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王府执照,危机暗伏  第十三章:软罗赏赐,暗室计长(3更)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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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珩让人送来的软烟罗,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沁芳园。
    三匹。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藕荷色,一匹月白。料子轻薄柔软,对着光看,像笼着一层烟雾,是南边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宫里娘娘们也不过刚得了赏。
    柳氏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匹藕荷色的,触感滑腻微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来送东西的管事嬷嬷:“王爷可还说了什么?”
    “王爷说,”管事嬷嬷垂手回道,“林氏进献方子有功,该赏。这几匹料子颜色素净,正适合给林氏裁几身衣裳,也免得……出门在外,失了王府体面。”
    话说得周全,挑不出错。可柳氏听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泛了上来。
    王爷特意为林氏赏东西?还是借她的手赏?为了个体面?还是……做给什么人看?
    她想起昨日李嬷嬷回来说,林氏出了趟府,去了西城,还“恰巧”在茶楼遇见了谢质子。两个人隔间说了会儿话。这事儿,王爷知道吗?这赏赐,跟这有关系吗?
    “知道了。”柳氏收回手,“料子先收着。去库里再取两盒官燕,一并给林氏送去。就说……本妃看她气色不好,让她补补身子。”
    “是。”管事嬷嬷应声退下。
    柳氏坐回椅中,端起已经半凉的茶。茶汤澄黄,映着她眼底一丝晦暗。
    这个林晚晚……比她想的,要麻烦。
    赏赐送到冷院时,林晚晚正在育苗箱前给新出的白菜苗间苗。
    小苗挤挤挨挨,嫩生生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过密的拔掉一些,留出生长空间。听到外头动静,她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
    来的不是李嬷嬷,是个面生的中年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料子和锦盒。
    “林姑娘,”那嬷嬷脸上带着笑,语气却不算热络,“王妃念你进献方子有功,特赏软烟罗三匹,官燕两盒。王爷也说了,姑娘如今偶要出府,该有身像样衣裳,莫失了体面。”
    林晚晚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料子和精致的锦盒,心头先是一紧,随即涌上复杂的滋味。她跪下:“妾身谢王爷、王妃赏赐。”
    “姑娘快请起。”嬷嬷虚扶一把,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掠过空了的菜地和整洁的屋舍,最后落在林晚晚沾了泥土的手指和洗得发白的袖口上,“东西送到了,老身便回去复命了。”
    人走了。翠儿盯着那几匹在陋室里显得格格不入的华美料子,眼睛都直了:“姑娘……这、这料子真好看!摸着真滑!还有官燕……奴婢只听前院的姐姐们说过,是顶金贵的东西!”
    林晚晚没说话。她走到桌前,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匹藕荷色的软烟罗。冰凉,顺滑,像握不住的流水。颜色……和她身上这件旧衣几乎一样,可质地天差地别。
    赏赐?体面?
    她想起昨天茶楼里谢云舟那句“筹码”。又想起萧景珩夜访时冰冷的审视。
    这赏赐,是安抚,是补偿,还是……新的试探?或者,是做给谢云舟,甚至更多人看的“态度”?
    她不知道。但东西既然送来了,就不能白放着。
    “翠儿,”她转身,“去前院问问,府里可有相熟的裁缝?工钱几何?再打听打听,这官燕……该怎么吃。”
    “哎!”翠儿欢快地应了,一溜烟跑了。
    林晚晚独自站在屋里,看着那堆赏赐。阳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软烟罗上,折射出柔和的、却有些刺眼的光。
    这光,照不进心里,反而让周遭的破败更显清晰。
    裁缝是下午来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精干妇人,姓郑,是常给王府里得脸的丫鬟嬷嬷做衣裳的。见了林晚晚,态度不卑不亢,量尺寸时手指又快又准。
    “姑娘身量是标准的,就是太瘦了些。”郑裁缝一边记尺寸一边说,“这三匹料子都是好料子,做衣裳最显气质。雨过天青的做件褙子,藕荷的做身襦裙,月白的……做件罩衫或是留作里衣都使得。姑娘想要什么样式?”
    林晚晚对古代服饰了解不多,只道:“样式不必太繁复,简单合身就好。褙子和襦裙要方便走动些。”
    郑裁缝点头:“懂了。那褙子就做直领对襟的,襦裙做高腰褶裙,既大方又利落。七日后来给姑娘试样子。”
    “有劳了。”林晚晚让翠儿封了个小红包给郑裁缝。
    送走裁缝,她又对着那两盒官燕发了会儿呆。这玩意儿她听说过,但没做过。问翠儿,翠儿也只知道“要拿小炖盅隔水慢慢炖,还得加冰糖”。
    那就炖吧。她取了一小盏燕窝,用清水泡发,仔细挑去杂质。没有专门的炖盅,就用个小陶罐,加了清水和一点黄冰糖,放在蒸饭的锅里隔水蒸。
    灶火舔着锅底,水汽慢慢蒸腾起来。她坐在灶前的小凳上,看着跳跃的火苗。
    日子好像不一样了。有了出府的自由,有了华美的衣料,有了珍贵的补品。可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这些“好”,像架在炭火上的糖,看着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烤焦,甚至炸开。
    燕窝炖了一个多时辰,炖到汤汁清亮,燕丝晶莹。她盛了一小碗,尝了一口。淡淡的甜,滑嫩,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知道它“金贵”。
    她让翠儿也喝了一碗。小丫头咂咂嘴:“也没什么味儿嘛……还没姑娘做的红糖水好喝。”
    林晚晚笑了,那点沉郁的心情散了些。是啊,还没糖水好喝。可世人趋之若鹜的,不就是这份“金贵”么?
