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莲  子非鱼莲之云鹤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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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非鱼莲》
     [壹]云鹤
     常言道人不过孰好孰坏,殊不知黑白当道难分难辨。汉有董贤倾国,后有萧家公子萧陌祸乱人间。有人说他风`流倜傥是个才子,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有人说他不良于行是个痞子,日后继续这般怕是要丢尽了萧家颜面。
     萧母与萧父也觉他文才横溢,但他断袖好龙阳实在令萧家上下扼腕叹息。
     不过萧陌总比女子占`便`宜,女子轻浮便是不守妇道会受人指责,但萧陌却总被宽恕为“人不风`流枉少年”“无妨少年是轻狂”。
     于是他风`流于花街柳巷,喝花酒的时常能见萧陌提笔的词句,偶尔有人骂上几句,又称遣词颇好。后来,萧陌即兴写在别人衣裳上的诗,竟还有人赏识了愿意高价收买去。
     那日萧陌吃了些酒,面上醉意微醺,手里还摇着折扇走在河堤上。江南三月最是羡煞,残雪溶,一片楼阁烟雨相拢,垂柳扁舟有闲客煮酒,断桥石阶翠草附拥。湖面正是冰破鱼游,天本不寒,看来颇有几分暖意。
     登上一座不高的丘陵时,见城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里走来。
     萧陌走到城门口去看时,这才想起了官府说近些日将军秦楚来到此地。再听周围百姓嘁嘁喳喳,方才知晓这群人刚才去了山上打猎,这才回来,正是要按兵家军营的气场摆酒宴。
     萧陌见那马上将军虽俊朗威武,却怎么也合不上自己喜爱风月的那味道,正想隐入人群遁去了,却看他的马匹旁挂着一只淌着血的白鹤,萧陌见那白鹤尚在颤动甚是可怜,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走出人群,拦在了那将军的马前。
     尾随的官差又惊又恼,但见是那萧大人的独子便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上前拉走他,却看秦楚挥了挥手,勒马等着那拦路的人开口。萧陌也不知是不是借酒壮了胆,抬起头直视将军的双眼,说:“不知,可否能将这只白鹤让予在下?”
     秦楚听他如此一说不禁错愕,蹙眉说道:“蠢货,你拦本将军的路便是为了只鹤!”
     萧陌看了看秦楚身后一众官差手中提着的野兔、锦鸡以及鹿、熊等动物,“鹤鸟本是生灵,将军既然是满载而归,也不缺这一只鹤了罢。”
     这话总人很难起不了火气,秦楚正要发作,身后有个小兵低声告知了萧陌的身份,秦楚便没有当众撕破脸。但他是皇上御前的征封将军,岂会怕了一个芝麻大的地方官?索性也不想扫兴,于是将那只垂死的白鹤扔到了萧陌脚边,便策马扬长而去了。
     于是萧陌抱着那只白鹤回了萧府,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镇定自若的找了棉纱药酒给鹤包扎。弄了半天,终于绑好了。萧陌倒在床`上,有些犯困便小憩了一会儿。
     萧母扣了半晌门,见无人来应门,于是直接推门进去,只看见儿子正抱着一只被棉纱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鹤酣睡着。此情此景令萧母不禁汗颜,她走到床边想抱走那只似乎也睡着了的鹤,却惊醒了萧陌。
     萧母于是无奈的说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脏东西的?我把它带到王姨那边去。”
     萧陌一听要把它带到烧饭的王姨那边去,连忙接过那只有大半个人高的白鹤,又放回了床`上,“娘,它不是东西啊。”
     知他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萧母也不想争论,摇了摇头,便不再管了。
     萧陌便真的将那只白鹤养在了府中,还专门理出了一间小柴房让鹤住在里面,捡些棉絮布料铺置其中,每日按时的换药。数月后,白鹤的伤好了大半。
     一日萧陌起来看见鹤不见了,便知是它伤好了飞走了。于是萧陌转眼就忘了这件事,立马又腾身去了花楼寻欢。
     [贰]云鹤
     萧陌自诩人生一大快事便是醉卧美人膝,有人笑他留连温柔乡,又是喜欢男人,但总归是要成家,可如何是好?他便笑谈老醉花间有几人,更是敢爱人之不敢爱,岂不风`流?
