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伪光迷局 第二十五章樟木箱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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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干净,钟点工显然刚来过。但干净里透着空——家具都在,但没有人气。沙发罩着防尘布,餐桌上的塑料假花落了层薄灰,墙上的全家福还挂着,照片里的一家三口都在笑,但笑容已经泛黄。
孙自娇站在门口,久久没动。林泽宇也没催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我爸在我十岁那年走的。”孙自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车祸。下雨天,货车打滑。我妈当时在医院照顾外婆,接到电话时,手里的饭盒掉了,汤洒了一地。她没哭,就蹲下去捡碎片,手被划破了也不知道。”
她走进屋,手指拂过门边的鞋柜。上面还摆着她高中时的运动鞋,洗得发白,鞋带松着。
“后来她就变了。不是变得脆弱,是变得……太坚强了。一个人打两份工,供我读书,给我买画具,说”娇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妈撑得住”。但她半夜会哭,我听见过,很小声,像怕吵醒我。”
林泽宇跟着她走进客厅。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空荡的屋子里还是显得突兀。
“婚纱在哪儿?”他问。
“我房间。”孙自娇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
她的房间保持着她离家时的样子——少女时期的浅蓝色墙壁,书架上塞满了设计类书籍和素描本,墙上贴着她崇拜的设计师海报。窗边的旧书桌上,放着那个樟木箱。
箱子不大,四角包着铜皮,锁是老式的黄铜挂锁。孙自娇从抽屉里找出钥匙——串在一条褪色的红绳上,和她自己的钥匙挂在一起,很多年了。
开锁时,她手有点抖。林泽宇握住她的手,一起转动钥匙。
咔。
箱盖弹开一条缝。有股淡淡的樟脑和旧布料的味道飘出来,混着时光发酵的气息。
孙自娇掀开箱盖。最上面是一层白色薄纸,已经发黄变脆。揭开纸,下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织物——母亲的婚纱。
她小心地取出来,摊开在床上。三十年的岁月让丝绸变得脆弱,但保存得很好,没有虫蛀,只是颜色从纯白变成了象牙白。款式确实朴素:简单的抹胸设计,腰间一条缎带,裙摆有三层纱,最外层是那幅长头纱。
林泽宇打开手机手电筒,凑近头纱边缘。光线透过薄纱,那些刺绣的字母清晰起来——确实是字,不是花纹。但不止“SarahChen”那一圈。
“这里还有。”林泽宇指着头纱内侧,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行更小的字,用银线绣的,几乎和白色布料融为一体。
孙自娇俯身细看。那是一串数字:19890517,后面跟着字母C和Z。
“1989年5月17日。”她念出来,“C和Z……是我父母名字的首字母吗?我爸叫孙志强,我妈叫陈秀兰。”
“这是他们的结婚日期?”
“不是。”孙自娇摇头,“他们是1990年春天结的婚。1989年……我妈还在读护校。”
她继续检查头纱。在手电筒光下,更多细节浮现出来——头纱边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小的、用银线绣的符号:有的是简笔画的花朵,有的是星星,还有几个是……音符?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林泽宇问。
孙自娇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她跑到书架前,翻找最下面一层。那里有几个硬壳笔记本,是她初中时的日记。她抽出最旧的那本,快速翻页。
“找到了。”她指着一页,“这是我妈教我的”秘密符号”。我小时候,她上夜班,会在冰箱贴纸上画这些符号告诉我:花朵代表”饭在锅里”,星星代表”早点睡”,音符代表”想听你弹琴”——我小时候学过电子琴。”
林泽宇凑过来看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稚嫩的笔迹认真记录着每个符号的含义,旁边还画了示意图。
“所以头纱上的符号是……”他看向婚纱,“你母亲留下的信息?”
