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 Humpty dumpty(蛋头先生)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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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很矮小,也不知道是怎么窜了这么高的。挑食,又喜欢甜点。身体柔弱,平衡感差,所以跳舞和击剑都很烂呢。小孩脾气,却莫名其妙的执念强大,好想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似的。性格很别扭,就这一点让我很苦恼。刚开始他只是有事吩咐我,他想到什么完全不跟我说,就自己在日记本上写。要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执事,对小主人的心理也要有相应的引导才对,虽然有点不妥,我也只能偷偷的看他的日记。哎呀,跟真人迥异的文绉绉呢。后来不小心让他发现了,就很孩子气的发脾气,给我买了一本超厚的日记本,勒令我天天记日记。大概记了一个月的流水账吧,他自己也过来偷看,然后还发火,谁叫你写这个的,要写心事,心事!”
“噗。”阿德里安不禁笑出声来,用手轻轻的抚摸赛巴斯的面颊,“感觉你之前的人生,真的是好丰富哦。”
“我想请您帮我一些忙,对你来说,可以算是举手之劳。”夏尔将枪口滑到他的唇边,轻轻摩挲着,“我想确认一下,最近的连续自杀事件,是您一手计划的吧?”
医生快速的摇了摇头。
“是么。”夏尔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失落和愤怒——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我听说前几天有人吞枪自杀,大脑粘到后面后面的墙上了。也对,你一直很努力的工作,心无旁骛,勤勤恳恳,怎么有空去看这些花边新闻呢?”
医生感觉自己屈辱到了极点,但是仍然是妥协了。只能将联盟如何集会,自己又如何鼓动他们自杀的事情和盘托出。
“没有人指使你?”夏尔问,“你们自杀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可以让自己更加有……名望……”
想靠暴力和自杀来引起人们注意么。夏尔为联盟感到悲哀,老伯爵的后任,真是可笑的幼稚呢。
午夜的钟声晃晃悠悠的传来。
“你可以休息了。”夏尔说。
一个华丽的肘击,将医生打昏,夏尔收起枪,拍了拍手,示意那些人将医生监禁起来。当然,另一位哈尼斯·格雷将重新回到阁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阳城将不会发生自杀事件,三天内,一切左派分子和他们的家人将会被干净的清除,并且,在一年内,太阳城会被收编为夏尔自己的势力。
“看起来有点恶狠狠的样子,心里却单纯幼稚的要死,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每次做出个什么决定或是杀个人,都得心理斗争一番,或者表面说的决绝,却在日记里发牢骚忏悔,好似他有不得已的缘由一般。当然啦,杀掉自己的阿姨的确有点困难,但是,他哭的,还真是狼狈呢。”
“那么,他算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咯?”阿德里安问。
“比你善良。”赛巴斯重新起身,驾驭马车。
“可是从你离开他已经六年过去了,你相信如今的凡多姆海恩伯爵仍然是一个圣徒?”阿德里安望着不远处钟楼颤抖的秒针,“赛巴斯,人是会变的吧?”
阿德里安所言简直无可挑剔。
哪怕不从情感的角度,哲学家们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变化的突兀和无法挽回。
天真活泼的少年可以因为变故六亲不认;扭曲的爱导致的嫉妒如同蛇毒,让女人发狂;甚至,那些发誓要守着你,爱着你的人依然离你而去,契约也鞭长莫及。
经过了六年前的变故和分离,如今重聚,两人都讳莫如深。其实,这也怨不得任何人。自从夏尔昏迷两天一夜醒来后,他眼上的契约,就已经消失了。就仿佛拴住他们两人的唯一的一根细线已经腐烂,又该怎么将他夺回自己身边?