     他逛花楼逛得理所应当,人人问及都理直气壮,时间长了,便也无人去问了。
     那日萧陌躺在一个娇俏少年的身上,张口等对方喂葡萄。一边吃,一边乐在其中的打量着那少年的脸。眉如柳,芙蓉面,萧陌心底暗自打了个评价,好看,好看。
     只是半醉半醒时,却忽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萧陌与那小倌纷纷回头看过去,这一看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来人怪异,而是实属绝色令人惊艳不已。他身材高挑,一袭雪`白的长衣,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一双星眸月牙般甚是开心的弯着,睫毛如蝶翼剪影,唇如花杏,尖尖的下巴和衣领下嶙峋的锁骨……萧陌看的完全呆住,惊叹这世上何时多了个这么俏的天人?
     萧陌身旁的小倌是芙蓉如面柳如眉,但拿到这美少年的身旁一搁,简直是从土堆里刨出来的地摊货,连提鞋都配不上。
     这时美人的身后忽然冒出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摇着美人扇笑道:“萧公子,这是我们的新人云鹤,他一来就说要伺候萧公子呢,萧公子可要好生待他呀!”
     萧陌一时间觉得眼灿金花,乐歪了。这等好事,总算是被他萧陌给碰上了!
     努力维持贵公子的形象,萧陌正想张口说好,却发觉喉中已干涩不已。云鹤在他身边坐下,斟酒奉上,笑道:“萧公子。”
     门外的老鸨见新来的云鹤机灵,满意的呵呵笑了笑,拉着先前的那小倌扣上门离开了。
     云鹤长长的睫毛垂下,面上洋溢着花开般的笑容,烂漫的让萧陌不好意思打他主意。
     萧陌接过酒杯,饮了一口,定了定心神,有些莫名这绝色为何指名点姓的要伺候他萧陌,于是又假作风度翩翩的说道:“我们可曾认识?”
     其实他虽然这样问,可是心底都拟好了答案。他猜云鹤会说“因为是久仰了萧公子大名”,于是萧陌就会答道“我倒觉得我似乎见过你,或许这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然后云鹤欢喜,萧陌顺利抱得美人归。
     但云鹤却怔了怔,然后低下头,说道:“我们认识的……”
     这话让萧陌惊了一下,他以前见过云鹤这么漂亮的人,他怎么会完全不记得?萧陌连连摇手,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肯定记错了,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云鹤抬头,眼眶却红了。萧陌被他梨花带雨的样子吓到了,萧陌最是怜香惜玉又最怕美人哭,美人一哭,他自己都想哭了。于是连忙抬袖擦云鹤的眼角,抚着他的肩膀,轻声劝慰着:“你别哭,是我错了,我认识你,认识你成吗?”
     云鹤摇了摇头,他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又斟满了一杯酒,举到萧陌面前,“萧公子,云鹤失礼了,这杯是罚我的。”仰面一喝,脸上多了抹淡淡的红晕,他这一笑又是笑的百花暗淡,萧陌也不由自主的跟他笑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两人对饮数杯,萧陌也有些醉了,看着云鹤眉目如画,越发好看。
     云鹤屈膝跪在地上,褪去上身的衣服搭在腰部,左手挽起乌黑的云发,右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拿过,倾斜,墨汁如细流一般顺着云鹤的锁骨向下滑落。冷墨和着温热的体温,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香艳。
     萧陌看的入迷,有种神游天外心于天宫的朦胧感。云鹤本是美人,如此看来虽淫靡妩媚,但见那墨色又觉清雅别致,于是云鹤在萧陌眼里更加美得一塌糊涂。
     萧陌抱着云鹤,吻着他的脸颊,云鹤别过头,轻声说道:“萧公子,云鹤听闻萧公子擅舞文弄墨,题字作诗能在外面卖出千金。萧公子能为云鹤写四个字吗?”
