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烽火  第四章 大唐储君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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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哲儿,你慢些走。”
    孙孝哲才要准备出门,就听得身后有人呼唤,一回头,见母亲快步走来,忙道:“娘亲,你身体不好,别赶这般急,小心摔着。”说着便上来扶住了她。
    韦香兰虽是荆钗布衣,却难掩其天然风姿,妩媚迷人,只是她脸色略带苍白,想是正在病中。她看着儿子,脸色凝重,说道:“今日你又要往校场操练么?”
    “是啊,建宁王殿下要将咱们这些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训练起来,好来日上战场杀敌。”孙孝哲吐了吐舌头,笑道,“我看那建宁王也没比我大几个月,却神气得很呢。”
    “人家可是天朝皇孙,你可不能这般无礼。”韦香兰忙拦下儿子那张贫嘴,她想了想,又道,“今日还是骑马么?”
    “是啊,这三日均是训练骑兵阵法,马上枪法呢。”孙孝哲观察母亲神色,猜想她的心思,笑道,“娘你大可放心,康叔叔教过我骑术枪法,我应付得来。”
    韦香兰点点头,便不再说下去了,听他说起康胡儿,正要开口,孙孝哲抢先道:“娘,我敢断定,康叔叔定能得胜归来的,那时就是死拉硬拽,我也要他入城第一个见的人就是您。”
    韦香兰脸一红,啐道:“你这孩子,就只会贫嘴,人家一军统帅,可没那许多闲工夫跟你这小娃子胡扯。罢了,快快去吧,午饭可要回来么。”
    “回的。”孙孝哲将双枪背在身上,挥手道:“娘亲的红烧五花肉范阳一绝,孩儿怎么可以落下呢?还有,可别忘了喝药啊!”
    送儿子出了院门,眼瞅着他的背影远去,韦香兰暗自轻叹,刚转身,就是一怔,脸上露出终究还是逃不过的苦涩之意,说道:“你来啊。”
    ………………
    五花肉俗称三层肉,乃取猪之腹下之肉,此处肥瘦相隔,且不论肥瘦均是大有用处,肥肉遇热即化,瘦肉嫩而多汁,若入得一流厨师之手,施以高超技巧,自成美味佳肴。
    “姐姐您的手艺当真是愈加精妙了。”
    红衫女子夹了一小块碎嫩肉送入口中,咀嚼着,脸上就露出美滋滋的满足笑容来,赞道:“入口即化,油而不腻,当真妙极。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这做菜便如驭人,逼得太紧,那人要反;待之过宽,那人逞骄,要恰到好处才是妙处。这一点我是一直做不好的,姐姐,改日你将这手艺传了给我。如何?”
    韦香兰站立一旁,看着那红衫女子边吃边赞,脸上神情却极是冷淡,说道:“有话快说,不必拐弯抹角,你自不是为一块红烧肉而来。”
    “姐姐,你实是太见外了,怎么说咱们也做了多年好姐妹呢。”红衫少女细嚼慢咽,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见韦香兰面色惨白,身子微微发抖,当真病得不轻,不由叹道:“几月不见,姐姐的身子怎得这般弱了。要不,妹妹送你回师父身边再行修炼一番,可好?”
    “住嘴!”韦香兰大怒道,“我欠他的人情已然还清,那人与我再无瓜葛,你若真将我当姐姐看,就休要再提那人!”
    “你自然是我的好姐姐,可师父对妹妹我也有再造之恩,却叫我如何是好呢?”红衫少女大是为难得叹息着,“况且哲儿都这般大了,难道就不会去想他的亲生父亲么。若不是师父施计困住了那个男人,你能有今日这般好的过活?”
    韦香兰气得直是喘息,扶着桌子坐下,好半晌才镇定下来,开口道:“回去告诉他,哲儿之事我自能担下,他莫要逼人太甚,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你当真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么?”红衫少女脸上满是嘲谑之意,“若你当真只想带着哲儿过日子,为何还要看上了那个姓康的,你是想嫁他为妻吧。姐姐,也不想想他是何许人,你又是何许人?”说着她又自一笑,说道:“所谓近朱者赤,入墨者黑,你满身是脏,想要洗干净,怕是做梦呢!”
