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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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举改革的章程在紧锣密鼓地完善着,阻力虽未完全消除,但在秦铮的强力支持和容隐的据理力争下,反对的声音被压制下去。
    朝堂上的风波暂时平息,小隐阁的书房又恢复了那种忙碌而默契的节奏。
    暮春时节,窗外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几片,悄悄潜入半开的窗棂,落在堆满奏章的书案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墨香。
    秦铮正凝神批阅一份关于西北军屯的奏章,朱笔悬停,似在斟酌。
    容隐则坐在他斜侧方的书案后,专注地审阅着礼部呈上关于新设实用科目教材编撰的条目。
    他时而提笔勾画,时而凝眉思索,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清雅。
    不知过了多久,秦铮批阅完那份奏章,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他下意识地看向容隐,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伏在案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肩线。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沉入梦乡。
    手边还压着那份未看完的教材条目。
    看着容隐毫无防备的睡颜,秦铮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化不开的怜惜。
    这些日子,为了科举改革和日常繁重的政务,他殚精竭虑,常常熬至深夜。
    此刻难得偷闲小憩,竟在案前就睡着了。
    秦铮无声地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容隐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压着的纸张,避免惊醒他。
    又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容隐常穿的那件月白色薄绸披风,动作轻柔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盖在他身上。
    指尖不经意拂过容隐垂落颊边的一缕墨发,触感柔软微凉。
    秦铮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细密的涟漪。
    他俯下身,屏住呼吸,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柔、饱含着无尽珍视的吻。
    如同蜻蜓点水,唯恐惊扰了沉睡的人。
    做完这一切,秦铮并未离开。
    他索性在容隐的书案旁席地坐下,背靠着书案,拿起容隐刚刚审阅的那份教材条目,就着窗外的天光,静静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分担着沉睡之人的重担。
    书房内一片静谧,只有容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以及秦铮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两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容隐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他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朦胧,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温暖的披风,以及萦绕在鼻端那令人安心的龙涎香气。
    容隐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秦铮坐在他身旁地上,专注看书的侧影。
    帝王高大的身躯屈就在书案旁,玄色的常服衣摆随意铺散在地毯上,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未看完的文件。
    阳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神情是少有的平和专注。
    这一幕,如同**瞬间击中了容隐的心房。
    他怔怔地看着,忘了动作,也忘了言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与幸福,如同涨潮的海水,迅速淹没了四肢百骸。
    贵为天子,却甘愿为他席地而坐,守护着他的睡梦,分担着他的工作这份深情,重于千钧。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秦铮转过头。
    四目相对,容隐眼中的动容与依赖尚未退去,像一只初醒,惹人怜爱的幼兽。
    “醒了?”秦铮放下手中的纸张,声音低沉温柔,“可是吵到你了?”
    容隐摇摇头,撑着坐直身体,披风滑落些许。他看着秦铮,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鼻音软糯的轻唤:“陛下……”声音里含着未尽的情愫。
    秦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站起身,坐到容隐的椅榻边沿,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眼角因刚睡醒而渗出的一点湿意,动作亲昵而自然。
    “累了就多歇歇,不必硬撑。”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这些条目,朕替你看了,写得颇有章法,稍后朕与你细说便是。”
    “臣……臣只是……”容隐想解释自己并非故意睡着。
    “朕知道。”秦铮打断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吸进去,“小隐,你是朕的股肱,是朕的智囊,更是朕的心之所系。朕要你辅佐朕治理江山,但朕更想要你……长长久久地陪在朕身边。答应朕,以后不许再这般不顾惜自己,嗯?”
