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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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超听了这话,只是斜她一眼,没吭声,早已习惯了田旂的碎碎念。
倒是一旁一直安静的胡浩羲忽然出声。
“可能……是他们的专业术语吧?”
他声音不大,说完还像怕冒犯了谁,抿了抿唇,偷偷看了郁离一眼。
田旂“啧”了一声,叹了口气。
“希望吧。要不然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个白痴。”
詹超推了下眼镜,终于开口,语气正经。
“听不懂不代表没用。她说话的方式,可能就是在铺线索。”
田旂耸耸肩,“那咱们得看得懂她铺的线,不然就只能当听玄幻小说了。”
这句话刚落,几人眼前那块断裂的石碑“咔哒”一声,像被什么轻轻震动了一下,碎石从上方掉落下来,直直落在他们脚边的石板上。
田旂顿时噤声,猛地抬头看向上方。
胡浩羲下意识后退半步,脸色都有些变了。
钟露阳头也没回,只淡淡提醒一句。
“别说话太大声,这地方……回音怪得很。”
郁离脚步未停,只是稍稍偏头,眼尾落在几人身上。
“说话不要带情绪。”
她的声音像雾中一点清响,淡漠又克制。
“它会记住你的声音。”
雾气越来越重,他们眼前逐渐浮现出一道老旧的石阶,石阶尽头,隐隐可见一座灰白色的牌坊。
断裂的匾额上,依稀可见几个残缺的字迹,字缝里爬满了青苔。
“……应灵观。”钟露阳低声念出来,语调带着本能的压抑。
他打开手机,试图定位,却发现信号彻底断了,屏幕一片卡顿。
“果然是信号屏蔽。”
他眉头紧锁,“我们进来后就被包住了。”
“不是屏蔽,是剥离。”
郁离站在牌坊前,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雾气仿佛被那一指牵动,悄然扭曲了一瞬,像是什么无形的网在缓慢收拢。
“这是个”缠结点”。有人在这里试图撬动时间的边缘--短暂地,把现实和某段旧时空拉得更近。”她垂眼,神色如水。
钟露阳听得虽然不完全明白,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子。
“怪不得我从进林子开始,就觉得像是被什么盯着一样。”
钟露阳话音刚落,林间风忽然一停,四周死寂得像被什么无形之手摁下了“暂停”。
雾气凝结得更密,连空气中都透出一股微妙的压迫感。
田旂咽了口唾沫,下意识靠近了一步,小声嘀咕。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地方,不只是荒废那么简单。”
没人回应她。
几人站在牌坊前,看着那扭曲模糊的入口,像是通往另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进去之后,注意别脱队。”
郁离语气很平静,但那一声“别脱队”却像落在骨头上的寒意。
“为什么?”胡浩羲下意识问了一句。
郁离转过脸,神情冷淡,却不显刻意,声音像雾里缓缓落下的一滴水。
“它最擅长的,是”镜像折返”。”
她站在牌坊前,声音很轻。
“它能复制你的一切--步态、语气、神情……甚至情绪和记忆,只要你脱队,哪怕一瞬,被它捕捉到了,就可能再也走不出去。”
胡浩羲脸色瞬间白了一层,喉结动了动。
“你是说,它会造出一个……我?”
