子才有的风采。
    忆起当年自己,同样带了份情殇来至这清水镇,兴土木只为心中挂念的人在其到来之时能舒适落脚,按着那人的府邸和着那人的气韵建这乌衣巷。那时,有一妇人抱着黄口小儿来到府前,这襁褓小娃那时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其内琉璃般清澈的眸子蕴含着冷清。不哭不闹,无欲无求,这便是那时候的小双生。是了,当那妇人将这孩子递于他怀里时,当妇人临走依恋道别时,这婴孩依旧张开他清澈的眸子看着,只是眼角微微湿润,丰润的唇有丝委屈罢了。直到妇人离去后的当天夜晚,这才恸哭着昏昏入睡。醒来时,却依旧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幔帐。
    这便是冷情,不是他年幼不知骨肉分离的钝痛,也不是他心中天生无情。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带出的一洌随遇而安的自保。那时的大将还未明了这冷情的境意,只道这孩子乖巧。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心中的情成追忆,惘然间见到一份竹简才顿悟这番道理。
    衣染莺黄。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檐露滴,竹风凉。拚剧饮淋浪。夜渐深,笼灯就月,子细端相。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些个事,恼人肠。试说与何妨。又恐伊、寻消问息,瘦减容光。
    这寸寸思念的竹简,此刻恍如隔世般呈现。但情似乎已淡去,只是为了不伤及自己,所以选择了看开,选择了淡忘,所以成就了冷情。
    大将思及此,心中不免惆怅。是自己成就了双生,还是这孩子成就了自己。
    “师父。”双生此刻已站起,那比老人伛偻的身影略高半头的身骨有些参杂这入秋的凉意,且被这凉包裹了指骨,愈显消瘦。他摇了摇大将枯槁的肩头,将老人唤回些神志,说道,“师父,回神吧。等会我先去准备下。大藏师叔带来的人也看上王家了,我估计这几夜便会动手。王得一这会有些兴致冲冲,定有丝疏忽防备之处,怕是挡不住那家伙的”
    “哦?你探到些什么?”王得一是这孩子的玩伴,自然他是上心的。只是那大藏带来的孩子,按照已往双生断断提不起兴趣来探究。既然是大将安排,双生即便抗拒也会遵循些。
    这孩子引了自己徒儿什么兴致了,到让大将好奇。
    “呵呵,也没探到什么奇妙之处。徒儿是看上了他的铜锭。”双生表情有些古怪,“师父啊,能否给我那株罂粟花粉?”
    “既然你有用处,便去药农那拿吧。”
    双生圆润的眸子有些藏不住笑意:“我还要那迷迭香粉。还有,师父。您那鞭子是否也借我一用啊。”
    大将看了看双生唇边的笑意,不知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会干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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