真正孤独一人的夏尔终于开始重新思索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所存在的位置,考虑自己该如何变强。在日复一日的执着中,他发现自己原本认为的死穴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大量的运动舒展了他的身体,健全眼睛让他有更强的洞察力和空间感,随着头发渐渐地蓄长,那个矮小年幼,带着黑眼罩的女王的走狗,已经变成社交界里优雅美丽的凡多姆海恩伯爵了。
而腐烂的丝线的另一头,属于执事塞巴斯蒂安的部分,也早已被哈利斯家虽然能干但是普通的执事所取代。可以泡世界上最美味的奶茶,可以做好吃的让人发狂的甜点,可以将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却再也不能在月光里透过帷幔一边发主人的牢骚,一边用凡人不能企及的力量,达成主人的一切祈愿。
我们之间的一切无法抑制的腐烂着,死去着,只有腐朽的堆积,却再也不见真正的生长。——这就是所谓的改变。
本来离议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因为最近的不太平,首相临时决定召集议会商讨国计民生。议会分为上议院和下议院,下议院透过的议案最终将呈递给上议院定夺。而上议院里,所占比例最大的,就是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但是多亏了下议院也有真正关心着平头百姓的人,O·S·卫斯理的议案一路披荆斩棘,直摆在上议院面前。
一般的贵族们再次面对这样的议案,也只是显的熟悉、厌倦又无奈。刚开始,还默不作声的等待时机见风使舵,等到哈利斯伯爵首先站起来支持以后,也就纷纷附和的表示同意了。事情进展的异常的顺利,局势即将在控制之中,仿佛自私畏缩的贵族忽然变的以天下苍生为重似的。其实彼此也心知肚明,还不是因为这次事情闹的大了,满城风雨了,要是再不给人们一个交代,自己必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一旁旁听的夏尔也并不在意现在这些贵族们回心转意的不甚光明的理由了,只是暗自数着该有多少人支持,议案通过的可能性是多少。哈利斯的预期仍然是有点过于乐观,L·K·杜斯连公爵党派的人,不仅占了上议院不少的比例,并且面对持平的两派,依然按兵不动。跟随着哈利斯举手却又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完好的融入主流的贵族们开始慌张的朝夏尔坐着的旁听席的方向望去,仿佛“凡多姆海恩伯爵是跟着哈利斯伯爵一同进来的”和“凡多姆海恩伯爵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是同一组命题一般。
哈利斯倒是镇定自若的在自己的席位坐着,右手无名指轻轻的敲打着扶手。然后——
“在议会中途打扰各位了真是对不起。”女王的武官兼秘书,名叫查尔斯·格雷的女人鞠了一躬,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有皇室图腾封蜡的信,当场打开,“啊,女王呢,有一封信想要呈递给各位。咳咳……关于最近连续自杀事件,凡多姆海恩卿奉我的命令做了详细而精确的调查。据悉,引起这场动乱的是一名叫做哈利斯·格雷——(额,这个恶心的男人的姓氏居然跟我一样,可恶……)的男人,当然这个人跟身为女王秘书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咳咳,继续……而他们自杀的原因,和屡屡被驳回的劳工待遇提高法有关。虽然这样不妥,但是我仍然希望各位上议院的大人们能够为那些默默的为伦敦做出贡献的可怜人着想。当然,定夺的权利在你们手上。”读完信,查尔斯·格雷将那封信高高的举起,顺着上议院的前排席位绕了一圈,“看清楚了么,这是女王的签章。”
然后,查尔斯·格雷顺着走到来到后排的夏尔跟前,“请问凡多姆海恩伯爵,我可以冒昧坐在您旁边么?”