“一个你无法分辨的你。”
郁离淡声接道,“而它自己,也未必记得,哪个是原始的。”
几人都沉默了,田旂下意识往詹超身后缩了一点,小声吐槽。
“我现在很想打退堂鼓……可惜,好像没门。”
钟露阳低头看了眼手机,早已失效的屏幕彻底卡在一个灰屏界面,他收起手机。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完它设好的局。”
“越早越好。”
郁离迈步,率先踏入那道残破斑驳的石牌坊。
她的身影在雾气中微微一晃,就像穿过了一层不属于现实的界限。
钟露阳紧随其后,身形沉稳。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穿过牌坊的那一刻,雾气像是贴在脸上的冰膜,湿冷又细密。
前方是一片沉寂的空院。
殿门半掩,灰瓦覆尘,断裂的香炉东倒西歪,铜铃生锈,风吹不响。
雾气从砖缝中浮出,缠绕着廊柱与殿门边角,仿佛什么东西正躲在其中,屏息窥探。
钟露阳看了看头顶的天色,那是一种无时无刻、毫无变化的灰白--就好像整个天幕被冻在了一个永恒的清晨。
“我们……还在现实里吗?”胡浩羲低声问。
“这里是现实的缝隙。”郁离走在最前方,忽然停住,指尖在地砖一触--
瞬间,一层淡淡的纹路浮现,像某种古老结界的边界线,只一闪,便隐入地面。
“这是个封闭结构。我们现在身处的,是它精心维系的”时间壳”。”
她平静地道,“只进不出,直到它自己打开出口。”
田旂一听,眉头皱起来。
“那我们怎么找出口?”
“看它想让我们看什么。”
郁离的视线落在前方那扇紧闭的殿门上。
说时迟,那扇门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吱呀”一声,自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一阵潮湿腥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木头和血肉混合的腐败味道。
钟露阳抬手挡住鼻口,“它知道我们来了。”
郁离抬眼,眼神冷清,“不,它一直在等。”
她抬脚,朝那扇门走去。
殿门开启的一瞬间,雾气仿佛被牵引,顺着缝隙涌了进去。
几人几乎是被那种冷风推着向前走的。
空气中那股潮湿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重,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阴影深处缓慢腐化。
他们踏入殿内。
一切,静得像死水。
供桌塌了一半,上面还残留着风干的香灰和一枚倒扣的陶碗,地上散落着不知年代的纸钱,一张张贴在地砖上,像枯黄的眼睛。
“这地方真的以前有人住?”
田旂声音发抖,话音出口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人回答。
钟露阳的眉头一直紧皱,他正努力辨认眼前的事物,但越盯着那些残破的摆设,脑海里的画面就越混乱。
然后,一阵奇怪的轻响在耳边浮现。
不是风。
也不是钟声。
像是某种生物爬过木地板的声音,湿黏,缓慢。
“你们听到……脚步声了吗?”
胡浩羲的声音低到几乎快听不见。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四面八方的雾气猛地一收!
“咔哒--”
供桌上的陶碗自己滚了起来,在桌面旋转,打在桌脚“当”地碎裂。
紧接着,一道极轻的、像童声一样的低语从殿内某个角落传来。
“我……在这里。”
声音很轻,却像直接贴着每个人耳骨响起。
田旂猛地转头,看到角落里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她根本不记得他们进门时有这面镜子……
镜中,自己正缓缓对着她笑。
不是她此刻的表情,是另一种她,缓慢、诡异地咧开嘴角,眼底空洞得像深井。
她想尖叫,却突然发现喉咙哑住了。
而詹超低头,看见自己脚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砖缝隙,正一点点渗出墨黑色的液体。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身边的人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被困在这空殿之中。
“不要往下看。”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知道是谁说的。
但他已经看了。
于是那一瞬间,所有的光线、时间、空气,像是被拉入某个反向旋涡,整个世界忽然颠倒、崩塌、翻转。
“--嘘。”
那道童声在耳边温柔地响起。
“梦还没结束呢。”
下一秒,黑暗如浪潮扑面--
再醒来时,是钟露阳第一个猛地睁眼。
他大口喘气,心跳砰砰作响,身上是冷汗,掌心还留着指甲掐入的印痕。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那座破败殿堂的门口,靠着廊柱,雾已经淡了不少,阳光从高处斜斜照进来,好似梦境褪色后的清晨。
胡浩羲和田旂几乎是同时醒过来,脸色惨白,一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模样。
詹超扶着额头坐起,仍在喘气,像刚从噩梦中脱离。
“我们是……怎么晕的?”