    她留了一部分燕窝,其余的仔细收好。这东西,或许以后能用得上。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谢云舟没再出现,也没人再来墙根传话。萧景珩那边更是杳无音讯。王妃似乎也忘了她,没再召见。
    林晚晚乐得清静。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几箱菜苗上,浇水,施肥(用自制的草木灰肥),观察长势。小白菜已经长出四五片真叶,可以移栽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育苗箱移到之前翻好的菜畦里,一棵棵种好,浇足定根水。
    又把空出来的育苗箱撒上萝卜种子。日子就在这单调的劳作中,一天天过去。
    出府腰牌还剩两次机会,她没急着用。周掌柜那边毫无消息,她不敢贸然去找。外头,似乎也安静得过分。
    直到第五天下午,翠儿从前院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姑娘,”她凑到林晚晚耳边,压低声音,“奴婢今儿听浆洗房的张婆子说,谢质子那边……好像病了。”
    “病了?”林晚晚手上动作一顿。
    “嗯,说是染了风寒,咳得厉害,这两日都没出客院门。王妃还让李嬷嬷送了些药材过去。”翠儿眨眨眼,“张婆子还说……谢质子病的前一天,好像胃口特别差,晚膳几乎没动,第二天就躺下了。”
    胃口差?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病的前一天……不就是茶楼见面那天?
    是巧合?还是……那碗“红油杂拌”的后劲太大,把他吃出问题了?可当时他明明面不改色……
    她摇摇头,甩开这个有点荒谬的念头。谢云舟那种人,怎么可能被一碗辣菜放倒?就算真吃坏了,也该是当场发作。
    “还有别的吗?”她问。
    翠儿想了想:“别的……好像没了。哦对了,王爷这几日好像特别忙,经常天不亮就出府,深夜才回。前院伺候的人都说,王爷心情……似乎不大好。”
    萧景珩心情不好?林晚晚想起那晚他冷硬的侧脸。那个人,心情好与不好,大概都是一个样子吧。
    她没再多想,继续低头侍弄菜苗。别人的病,别人的忙,别人的心情,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守着自己这一方小小的、刚刚重新泛绿的菜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六天,李嬷嬷来了。
    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上次送赏赐的那个嬷嬷,以及两个捧着新衣的丫鬟。
    新衣做好了。雨过天青的褙子,藕荷的襦裙,月白的罩衫。料子果然极好,针脚细密,款式简洁大方。林晚晚换上,尺寸竟分毫不差,衬得她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光彩。
    “姑娘穿着真合身。”李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模样,“王妃说了,明日承恩侯府老夫人寿宴,让姑娘也随行。”
    林晚晚正整理袖口的手指僵住了:“……我?随行?”
    “是。”李嬷嬷点头,“王妃说,那”酪浆饮”老夫人很是喜欢,问起方子来历。王妃便提了姑娘一句。老夫人说想见见手巧的人。王妃便允了,让姑娘明日跟着,去侯府磕个头,也算全了礼数。”
    承恩侯府……老夫人寿宴……王妃带着她去?
    林晚晚脑子嗡的一声。这绝不是简单的“磕个头”。王妃带一个冷院罪女出席侯府寿宴,等于向所有人表明,林晚晚是她“这边”的人,至少,是得了她“青眼”的。
    为什么?因为萧景珩的赏赐?还是因为……谢云舟的“病”?或者,两者皆有?
    她来不及细想,李嬷嬷已经接着说了:“明日辰时二刻,在二门处候着。穿戴就今日这身,再梳个整齐的发髻即可。少说话,多看眼色,莫要给王府丢人。”
    交代完,李嬷嬷便带着人走了。
    屋里又剩下林晚晚和翠儿,还有那身过于华美、此刻却显得沉重的新衣。
    【弹幕:要进副本了!侯府寿宴!】
    【王妃这是要把主播推到台前啊!】
    【是好是坏?感觉像被当枪使。】
    【谢云舟会不会也在寿宴上?】
    【还有萧景珩呢?他去不去?】
    弹幕疯狂刷过,林晚晚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她慢慢脱下那身新衣,仔细叠好。手指抚过光滑的布料,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侯府寿宴,高门显贵云集。王妃,谢云舟,可能还有萧景珩……而她,一个本该藏在阴影里的罪臣之女,却要穿着这身“体面”的衣裳,走到明处。
    是机会?还是更大的陷阱?
    她不知道。
    夜幕再次降临。林晚晚躺在床上,新衣就放在枕边,在黑暗里散发着淡淡的、属于新布料和熏香的味道。
    她睁着眼,毫无睡意。
    明天,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场面?
    而此刻的客院中,谢云舟靠坐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握着一卷书,却许久未翻一页。偶尔低咳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一片幽深,不见病容,只有冰冷的思量。
    镇北王府的书房里,灯还亮着。萧景珩刚处理完最后一封边关急报,揉了揉眉心。亲卫低声禀报明日承恩侯府寿宴的随行安排,提到了林氏女的名字。
    萧景珩动作微顿,旋即恢复如常。
    “知道了。”他声音平淡,“照王妃的意思办。”
    亲卫退下。萧景珩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北角的方向,那里早已一片漆黑。
    寿宴……她也去。
    也好。
    风既然起了,就把帆扬得高些,看看究竟能吹向何方。
    也看看这看似柔弱的藤蔓,究竟能攀得多高,或者……摔得多重。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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