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王府执照,危机暗伏  第十二章:茶楼暗面,一语双关(2更)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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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墙根那四个字,像烙铁烫在脑子里,反复灼烧——“明日巳时,茶楼。”
    哪个茶楼?谁传的话?是周掌柜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她翻来覆去,后半夜几乎没睡。窗外透出蟹壳青时,才迷糊了一会儿,又被梦里的叩墙声惊醒,一身冷汗。
    起身,洗漱,生火熬粥。动作全是下意识的,脑子里乱糟糟。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是陷阱。谢云舟?王妃?甚至萧景珩?都有可能。但不去,万一真是周掌柜的人,错过了关键线索怎么办?周掌柜仓促离京前说“东西已妥”,可“东西”到底是什么?在哪?她需要知道。
    【弹幕:主播今天要出门?那个传话太可疑了!】
    【不去怎么知道是谁?万一是周掌柜呢?】
    【也可能是谢云舟设的局!】
    【别忘了主播刚拿到出府牌子,说不定有人盯着呢。】
    弹幕七嘴八舌,也理不出头绪。
    粥在锅里咕嘟着,米香散开。林晚晚看着那点微弱的灶火,心里渐渐定了。
    得去。必须去。缩在冷院里,永远只能被别人的网罩着。想破局,就得走出去,哪怕明知可能有诈。
    辰时三刻,她换好那身最体面的藕荷色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别上唯一的木簪。脸上没什么血色,但也洗干净了。她把那块乌木出府腰牌仔细系在腰间显眼处,又揣上那两小块碎银子——谢云舟买辣油方子给的。
    “翠儿,今天跟我出去一趟。”她对刚回来的翠儿说,“去……买些针线,再看看药铺有没有治心口疼的方子。”
    理由现成的,合乎王妃的规定。
    翠儿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哎!奴婢这就准备。”
    主仆二人走到后角门。守门的婆子认得翠儿,却多看了林晚晚几眼,目光在她腰间的牌子上停了停,又扫过她苍白的脸和朴素的衣着,撇撇嘴,没说什么,开了门。
    跨出门槛的刹那,林晚晚呼吸一窒。外面是条窄巷,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带着晨露和烟火气。久违的自由空气涌来,却压得她心头沉甸甸的。
    她定了定神,抬步往前走。翠儿紧跟在后,小声指点着方向。
    西城街市比上次来时更热闹。早点摊子冒着白汽,卖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林晚晚按着记忆,先去了上次那家文房小摊,买了点便宜的纸墨——这是明面上的由头。
    又去了间药铺,问了问安神养心的方子,拣了几味便宜药材包好。翠儿一直跟在她身边,眼睛却不住地往街边卖糖人和面人的摊子上瞟。
    林晚晚看在眼里,摸出几个铜钱递给翠儿:“去买个糖人吧,顺便问问这附近……有没有清静点的茶楼?”
    翠儿接过钱,欢天喜地去了。不一会儿举着个孙悟空糖人回来,舔了一口,含糊道:“姑娘,前头拐角就有家”清韵茶楼”,说是雅静,二楼有隔间。”
    清韵茶楼……会是这里吗?传话人没说具体名字。
    林晚晚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她带着翠儿慢慢往那边走。茶楼门面不大,黑底金字招牌有些旧了,但收拾得干净。门口挂着蓝布帘子,里面隐约传出说书人的声音和茶客的喧哗。
    她没立刻进去,在不远处的绸缎庄门口停了停,假装看布料,余光却打量着茶楼进出的人。多是寻常百姓,也有几个穿着体面的商贾模样的。
    巳时刚到。茶楼门口走出个提着铜壶的伙计,往街边泼水,眼睛似乎朝她这边扫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去了。
    林晚晚心一横,对翠儿说:“走累了,进去喝碗茶歇歇脚。”
    主仆二人掀帘进去。一楼大堂坐得半满,说书先生正讲到“赵子龙单骑救主”,唾沫横飞。热气、茶香、人声混在一起,嘈杂得很。
    伙计迎上来:“二位客官,楼上请?楼上清静。”
    林晚晚点点头。伙计引着她们上了狭窄的木质楼梯。二楼果然安静许多,用屏风隔出几个雅座,临街的窗边还有两个小隔间,挂着竹帘。
    “客官要哪间?”伙计问。
    林晚晚目光扫过。其中一个隔间,竹帘低垂,帘缝下,隐约露出一角月白色的衣摆。
    她心跳漏了一拍。月白色……谢云舟常穿的颜色。
    “就……靠窗那间吧。”她指了指隔壁那个空着的隔间。
    “好嘞,您二位稍坐,茶马上来。”伙计麻利地擦了桌子,退下去。
    林晚晚和翠儿在隔间坐下。竹帘并不完全隔音,能听见隔壁极轻微的、瓷器触碰桌面的声音,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是谢云舟。
    果然是他。
    她攥紧了袖口,指尖发凉。不是周掌柜……是谢云舟。他约她来这里,想做什么?
