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冷院开播,弹幕指路  第十章:夜扣柴扉,初现峥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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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油快熬干了。
    林晚晚拨了拨灯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晃动。桌上是那几本旧书,还有下午给谢云舟写方子时剩下的半张纸。墨迹干了,字迹歪扭,她自己看着都勉强。
    她没睡。也睡不着。
    谢云舟那张被辣红却依旧从容的脸,还有那句“必有回报”,像烧红的针,在她脑子里反复刺着。回报什么?怎么回报?
    窗外起了风,吹得破窗纸哗啦作响。远处隐约传来梆子声,二更了。
    她把最后一点灯油添上,拿起《山家清供》,想找点东西分神。翻到“蟹酿橙”那一页,刚看了两行——
    叩门声响起。
    很轻,但清晰。不是翠儿,翠儿今晚在前院值夜。也不是送饭婆子那种不耐烦的拍打。
    咚,咚咚。
    三下,不疾不徐。
    林晚晚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慢慢放下书,站起身,走到门边。手放在粗糙的门闩上,冰凉。
    “谁?”她声音压得低,有些发紧。
    门外静了一瞬。然后,一个低沉、陌生的男声响起,像滚过石滩的寒流。
    “开门。”
    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自称。不是请求,是命令。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晚晚手指蜷了蜷。这声音她没听过,不是府里任何管事或小厮。而且,这个时辰……
    【弹幕:卧槽!谁?!】
    【这声音好冷!】
    【主播别开!危险!】
    【会不会是……萧景珩?】
    弹幕瞬间炸开。林晚晚心脏狂跳起来。萧景珩?那个镇北王?他怎么会来?怎么可能来?
    她僵在门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开门。”门外的声音又响起,依旧是那两个字,听不出情绪,但无形的压力透过薄薄的门板,沉沉压了过来。
    不开,行吗?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到发白,慢慢抽开了门闩。
    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人。
    很高,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夜色。他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墨色箭袖常服,腰束革带,脚踏乌靴。没有披风,没有随从,就那样独自立在清冷的夜风里。
    廊檐下挂的气死风灯光线昏暗,只能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鼻梁挺直如削,下颌线绷得紧。整个人像一把入了鞘的刀,沉默,却透着股割人的锋锐。
    是萧景珩。林晚晚虽未见过,但这一刻无比确定。只有这个人,能有这样的气势。
    她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垂下眼,福身:“王……王爷。”声音有点发颤,不是装的,是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活生生的“丈夫”惊到了。
    萧景珩没应声。他的目光越过她低垂的头,落在她身后的屋子里。扫了一圈——简陋,空荡,但异常整洁。桌子,凳子,床,都归置得一丝不苟。桌上摊着书,还有笔墨。空气里,除了陈旧的灰尘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奇异的辛辣气。
    他抬步,走了进来。
    林晚晚僵在原地,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完全侵入这方狭小空间,带进一股夜风的凉意和……某种凛冽的、属于战场和权力的气息。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侧身让开,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萧景珩走到桌边,停下。目光落在摊开的《山家清供》上,又移到那半张写坏的字纸上。他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张纸。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上面是她练字的痕迹,还有下午写给谢云舟方子时试笔的涂鸦。
    “识字?”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问,还是陈述。
    “……认得一些。”林晚晚低着头。
    “会写?”
    “……写得不好。”
    萧景珩放下纸,转向她。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很慢。像在审视一件物品,或者……一个需要评估的变量。
    林晚晚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去。她竭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只是惶恐,而非别的。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她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谢云舟,”萧景珩忽然开口,直接切入了核心,“今日来找你,所为何事?”
    林晚晚指尖一颤。他知道了?这么快?是一直在监视,还是……
    她不敢深想,低声道:“谢公子……来买辣油的方子。”
    “买?”萧景珩重复这个字,语气里带上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玩味,“用什么买?”
    “……一两银子。”
    “方子呢?”