    韦香兰面如白纸,恨恨得盯着她,咬住牙。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展颜笑了,说道:“什么叫姓康的,十年之前,你还不口口声声唤他做康二哥呢。况且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明哥哥’如今不是也回来了么,十年了,你当真不想再见他一面?”
    只听“啪”一声响,青瓷碗坠落粉碎,剩余的红烧肉洒了一地,再美味的佳肴也成废品。方才还满脸是笑的红衫女子骤然换了一个表情,她面目骤然现狰狞之色,冷声道:“你以为我还是十年前扬州城内那个幼稚蠢笨的小女孩么,还会去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嘿嘿,他和他的那个贱女人,我必是要他们血债血偿的!”
    韦香兰深知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商量的余地,当下微笑道:“好妹妹,咱们做个买卖,你看如何?”
    红衫女子好像等得就是她这句话般,转怒为笑,说道:“还是姐姐你更强些,妹妹我的心思都给你看出来了。好罢,只要妹妹我一尝夙愿,姐姐你自能幸福美满,爱嫁谁嫁谁去。”
    二
    “小孙,你今日可是迟到了!”
    孙孝哲刚到校场,迎面就见得一个矮黑少年冲着自己挥手,他看看天色,卯时方过,天尚未亮起,依照平日,还要等上小半个时辰建宁王殿下才到,又何来迟到一说?!
    孙孝哲正自纳闷,那黑瘦少年已到身前。此人名叫田乾真,乃是康胡儿副将田承嗣的堂弟,除去与堂兄犹如一个墨缸里浸出来的黝黑肤浅外,他身材甚矮,以一个混血胡人的身份却比本土的汉人还要矮上一截,是以别人常戏称他作矮东瓜,不过那也只能是戏称,若是较了真,他手里那杠比本人还高出大半个头的长枪可不是好惹的。他枪法甚好,若非自己得康胡儿指点习得双手枪,五十回合后怕也要落败的。
    “小田,你说什么呢,莫非殿下已至?”
    孙孝哲心中倒真有些惶恐了,那位建宁王殿下平日亲和近人,可对军中操练之事却是严格之极,时辰断然不可延误,若今日他真是早到,若依这大唐军法,怕是自己要人头落地了。
    不过很快得他发现,即便真是如此,却也未必只有他一人受罚,校场上除自己及小田外再无他人,殿下身边那位书僮兼参将也是未到,他吁了口气,骂道:“小田,你这是在唬我么?”
    “谁敢唬你了!”田乾真表情大见严肃,“大伙儿都在营内,吴参将正点名呢,就到你了,不想掉脑袋,快随我进去吧!”
    孙孝哲大惊不已,瞧小田脸色,怕是只真不假了,何事如此紧急,竟令那位小皇孙来得如此之早?莫非康叔叔那边出了大事,难道自己要提前上战场了么?!
    想念至此,他心头一阵的惶恐,之前还巴不得上阵杀敌,真到了时辰,心中竟生出莫名的恐惧来了,看来午饭娘亲的那顿红烧五花肉是吃不上了。
    …………
    营帐内,建宁王李倓胄甲环身,腰悬佩剑,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神色严肃,俨然已是个大人。他环视身周这些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童子兵,开口说道:“各位兄弟,就在方才,小王收到一个坏消息,奇袭队全军覆没,康胡儿将军已然投降契丹了。”
    此言一出,众孩童愕然,无不目瞪口呆。孙孝哲跃众而出,此时他也顾不上身份了,大是激动得道:“这事是绝无可能的,康叔叔就算战死,也是不会投降敌人!”