    翠儿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不安地看了看竹帘,又看看林晚晚。
    伙计很快送上茶和一碟瓜子。茶是普通的茉莉香片,瓜子也炒得有些糊。林晚晚端起茶碗,借着氤氲的热气,定了定神。
    兵来将挡吧。
    茶喝到第三口,隔壁传来了声音。
    不是说话声,是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的声音。嗒,嗒嗒,嗒。和昨夜墙根的节奏,一模一样。
    林晚晚放下茶碗。
    竹帘被轻轻挑开一道缝隙。谢云舟的脸出现在缝隙后,温润依旧,眉眼含笑,隔着几步距离,朝她微微颔首。
    “林姑娘,好巧。”他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她听清,“若不介意,可否移步一叙?”
    巧?林晚晚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和犹豫,看了看翠儿,又看了看竹帘后的人,才低声道:“谢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谢云舟笑容不变,“只是前日得了姑娘的辣油方子,家中长辈试用后,胃口果然好了些。在下心中感激,一直想寻个机会当面致谢。今日偶遇,实乃缘分。”
    话说得滴水不漏,把私会变成了“偶遇”和“致谢”。
    林晚晚知道躲不过,对翠儿低声道:“你在这儿等着。”然后起身,走到竹帘边。谢云舟适时将帘子挑高了些,让她进去。
    他的隔间更宽敞些,桌上除了一壶茶,还摆着两碟精致的点心:荷花酥和豌豆黄。和她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
    “姑娘请坐。”谢云舟亲手为她斟了茶,“尝尝这点心,是新做的。”
    林晚晚坐下,没碰点心,只端起茶杯:“谢公子客气了。方子既已卖出,银货两讫,不必言谢。”
    “方子是方子,情分是情分。”谢云舟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姑娘近日……可好?听闻王妃开恩,许你出府了?”
    消息真灵通。林晚晚垂下眼:“托王爷和王妃的福,尚能度日。”
    “那就好。”谢云舟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只是这京城之地,看似繁华,却也复杂。姑娘孤身在外,还需多加小心。尤其是……与人往来,更需明辨。”
    他话里有话。
    林晚晚抬起眼:“公子是指……?”
    “譬如那西城杂货铺的周掌柜,”谢云舟放下茶盏,声音放得更缓,“听说前几日突然关了铺子,举家离京了?走得颇为仓促。”
    他果然也盯着周掌柜!
    林晚晚后背绷紧,面上却更显茫然:“周掌柜?妾身只是在他那里买过几次针线……他离京了?倒是不知。难怪前次让丫鬟去,铺门关着呢。”
    “是吗?”谢云舟看着她,嘴角笑意深了些,“那倒是可惜了。周掌柜为人活络,消息也灵通,原本……还想托他打听些旧事。”
    “旧事?”
    “一些……陈年往事。”谢云舟指尖划过杯沿,目光飘向窗外街景,“与令尊,或许还有些关联。”
    林晚晚心脏狠狠一缩。他提到了父亲!直接提到了!
    她指甲掐进掌心,用刺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公子……何意?家父获罪流放,已是旧案,妾身……不敢多问。”
    “是不敢,还是……不愿?”谢云舟转过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那双温润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某种锐利的探究,“林姑娘,你真的相信,令尊林文柏,是漕粮案的主犯吗?”
    茶楼外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隔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林晚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抹不再掩饰的锐光。她知道,戏,演到这里,该换一种唱法了。
    一直装傻充愣,只会让他更加怀疑,更加紧逼。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那层怯懦和茫然,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冰冷的岩石。
    “谢公子,”她开口,声音依旧轻,却没了颤抖,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平静,“您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谢云舟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那股温润的书卷气里,透出一丝不容错辨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
    “林姑娘果然与传闻不同。”他低笑一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对令尊当年卷入的漕粮旧案,确有几分兴趣。据我所知,此案尚有疑点,关键证人死得不明不白,关键证物……至今下落不明。”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表情:“而姑娘你,似乎与那位可能知晓些内情的周掌柜,颇有来往。”
    林晚晚心念电转。他果然是为了“暗账”!他以为周掌柜把东西给了她?还是想通过她,找到周掌柜?
    “谢公子说笑了。”她迎上他的目光,不退不让,“妾身一个深闺女子,父亲获罪时年纪尚小,能知道什么?周掌柜不过是买卖往来,他离京与否,与妾身何干?至于证物……”她轻轻摇头,“若有证物能证明家父清白,当年又岂会落到那般田地?”
    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咬定一无所知。
    谢云舟看着她,良久,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少了些温润,多了几分莫测。
    “姑娘不必紧张。”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模样,“在下只是偶然听闻,有些感慨罢了。毕竟,冤狱难平,骨肉离散,总是人间憾事。”他话锋一转,“不过,姑娘如今既得王妃青眼,又有王爷……偶尔过问,将来境遇,或许能有转机也未可知。”
    他又把话题扯回了王府,扯回了萧景珩。
    林晚晚心里警铃大作。他到底想干什么?搅动旧案?离间她和王府?还是两者皆有?