    “给……给他了。”
    “什么方子,值一两银子?”萧景珩向前踏了半步。距离陡然拉近,林晚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混合着淡淡墨香和铁锈般的气息。压迫感如山倾来。
    她喉咙发干:“就是……就是用茱萸、花椒、姜,还有……一点番椒籽,熬油拌料的法子。”
    “番椒籽?”萧景珩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何物?”
    “妾身……也不知具体,是以前家中偶然得来的海外种子,听说极辣,就试着种了点,收了些籽……”她的话半真半假,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更深。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林晚晚听见他轻轻“呵”了一声,很短,很冷。
    “你倒是能耐。”他说,“冷院之中,还能种海外稀罕物,做得出让南楚质子都肯花一两银子买的辣油。”
    这话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林晚晚后背冒出冷汗。她不知道萧景珩到底掌握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今夜前来,究竟是为了谢云舟,还是为了别的。她只能保持沉默,以最卑微的姿态。
    萧景珩不再看她,转而走向厨房的方向。门虚掩着,他推开。
    厨房更小,但同样整洁。灶台擦得发亮,碗筷码放整齐。墙角堆着些柴火和破旧杂物(掩盖着那些坛子),另一边放着几个瓦盆,里面是新育的菜苗,在昏暗中泛着稚嫩的绿意。
    他的目光在那几个瓦盆上停留了片刻。苗很壮,不像缺肥少水的样子。又移到墙角那堆“杂物”上,鼻翼微微翕动——除了柴火和灰尘,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咸鲜的发酵气味。
    他没动那些东西,只是看着。
    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卷宗里那个懦弱、绝望、只能等死的罪臣之女,不该是这样。她识字,会经营,懂耕种,能做出连谢云舟都感兴趣的稀罕吃食,还能把这样一个破落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甚至……暗中可能与那个仓促离京的周掌柜有牵连。
    太多疑点。
    那些金色文字曾说:“主播的菜地被逼着拔了,唉。”
    他看向窗外那片被翻整过的空地。菜,确实被“拔”了,但新的苗,已经悄无声息地育了起来。像野草,烧不尽。
    “周福,”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你认得?”
    林晚晚心脏猛地一缩。周掌柜!他果然查到了!
    “是……”她声音干涩,“妾身……妾身之前托丫鬟去外头买些针线,在他铺子里买过几回。后来……后来他听说妾身会做点吃食,就问过方子……”
    “问方子?”萧景珩转过身,重新面对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一个杂货铺掌柜,问你要吃食方子?给了吗?”
    “……给过一个酱料的方子。”林晚晚硬着头皮说,“他说铺子里想搭着卖点自家做的酱菜。”
    “他付你钱了?”
    “付……付了些。”
    “多少?”
    “……几百文。”林晚晚不敢说具体数字。
    萧景珩没再追问。他走回外间,重新站在桌子前。手指划过粗糙的桌面,最后停在那本《山家清供》上。
    “秋露白,霜后甘。”他低声念出那页脚的小字,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她,“何解?”
    林晚晚头皮发麻。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看过这本抄本?还是……谢云舟那里也有同样的标记?
    她脑子飞快转动,最后只能摇头:“妾身……不知。许是前人随手批注。”
    萧景珩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她。这一次,那目光里除了审视,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剥开的探究。
    “林晚晚。”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字字清晰,“你父亲林文柏,康平八年流放北地。你可知,他是因何获罪?”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林晚晚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她维持着清醒:“妾身……不知详情。只听说是……漕粮有失。”
    “漕粮有失。”萧景珩重复,语气平淡,“亏空三万七千石。押运官三人,唯你父认罪画押,一人于狱中”病故”,一人至今下落不明。你父流放途中感染时疫,去岁冬,殁于北地苦役营。”
    他每说一句,林晚晚的心就沉一分。这些是卷宗上的事实,冰冷而残酷。
    “你恨吗?”他忽然问。
    林晚晚猝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恨?原身或许恨。但她呢?一个穿越者,对未曾谋面的“父亲”,对一桩陌生的旧案,该有什么感情?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声音:“妾身……不敢。”
    “不敢恨?”萧景珩微微挑眉,“还是……恨也无用?”