    那低沉磁性的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如同**熨帖着容隐的心房。他耳根微热,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得不像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阁臣。
    秦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爱意翻涌。他拿起案上那枚温润的“同心同德”印,轻轻放入容隐掌心,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
    “看,”他指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海棠,“春光正好,莫负良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这些劳什子,晚些再看也无妨。”语气带着诱哄。
    容隐感受着掌心相叠的温度和那枚印章的轮廓,又看看秦铮眼中温柔的笑意,方才的疲惫与案牍劳形仿佛瞬间消散。他唇角弯起,展露出一个清浅而明媚的笑容:“臣……遵旨。”
    两人相携起身,留下满案的奏章与未尽的公务。
    暮春的夜,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带着一丝清凉的惬意。
    容隐沐浴完毕,只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寝衣,外罩一件同色薄纱长衫,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他斜倚在竹榻上,手中拿着一卷闲书,目光却不时飘向花园小径的入口。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秦铮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他也换下了繁复的龙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少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他屏退了侍从,独自一人走来。
    “等久了?”秦铮自然地坐到容隐身边,拿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
    “不久。”容隐放下书卷,接过温热的酒杯,指尖相触,带来一阵细微的暖意。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安静地品着酒,享受着这难得的、远离朝堂喧嚣的静谧时光。
    夜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清香和竹叶的沙沙声。
    月光如水,倾泻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朦胧而美好的轮廓。
    几杯温酒下肚,身体微微发热,气氛也变得更加放松。
    容隐看着身旁秦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忽然想起一事,带着一丝好奇轻声问道:“陛下,当年在江南被地痞纠缠,是真的……还是……?”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桓许久,一直未曾问出口。
    秦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悦耳。
    他侧过头,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容隐耳边,压低声音道:“朕的状元郎,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秦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
    容隐耳根瞬间红透,嗔怪地推了他一下:“陛下!”
    “好了好了,”秦铮笑着捉住他推拒的手,握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眼中带着追忆,“那倒并非刻意安排。朕那时重伤初愈,又刻意隐藏身份,身上盘缠确实不多。那几个地痞见朕衣着虽旧但气度不凡,以为是落了单的富家公子,便起了歹心。若非你仗义执言……”
    秦铮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容隐,“或许朕那日,真要吃些苦头。小隐,你那时……真像个小太阳,莽撞又明亮,就那么闯进了朕一片晦暗的世界里。”
    听到并非刻意设计,容隐心中莫名一松,涌起一丝甜意。又听秦铮说起自己像“小太阳”,脸上更热,嘟囔道:“臣那时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朕就喜欢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秦铮低笑,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缱绻,“若非你这般赤诚,或许……朕也不会那么快就……”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彼此心照不宣。
    容隐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和闪烁的星辰,心中一片安宁。
    那些过往的惊险、分离的痛苦,在此刻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话语中,都化作了值得珍藏的回忆。
    “陛下,”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您……您后悔过吗?放弃……后宫三千,子嗣……”
    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敢深想,却又如同细小的刺,偶尔会冒出来。
    秦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入骨血。
    “后悔?”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从未!”
    他低下头,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寒潭,清晰地映着容隐的倒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隐,你听清楚。”
    “朕是皇帝,但朕首先是一个人,一个……爱你入骨的男人。”
    “江山社稷,朕有责任。但朕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后宫三千?子嗣绵延?那些是帝王的职责,却非朕秦铮心之所愿!”
    “朕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能与你携手并肩,共看这江山如画,烟火人间,已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恩赐!朕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至于子嗣……宗室之中不乏贤良,择贤而立,亦非不可。朕的江山,只要后继得人,何愁不永?又何必拘泥于是否朕的血脉?”
    “小隐,”他捧起容隐的脸,拇指温柔地拂过他的眉眼,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朕的圆满,从来不是那冰冷的龙椅,也不是虚无缥缈的万世基业。朕的圆满,是每日下朝归来,能看到你在灯下等朕;是批阅奏章时,能听到你研磨添香的声音;是能像此刻这般,拥你在怀,共赏明月清风。”
    “有你,方是朕的圆满江山。”
    字字句句,如同最滚烫的熔岩,瞬间融化了容隐心中所有的不安与疑虑。
    泪他紧紧回抱住秦铮,将脸深深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感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爱意。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露台上的虫鸣仿佛也识趣地低了下去,不忍打扰这份静谧而深沉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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