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魂若惊天 第二十三章 绿阴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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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旧,落霞峰的夜色,亦如九宫山一般,深沉悠远。
只是在这偏远的朝阳城后山里,越显清冷平静,就连空气之中,也微微泛着孤寂的味道。脚下蜿蜒曲折的小径,青苔满布,不知通往前方何处?
天魄独自一人,飞纵穿行,身旁树木花草,倒飞如影。
多少光阴,不亦如这些纷飞错乱的倒影,一幕幕,一段段,匆匆而过,又有多少,能镂刻心底?
阴冷的夜风徐徐而过,带来几分凉意,天魄身子蓦的一顿,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眉转过身来,向着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默默凝望。
只是,回应他的,依旧,寂默如死。
天魄慢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暗责自己多心,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在他身前数十丈外,阴寒森冷之气更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纠结涌动,令人看不见深底。
那里,便是【南宫门】的禁地之一紫宗月府的所在!
紫宗月府连接九宫山,是乾、坎、艮、震、中、巽、离、兑宫中的中宫,在五行之中隶属“土数”,乃是九宫八卦的根基所在。自古常言,九宫算,五行参数,犹如循环。紫宗月府吸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金木水火四方之阵,如梦如幻,可谓大吉亦为大凶。若贸然入内,必受五行八卦所制,轻则神志昏迷,疯癫痴狂,重则修为尽毁,吐血身亡。
是以若无绝顶修为,又或者心智不定,断不能踏入紫宗月府半步。
所幸天魄长居九宫山,心静如水,面对此境,亦只是稍稍皱了皱眉,随即“风流万象”席地而起,从下而上,形成一道万丈风流,将他团团护住,一转身,已冲进那片诡异的气流中。
夜风,伴随着衣发破空,兀自飘摇,周围的寒气,时而复聚,时而散离,仿佛无形中随着天魄的身法隐隐加快,目光所及,只能隐隐地观至一丈以内。
“走到第三百六十八步,便是紫宗月府的洞口了!”
耳边回响起白衣少女的声音,天魄摇头苦笑,默默计算着自己的步数,一步,两步,三步…越往深处,面上凝重之色越是深沉,只觉这里的寒气,竟与九宫山的戾气不分上下,只是少了几份狰狞,多了一丝古朴。若自己稍有疏忽,便有性命之忧。当即收摄心神,谨慎前行。
行不多久,天魄心头一跳,但见前方不远处,突然有一道红芒一闪而过,稍纵即逝,隐约中,竟带着一丝狂躁。天魄心弦紧绷,还未有所动作,周围的寒气猛然一颤,仿佛有股大力拉扯,四面八方,不断地涌前翻转,越来越快,越来越烈,渐渐地,竟化作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漩涡,或深或浅,跳动不止。
天魄脸色微变,陡然间化指为剑,撕开身前浓重的寒气,“风流万象”连绵不绝,破阵而出,生生将靠近的漩涡逼退少许。同时身子一屈一纵,合身急退,目光及处,周身一片灰朦。几乎便在同时,一道炽热红芒豁然而至,如红日喷薄,瞬间将周围的寒气撕裂揉碎,似一柄利剑,当胸刺来。
天魄大吃一惊,万不料有人竟藏身寒气之中,且此人修为精深,招式狠辣,均是出乎意料,心中一凛,哪敢硬接。情急间后侧一步,“回字诀”凌空斜指,化作万千黑剑,与那红芒擦指而过。天魄身子一震,顿觉半身酥麻,那人亦是闷哼后退,显然吃了暗亏。
只是不待半分喘息,红芒又至,气势不减反增,天魄不及转念,施展“仕女剑法”,欲攻似守,朝那红芒源头抓去。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红芒微颤,如有灵性一般陡然旋转,避过了天魄尖锐的指尖,转刺向他起式的手腕。
天魄亦不退缩,手指微曲,轻轻挑拨,红芒如遭重击,猛然弹开。那神秘人物“咦”了一声,也不知如何变化,黑暗中,寒气间,蓦的伸出五根苍白的手指,如鬼如魅,诡异非常。天魄呼吸一窒,只觉这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破无可破,一个不好,反会为其所制,当即将身一扭,急速飘后。
“你不是【南宫门】的人!”自两人交手后,那神秘人物终于开口说话,炽热火浪吞吐不息,生生将周身寒气逼散几分,随着一个红衣男子转首之间,张牙舞爪,高涨不止。
天魄眉头紧皱,面对着他,四目相投,瞳孔骤然收缩,冷冷对视。
西门烈!
竟会是他!
脑中莫名闪过南宫盈的容颜,虽然只是片刻光景,仍觉胸口微微一痛。
西门烈亦凝神打量着他,眉宇间微露讶意,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天魄修为精深,绝非寻常人物。他原本以为能接下自己招式的必然是位长者,万不料此人竟如此年轻,钦佩的同时心底隐隐闪过一丝妒忌,冷冷道:“这里是南宫禁地,你如何进来的?”