“但给谁看的?”孙自娇感到后背发凉,“这婚纱是她结婚穿的,那时候还没有我。这些符号是她后来加上去的?还是……”
她突然停住,手指悬在头纱上一个特别的符号上——那不是花朵、星星或音符,而是一个小小的、简笔画的婚纱。
这个符号,日记本里没有记录。
“婚纱代表什么?”林泽宇问。
孙自娇摇头。她继续检查整件婚纱,这次更仔细。抹胸内侧的缝线处,腰带的夹层,甚至裙摆每层纱的接缝——什么都没有。直到她翻到婚纱背面,在腰际的蝴蝶结下方,摸到一个硬块。
很薄,很小,藏在厚厚的缎带夹层里。
她看向林泽宇,他点点头。她从针线盒里找出小剪刀,小心地剪开蝴蝶结的缝线。丝绸老化严重,稍微用力就可能撕破。她剪得很慢,额头渗出细汗。
终于,缝线全部挑开。蝴蝶结散开,露出里面一张对折的、已经发脆的纸片。
不是纸。是相纸。
孙自娇用镊子夹出来,轻轻展开。是一张黑白照片,很小,像老式证件照的尺寸。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人,并肩站着,都穿着护士服,对着镜头笑。左边是她母亲,右边……是疗养院墙上画里的那个女人,林小雨的母亲林婉。
照片背面有字,圆珠笔写的,字迹娟秀:
「秀兰,如果我出事,请保管好这个。钥匙在婚纱里,光会带你找到真相。小雨就拜托你了。——婉,1989。5。17」
“钥匙?”孙自娇翻转照片,又检查蝴蝶结夹层——空的。她又摸了摸婚纱其他地方,还是没有。
“光会带你找到真相……”林泽宇重复这句话,手电筒光在婚纱上游移,“你母亲今天说”婚纱里,有光”。不是指婚纱本身有光,而是光……能照出什么?”
他忽然把手电筒关掉。房间里瞬间暗下来,只有窗外残余的天光,灰蒙蒙的。
“用紫外线。”他说。
“什么?”
“有些隐形墨水,紫外线灯下才能看见。”林泽宇拿出手机,“我下载过一个紫外线模拟APP,可以试试。”
他打开APP,手机屏幕发出诡异的紫光。孙自娇把婚纱摊平,林泽宇用紫光一寸寸扫过。
一开始没什么变化。但当紫光扫过头纱边缘那些字母时,奇迹发生了——字母之间的空白处,浮现出更多字迹。是荧光墨水写的,只有在紫外线下才显现。
孙自娇屏住呼吸,看着那些字一个个浮现:
「S-A-R-A-HC-H-E-N不是人名,是银行保险箱编号。市商业银行,总行保管部,箱号SarahChen。密码:我生日+你生日+小雨生日。秀兰,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但只有你能救小雨。——婉」
紫光继续移动。在头纱内侧那串数字“19890517CZ”旁边,又浮现出一行小字:
「这是我和小雨父亲的结婚纪念日。周振华杀了他,因为账本。账本复印件在保险箱里,原件在小雨那里。小雨还活着,在安全的地方。如果你看到这些,说明周家还在找她。保护她,秀兰。求你。」
紫光扫到那个简笔画婚纱符号时,符号下方浮现出一个地址:「西山路47号,老照相馆地下室。钥匙在相框后面。」
地址后面还有一行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划破纸面:
「周振华不可信。所有警察都不可信。除了王建国——他是林建国的战友,可以信任。」
紫光熄灭。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
孙自娇跌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张照片,指节发白。婚纱摊在床上,像一只被解剖的白鸟,露出了藏在羽毛深处的秘密。
三十年了。这些信息在黑暗里等了三十年,等她母亲记忆破碎,等她长大,等她终于有能力掀开这层纱。
“西山路47号……”林泽宇轻声说,“离这里不远。现在去吗?”
孙自娇看了眼窗外。天完全黑了,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去。”她说,“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她拿出手机,拨通苏曼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