“这本是旁听席位,请坐吧。”夏尔淡淡的说。
查尔斯·格雷没有一般淑女的做作娇羞,也就这么坐下来。
“女王向您问好。”她说。
夏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也请替我向女王致以问候和感谢。”
女王并不会平白无故的对着议会插一脚,写这封信更是破天荒。只不过,夏尔在去处理哈尼斯·格雷的事件之前,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和哈里斯伯爵合作的状况向女王陈述,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而女王,据此一个小时之前通过考虑,终于决定帮上夏尔一次。
就好比你养了一只狗,在给以他充足的狗粮之后,你本没有必要再丢给他一根骨头。但若是丢了,又岂不是一件增进主人和狗之间感情的事情么?狗给你的回报,又岂是一根骨头。
“有女王的帮助,这次我们应当胜券在握了。”夏尔浅浅一笑,眼里还是寒的。——女王的决定极其意义,他并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女王要他们凡多姆海恩家消失,他的父亲,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不仍然是无条件接受了?就此而言,女王真的是一位高明的饲主。
再次低头看去,三分之二的议员已经同意了议案。
然后,带着淡淡的怀疑和兴奋,夏尔听到议案通过的宣告和哈利斯阵营里的人的一阵欢呼。
因为是压到最后的议案,通过之后各位也就纷纷散席了。
查尔斯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跟夏尔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然后,随着大厅越发的空荡,夏尔可以直视到前排的哈利斯的背影。他的执事,塞巴斯蒂安已经在他的身后,双手递上他的手杖,又接过哈利斯手上的文件夹。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情景。仿佛自己灵魂出窍,看着自己出演的一场戏。
这个人,本来应该是我的。
夏尔只是这么淡淡的想,别的,却再也不能涌出什么感情。并没有预料中的嫉妒,仇恨,不得到他不罢休的执念,只是有点,微不足道的怅惘,失落。
那个名叫塞巴斯蒂安的人,本应该是我的。
后来没有另雇一个执事,大概也只是因为田中先生很能干吧。
“凡多姆海恩伯爵。”隔着重重叠叠的座位,哈利斯仰起头对着夏尔招手,“我们同行一段路吧。”
马车在路上微微的颠簸着,哈利斯家的马车比自己惯用的来的敞亮。夏尔和哈利斯主仆对坐着,成为一个沉默诡异的三角。
“突。”“突。”“突。”
对坐的两人,因为路途的颠簸,打理好的垂坠的头发很不给面子的弹跳着。仿佛顽皮的精灵,又仿佛……唔,他们脑袋里会钻出一只不听话的兔子。然后,是他们脸颊,也软软的跟着跳动,微微改变着脸上的表情。微笑,嘟嘴,微笑,嘟嘴,微笑,嘟嘴。
夏尔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干嘛啦,有什么好笑的!”哈利斯伯爵也算是注重仪表的人,为了让自己两颊的肉跳的不那么明显,他猛提一口气。肉……憋了进去。
夏尔因为微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带着弯弯弧度的,细长的冰蓝色眼睛,就这么撞上了那人的红茶色瞳孔。
夏尔以为自己会闪躲。
但是,就这么直勾勾的看过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自己长大了,而他仍然俊美如斯,六年的时光恍然流过,如今相遇,两人早已经没有了什么主仆的关系,契约的死守,几乎都算是路人了。
但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却也不是一种最坦然的相处方式么。
“凡多姆海恩伯爵真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呢。”塞巴斯蒂安说,“直到今天,我才领略到伯爵超强的手段和您那颗温柔的心。”
“过奖了。”夏尔被他揶揄的浑身疙瘩,“说起手段,我倒想拜读一下执事你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呢。”
若是夏尔没有猜错,那本笔记本最新的记录,应该是不知从哪里搞到的,一切关于L·K·杜斯连伯爵的负面消息。
“赛巴斯也是为了更好的解决问题嘛。”哈利斯伯爵倾着身子,一手搭上夏尔的肩膀,“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并且,你我的确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但是,夏尔,你可以做我的朋友么?”
“额?”夏尔愣了一愣。
“那种可以经常串门和下午茶吃晚饭,一起去舞会,一起去花园里散步,去戏院看戏的朋友。”哈利斯说,“当然,如果你要跟哥哥讲述青春期的烦恼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知谁在路上开了一个坑,发出友情信号的哈利斯还没有等到回答,就很不给面子的在一个颠簸中摔在了执事身上。
马车终于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一个转弯走向那片带着伦敦阴郁但是温暖的湿哒哒的空间里。灰色的天空里,人们纷纷撑起伞。果不其然,不出一秒钟,就有细腻的小雨攀附在椭圆形的窗户上。
但是因为车厢里再也不是夏尔独自一人,在这片灰度里,却反而有着一股无法触摸的暖意和安全感。
——第一卷【Humptydumpty】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