    林晚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空洞的疲惫:“王爷明鉴。妾身如今,只想活着。”
    只想活着。
    这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深潭。
    萧景珩看着她。女人苍白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站在简陋破败的屋子里,说“只想活着”。眼神里有恐惧,有戒备,但深处,却有一簇极其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火苗。
    那火苗,他在濒死的战士眼里见过,在绝境中挣扎的百姓眼里见过。是求生欲。
    或许,这就是她所有“异常”的根源。
    为了活下去,人可以激发出难以置信的潜能。
    屋内重归寂静。夜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灯火一阵摇曳。
    萧景珩终于移开了目光。他转身,走向门口。
    “安分待着。”他在门槛处停下,没有回头,“谢云舟若再来,告诉他,本王请你过府一叙。”
    说完,他一步踏出,墨色的身影融入门外浓稠的夜色,瞬息不见。
    门,还开着。冷风灌入,吹得林晚晚浑身冰凉。
    她腿一软,扶着桌沿才没倒下。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萧景珩没有回书房。
    他站在冷院外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那扇依旧透出微光的窗户。女人单薄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许久未动。
    今夜一见,疑窦未消,反而更深。
    她不像细作。细作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实在”,种菜,做酱,卖方子,每一桩都留下痕迹。但她也绝不像个普通的、认命等死的罪臣之女。
    那些金色文字又一次浮现,这次格外清晰:
    【吓死我了!终于面对面了!】
    【王爷气场太强了!主播撑住了!】
    【他怀疑主播了,但也好像……有点兴趣?】
    【周掌柜那条线他果然知道了!】
    【”秋露白,霜后甘”是什么意思啊?他为什么特意问?】
    又是这些旁观者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语气。
    萧景珩眼神沉郁。这些文字背后,到底是什么?它们似乎在引导他关注这个女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帮”她?
    而谢云舟那边……一个可能是假质子的人,频繁接触这个可能与陈年旧案有牵连的女人。是想从她身上挖出什么?还是想利用她,搅动什么?
    还有那个匆匆离京的周福……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星子晦暗,云层低压。
    山雨欲来。
    这王府,这京城,乃至北境与南楚之间,似乎都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这个叫林晚晚的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站在了网的节点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转身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甬道尽头。
    今夜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窗内。
    林晚晚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凳子上,手脚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那种直面猛兽、劫后余生的虚脱。
    萧景珩……比她想象中更可怕。不是凶神恶煞,而是那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在他面前,她所有的小心思、小算计,都显得苍白可笑。
    但他没有立刻处置她。反而留下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谢云舟若再来,告诉他,本王请你过府一叙。”
    是警告?是敲打?还是……某种默许,甚至……利用?
    她猜不透。
    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的旧案,谢云舟的试探,周掌柜的警告,萧景珩的夜访……所有线索缠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只有一点清晰无比:她不能再躲在这个冷院里,以为只要种好菜、做好酱就能安稳度日了。漩涡已经卷到了脚下,要么被吞没,要么……想办法在漩涡里站稳。
    她看向桌上那本《山家清供》,页脚那六个小字在昏灯下模糊不清。
    秋露白,霜后甘。
    霜降之前,还有一段日子。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变得更“有用”,而不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腕间——那里空空如也。她忽然想起萧景珩离去时,腰间革带上悬挂的那枚玄铁令牌,边缘冷硬的光泽。
    权力。她需要一点傍身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
    窗外,远远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夜,深得不见底。
    林晚晚吹熄了灯,躺回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看着浓墨般的黑暗。
    第一卷的求生之路,在萧景珩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已经走到了尽头。
    从明天起,是新的棋局。
    而她,必须学会落子。

    作者闲话:

    【第一卷终】萧景珩的“过府一叙”是福是祸?谢云舟得知后会如何应对?周掌柜带走的“暗账”究竟藏有何种秘密?而林晚晚,又将如何在王府主人与南楚质子的夹缝中,寻得那一线生机,甚至……反客为主?第二卷《王府执照,危机暗伏》,明天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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