    “王爷王妃的恩典,妾身铭记。”她再次垂下眼,恢复恭顺姿态,“只求安稳度日,不敢奢求其他。”
    “安稳度日……”谢云舟品味着这四个字,笑意微冷,“在这京城,想要真正”安稳”,有时……也需要一点倚仗,或者,一点”筹码”。”
    他意有所指。
    林晚晚不再接话,只默默喝茶。隔间里气氛凝滞。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喧哗,似乎有人争执。紧接着,楼梯咚咚作响,脚步声杂乱,听着不止一人上来。
    谢云舟眉头微蹙,迅速看了林晚晚一眼,低声道:“今日便到此吧。姑娘保重。若日后……想起什么,或需要帮助,可设法递消息到客院。”
    他说得很快,说完便起身,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朝林晚晚微微颔首,随即掀帘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林晚晚坐在原地,没动。心跳依然很快,手心里的冷汗还没干。
    楼下喧哗声渐渐平息,似乎是酒客闹事,被伙计劝走了。
    翠儿从隔壁探头进来,小脸发白:“姑娘,没事吧?刚才好多人冲上来……”
    “没事。”林晚晚站起身,也放下一小块碎银子,“我们走。”
    主仆二人下楼,离开茶楼。走到街上,被阳光一照,林晚晚才觉得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稍微散去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清韵茶楼”的招牌。竹帘后那场暗流涌动的对话,还有谢云舟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筹码?倚仗?
    她摸了摸腰间那块冰凉的乌木腰牌。
    这,算吗?
    回到王府,已是申时初。角门婆子验过腰牌,嘀咕了句“倒是准时”,放她们进去。
    冷院依旧冷清。林晚晚卸下强撑的镇定,疲惫感涌上来。她让翠儿去把买的药材收好,自己坐在窗前发呆。
    茶楼里谢云舟的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反复回放。他对漕粮案的兴趣,对周掌柜的关注,那句“筹码”的暗示……还有,他为何突然匆忙离开?是因为楼下的喧哗?还是……他察觉到了别的什么?
    她忽然想起萧景珩那晚的话:“谢云舟若再来,告诉他,本王请你过府一叙。”
    谢云舟今天约她,是否也知道了萧景珩这句话?他的试探,是否也包含了想看看萧景珩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越想,越觉得这潭水浑不见底。
    【弹幕:谢云舟这是想拉拢主播当棋子啊!】
    【他肯定怀疑主播知道暗账的事。】
    【主播刚才应对得很好,没露底。】
    【但被他盯上更危险了……】
    【萧景珩知道主播今天出去见谢云舟吗?】
    最后这条弹幕,让林晚晚悚然一惊。
    萧景珩……会知道吗?王府眼线无处不在,她拿着新得的腰牌第一次出府,就“恰好”去了谢云舟所在的茶楼,还单独交谈……这巧合,太过明显。
    如果萧景珩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会认为她私下勾结南楚质子?还是会觉得,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
    夜幕降临,王府各处灯火渐次亮起。
    外书房里,萧景珩听着暗卫的禀报。
    “……林氏女辰时三刻出府,先购纸墨,后至药铺,再入清韵茶楼。南楚质子谢云舟巳时前便已在茶楼二楼隔间等候。林氏女至,与其隔帘相邻而坐,后应邀入内,交谈约一刻钟。其间,谢云舟提及漕粮旧案及周福,林氏女应对谨慎,未曾透露实质。后楼下有酒客闹事,谢云舟匆匆离去,林氏女稍后亦返府。”
    暗卫声音平板,叙述详尽。
    萧景珩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松。窗外夜色浓重,只有远处巡夜灯笼的光晕在风中晃动。
    “说了什么,一字不落。”他道。
    暗卫立刻复述,虽不能完全还原,但关键对话八九不离十。
    听到“筹码”二字时,萧景珩眸色骤然转冷。
    谢云舟……果然在打这个主意。想用陈年旧案做文章,想拉拢林氏女作为切入的棋子?还是想透过她,搅动王府甚至朝局?
    而林氏女今天的应对……倒还算清醒。没被蛊惑,也没露怯。只是,这份清醒,又能维持多久?
    “王爷,可要……”暗卫请示。
    “不必。”萧景珩打断,“照旧盯着。另外,”他顿了顿,“明日,以本王名义,给王妃送几匹南边新进的软烟罗。就说……林氏女进献酪浆饮方有功,该赏。”
    暗卫一愣,随即低头:“是。”
    萧景珩挥手让人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他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封刚到的密函,来自北境,关于狄人秋冬季可能的大规模扰边预警。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内,南楚质子蠢蠢欲动,陈年旧案暗藏玄机。北境外,狄人铁骑磨刀霍霍。
    而这王府之内,一个本应悄无声息的女人,却似乎正在被推向风口浪尖。
    他想起暗卫复述中,林晚晚最后那句疲惫的“只求安稳度日”。
    在这旋涡中心,安稳……何其奢侈。
    他转身,看向西北角那片沉入夜色的屋脊。那里,一点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像风暴将至的海面上,一星飘摇的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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