天魄剑眉一挑,忽然笑道:“你亦并非【南宫门】的人,为何会在这里?”西门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冷哼道:“在下只是久闻紫宗月府的盛名,想着要来见识一下,如此而已,不知公子却是什么事情?”说着踏上一步,寒气经他气势所制,微微然地有些迷离颤抖。
天魄眉头微皱,正要说话,便就在此时,寒气之外,忽然隐约传来低低的怒吼之声,其声势之烈,以两人的修为,也不由微震轻晃。
旋即,黑暗中,幽幽亮起了两点绿光,渐渐变大,同时那怪异的低吼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四周的寒气莫名颤抖,空气中,忽的多了几分血腥之气。
天魄和西门烈脸色大变,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西门烈似乎忘记了方才微妙的敌对关系,失声道:“什么东西?”天魄皱眉摇头,道:“我亦不知!”
说话间,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空气之中的腥味越发浓重,那幽绿的火焰慢慢清晰,陡然露出一张巨大的狰狞狗脸。西门烈和天魄大吃一惊,慌忙后退数步,前者变色道:“犬尊!是犬尊!”
天魄心神大震,几不敢置信,惊道:“犬尊?你说得莫不是上古凶兽绿阴全尊?”西门烈眼中精光大盛,疾道:“错不了!竟是这畜生在看守这里!”天魄并未听清西门烈话中的意思,微微抬头,注视前方。
寒气微散,徐徐现出一头庞然巨兽,通体幽绿,四足踏地,目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戏虐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凡人,尖锐的狗牙时开时合,隐隐吐出一丝白气。忽然绿光一锐,绿阴犬尊身子一纵,猛然扑了上来,速度之快,直如闪电,周身寒气缭绕不散,疯狂涌上。
两人虽然早有准备,但见得如此神速,亦不由大惊失色。所幸两人一身修为绝非等闲,瞬间意随心动,纷纷化作红芒白光,向两旁疾速闪避。只是在这铺天盖地的寒气压迫下,人力终有尽头,片刻间,红芒白光渐渐被压了下去,一声咆哮,眼看着就要被吞灭。
情急之下,西门烈猛地拍出一掌,片刻间红芒大盛,一幕幕,一道道,夹杂在寒气之中,直冲而上,就在绿阴犬尊的利爪扑到的一刹那,猛然凝结成一道血色红印。
但听“轰”的一声巨响,黑红气浪交相叠起,相撞处陡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绿阴犬尊一声闷哼,那庞大的身躯竟是硬生生地被弹开少许,只是西门烈亦吃亏不小,接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面上忽红忽白,显然极不好受。
绿阴犬万不料一个区区人类竟能逼退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四肢用力蹬地,如旋风般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西门烈脸色一白,此刻任凭自身修为再高,亦只能本能地施展迷踪步迅速闪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听身侧一声清喝,风影万象,白色的风浪,如黑夜中霍然滑过的流星,铺天盖地地朝犬尊头部击去。犬尊巨首一摆,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竟硬生生地扭转身形撞了上去,凶光烈烈,浑然不惧那漫天风流。
天魄意在诱敌,亦不硬碰,但绿阴犬尊这一扑岂是平常,天魄只觉一股大力几乎是铺天盖地地涌来,不由脸色大变,当即腾空而起。西门烈被天魄一阻,已然喘过气来,只是他不敢再随意出手,瞧着天魄和绿阴犬尊相斗正欢,嘴角忽的露出一丝冷笑。
天魄何尝不知这凶兽的厉害,遂每招每式均是点到为止,一沾便走,饶是如此,风声过面,仍觉刺痛生疼。忽的心念一转,叫道:“我来诱敌,你…”话音未落,远远地,就看见一道红芒闪烁远去,余音寥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在下不才,先行一步了!”
天魄猛然醒悟,不由得惊怒交迸,只是此刻生死关头,已不及转念,脚步不断变化转移,躲避着犬尊一浪又一浪的攻击,心中却将西门烈痛骂了个遍。
微一失神,绿阴犬尊突然扑到,利爪如刃,排山倒海地朝他胸口抓来。天魄怒哼一声,勉强收摄心神,“风流万象”蓬勃齐发,瞬间结成一道万丈光幕将自身护住,同时身子一纵,朝后急退。
但在绿阴犬尊这上古凶兽的巨威之下,那道白色光幕如同虚设,一经接触,立分高下,只见白色光幕微微一颤,陡然间化为虚无,如烟飘散。天魄身子大震,骨痛欲裂,当即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身子仿佛四分五裂一般剧痛不止。
绿阴犬尊得势再攻,所及之处,寒气翻滚,声势无匹。生死关头,天魄亦不知哪来的余力,“风流万象”再度泛起,同时抽出腰间配剑,白光流萤,如一幕水雾,横在中间。绿光微颤,绿阴犬尊忽然狗头摇摆,竟生生止住身形,露出一脸迷茫之色,似乎不能置信般,看了看天魄,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佩剑,低吼一声,竟是莫名其妙地趴在了地上。
天魄面无人色,见绿阴犬尊突然停止攻势,身子一虚,顿时跌坐在了地上。此时绿阴犬尊声势全无,躺在两腿之间,眯起眼睛居然打起瞌睡来。
天魄惊魂未定,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重重吁了口气,忽然以剑驻地,仿佛用尽最后一份力气,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凝神瞧了绿阴犬尊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往它相反方向退去。绿阴犬尊毫无所觉,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任由天魄慢慢离去。
四周,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无边的寒气,重新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