“我不记得……我记得我看到……”
胡浩羲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脸色苍白。
几人都还未缓过神来,却听见郁离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们刚才走得太深了。”
众人一惊,齐刷刷看向站在台阶上的郁离。
她站在阳光与雾气之间,神情平静、衣角不乱。
“我叫了你们,你们没有一个回应。你们走进了它设的”反层”,自己不知道。”
她看着他们,眉目清冷,“如果再晚一点,你们就出不来了。”
“我们……都中招了?”钟露阳声音沙哑。
郁离点头,“它试图用恐惧把你们拆散,然后将你们困在”重复循环”的幻象里。”
“那你呢?你怎么……”
田旂忽然想起什么,“你一直没事?”
郁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进来时,它就知道我不是来被挑选的。”
“它在等你们。”
她顿了顿,转身朝前走去。
“但也好。”
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总算看清了它的意图。”
几人还没从那诡异的幻象中彻底恢复过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冷汗未干,却被郁离一声轻飘飘的“过来”再次拎回现实。
她站在偏殿的门口,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微微抬起,似乎在划破周围残留的雾气。
那动作轻盈缓慢,像是在撩开一层无形的帷幕。
“你们需要看这个。”
她语气平静,声音却莫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几人互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起身,跟上去。
偏殿很小,半边屋顶塌了,阳光从破洞里投下来,斜斜照在中央的一口石井上。
石井内,躺着一具尸体。
准确地说,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尸体面朝下,衣物并不破旧,甚至鞋面都还擦得干净,像是刚死不久。
田旂吸了口冷气,差点又退了半步。
“……这不可能。”
钟露阳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搜过这间偏殿,当时是空的。”
“是空的。”
胡浩羲声音有些发虚,“我记得我还往这口井里丢了块石头,听见回音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詹超皱眉,“难不成我们集体眼瞎?”
一时无人回话,偏殿里静得可怕,连阳光都显得冷清。
郁离站在井边,垂眼看着井底的尸体。
那井不算宽,但极深,光线照不到尽头,只能勉强看到尸体模糊的轮廓伏在井底,像是从高处坠下,又或者被人丢进去。
钟露阳走过来,眉头皱得死紧,低头看了片刻,低声道,“我叫人来,把尸体拉上来。”
他迅速按下对讲机,却只传出一片杂音。
他抬头看向郁离,语气更沉了几分,“你说得对,不是屏蔽,是剥离。”
“这地方和外界完全割断了。”
郁离没回应,脸色不变,只是看着井底那一抹不自然的青紫。
“那人不是摔下去的。”
她淡淡开口,“看他倒下的方向,还有颈部的角度……是死后才被丢进去的。”
钟露阳抿了抿唇,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望了一眼詹超,“你先去后车拿绳子和手电,通知不通,就手动操作。”
詹超点点头,快步离开偏殿。
田旂靠在门边,瞪着那口井不说话,胡浩羲则脸色发白,像是随时会吐出来。
几分钟后,詹超拎着东西回来,和胡浩羲一起下了井。
井下传来手电晃动的光影和金属绳索的摩擦声,一切看似顺利。
直到--
“咔。”
一声轻微的断裂响,从井下传来。
接着,是詹超一声短促的惊叫。
“靠--别动他眼睛!!!”
众人齐齐心头一跳。
钟露阳猛地探身!“怎么回事?”
“他……他眼睛睁开了。”
胡浩羲的声音颤得厉害,“我们明明没碰他,他忽然就睁开了--!”
井下传来詹超粗重的喘息和拖拽绳索的动静。
“我们把他拉上去!不对劲!不对劲!”
不一会儿,尸体被吊出了井口,绳索在偏殿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尸体面朝上,阳光洒在他睁开的眼睛上,眼白布满血丝,像是死前极度恐惧地看过什么。
更诡异的是--
他指尖下,井壁的青苔里,居然划出了几个模糊的字。
钟露阳蹲下去看了看,脸色瞬间变了。
他艰难地念出来:
“……不是一个人。”
“还有、别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