    “小王也是相信康将军为人的。”说着李倓又叹了一声,说道,“只是如今城内已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假的,百姓们也信以为真了。”他顿了顿,起身站起,走到众童子军中间,又道,“诸位应该知道,张节度主张坚守;我的父王则欲放难民入城。自然,张节度最终还是要听从父王意旨的……”他沉默有顷,说道:“不过张节度是位名将,就算明里服从太子,暗中恐怕会有动作,而他的那个儿子又是冲动任性的莽牛,恐怕范阳是要内乱了。”
    这位建宁王殿下虽未成年,所虑之事却已不下成人,孙孝哲见他脸上表情俨然并无太多难为之色,于是试探得问:“想来殿下已有解救之法了吧?”
    “小孙啊,你可真是我肚里的虫子呢。”李倓哈哈大笑,“铿”的一声,腰中佩剑出鞘,他轻抚雪白的剑刃,沉声说道:“小王心中确有一计,不过此时尚需众位兄弟出手协助,方可得计。”说着他面露犹豫之色,好半晌后道:“只是此事有个难处,恐怕还会陷诸位兄弟于不孝不义之地……”
    众孩童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不知李倓担忧的是什么,不孝不义,难不成要向自己的父辈亲人动手?
    这时忽听一人大声说道:“殿下请吩咐,我等无所畏惧!”
    三
    范阳太子行辕。
    李亨走过来踱过去,满心的焦乱愤闷,听得下人来报:吉温求见。
    李亨更怒,挥手道:“不见,叫他滚!”
    那吉温却早已候在门外,他挥手示意那人退下,径直步入室内,满脸是笑,说道:“太子殿下何事如此着恼,微臣愿意为您排忧解难。”
    李亨哼了一声,冷冷得看着他,虽不说话,那眼中满是轻蔑之意,自是骂他明知故问,消遣自己。
    吉温却是不急不忙,从容说道:“太子自当早已察觉,李相一心想要将您除去,为得便是圣人殡天之后,他仍能执掌朝中大权,生杀予夺。”
    李亨骤然停下脚步,大是惊奇得看着吉温,像是才识得他般,大是狐疑得道:“你是李林甫的人,却对我说这种话,莫非你要另攀高枝?嘿,如今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位高权重之人么?”说到最后一句,他脸色不由得露出苦涩自嘲之意。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吉某虽非英雄,却也知何为实势,方今李相权大如天,吉某可不会说那种蠢傻之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太子殿下您是个聪明人,自该明了,在这范阳之地你我甚至包括远在长安的李相,均是一船之人,一荣居荣,一损俱损。”
    李亨如何不知吉温话外之意,指的正是此时站在自己对面的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他冷静下来,命下人列出席位,遂与吉温相对而坐,说道:“对于本宫这个一时盟友,你有何计谋可献?”
    “太子贵为天朝储君,一言既下,开城放民,就是雄踞一方的节度使,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也是不敢触怒天威的。只是强龙难降地头蛇,那张守珪自然还有退路可走……”吉温笑了笑又道,“是以依微臣之见,殿下仍当坚守己见,至于之后的事他要怎么做,何不任其为之,好坐收渔利。”
    “你是说……”李亨想了想,便即摇头道,“你可知如此做要牺牲多少无辜百姓?!”
    “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来日必成仁义之君。此事传入长安,太子储君之位永固,皇上自然就不会三心二意了。”吉温的话宛如利刃,瞬间将所有伪装撕裂,他又笑道,“只是这范阳并非长安,范阳子民亦非长安子民,微臣以为,此时的张守珪当比太子殿下更懂爱民如子吧。”
    自募兵制兴起,各地节度使割地而治,渐生自立之心,这范阳节度使张守珪自然不会例外。李亨当然是个聪明人,又如何能不明白,范阳城内百姓多死一个,损得只是天朝威仪,真正受伤的却是张守珪。他的军队便又少去一员兵士,如此做倒真是坐收渔利了。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大为不妥,来日自己登上帝位,难道不能一统天下,恢复太宗武后之时的大唐圣朝么,届时范阳百姓和长安百姓又有何区别?!
    “彼一时,此一时,殿下,如今的您可要早下决断啊。”吉温一句话又一次戳穿了这位雄心勃勃的大唐储君的真正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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