     美人在怀,再忍就不是萧陌了,萧陌想婉拒,云鹤却又接着说:“就写在云鹤身上。”
     [叁]云鹤
     云鹤伏在桌案上,椎骨构成背部流畅的线条,云鹤笑道:“劳烦萧公子了。”
     萧陌实在不解,别人要他写诗,并非全然冲着他的字迹,却是为了看他萧陌的文采。云鹤却并未让他题诗,只叫写“萧陌,云鹤”四字罢了。实在不该说云鹤是天真还是太可爱,萧陌仍然悉心的写上了这四字,搁笔,便苦笑:“总会褪色的,改日我再写诗赠你罢。”
     云鹤笑盈盈的将手按在心口上,“没关系,不会褪色的。”
     常年混迹于此、纵横花间的萧陌还从未见过花楼里会有云鹤这般的人,不是外貌,单单是他这副兴高采烈一厢情愿的模样,倒不像是迫于生计。说他品行不好才会愿意待在这里,萧陌倒觉得云鹤来的比谁都干净。
     墨迹未干,借着醉意阑珊,萧陌将云鹤压在地上,咬了咬他的唇,调侃着:“你为什么只伺候我,不去找别的客人?”
     “我想报答你……”云鹤顿了顿,说道,“萧公子,带我离开这里回萧公子的府上好吗?”
     萧陌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前面一句话,睁大眼看着云鹤,“给你赎身?”
     云鹤点了点头,萧陌又一次被他吓住了,“那可不行,若我是皇帝兴许还能找些男宠养着,但我带你回去,我爹娘非得恨死我!况且你生得好看,在这里做事,肯定比被我养着赚得多!”
     感觉摁着自己的手松了松,云鹤当即露出悲伤的神情,“可云鹤只想服侍萧公子一人。”
     只觉得良心被人在前面扣上了“没有”俩大字,萧陌心头一紧,打了个寒颤,“人人虽赞誉我文才横溢,但人人都说我花心多情,我不可能只对你好。”
     “为什么不?是云鹤不好看吗?还是云鹤哪里做的不好?”云鹤蝶翼似地睫毛扑闪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面上一红,埋下了头,“我……对房`事不太了解,但……但我可以学的……”
     萧陌见他越扯越离谱,连忙让他打住,说道:“云鹤啊,你或许觉得我是个好人,但我实质上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你看那些个阳奉阴违的人,都是看着我爹的面子对我服帖,有朝一日败落了,三姑六婆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云鹤一张俏脸通红,拥上萧陌的颈项,学着刚才萧陌咬他的样子用牙齿磨着萧陌的嘴唇,磨的半晌,才喘着气松开了,云鹤一脸委屈,“萧陌……不要赶我走……”
     平日里鲜少有人当着萧陌本人的面直呼他名讳的,萧陌无奈的抱起了云鹤,说:“赎身这事以后再说罢,不过今日倒无妨带你回府上过一夜。”
     [肆]云鹤
     正是菊月末,一夜风雨漫秋池,叶落满地任风席卷。清晨,萧府的婢女安宁正扫着落叶,忽然听见公子房间里传来一阵说话声,一时好奇,便伏到门上偷听起来。
     “你不吃饭,不吃菜,什么不都吃,只喝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是不吃东西的,我只是不食五谷……”嚼了两口,反胃的吐了出来。
     安宁越听越奇怪,心道这不会有是萧陌的哪个新欢吧?于是叩了叩门,朗声道:“少爷,房间里的是谁呀?”
     萧陌走过来将门开了道隙缝,露出只眼睛看了看安宁,“不是谁,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云鹤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花花绿绿的菜色,紧皱着眉头。萧陌转过身看着他,也同样的,紧皱着眉头。
     “吃些肉可以吗?”萧陌夹了块白鹿肉在他碗里去。云鹤立马摇头说他不吃肉。萧陌终于没有耐心了,“你以前都吃的什么龙肝凤胆呢?”
     云鹤一边回忆一边说:“以前在山上,朝日饮晨露泉水,凤凰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萧陌被他弄得几近崩溃,这天下果然没有白白送上门的好事。云鹤打了个哈欠,别过头看着萧陌,说道:“萧公子,云鹤困了,可以再去睡一会儿吗?”
     萧陌没有说话,他本是想待会儿便将云鹤送回去的。云鹤有些担心的看着萧陌,“云鹤昨天实是醉酒了,没有服侍萧公子,萧公子不要生气,云鹤、云鹤现在也可以……”他开始慌忙的扯衣带。
     萧陌汗颜,赶忙抓住他的手,“我没有怪你呀,你去休息罢。”
     见云鹤躺到了床`上合上眼为止,萧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喜欢归喜欢,麻烦又是另一回事。但也无妨,谁都觉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罢。
     萧陌一整天未出门,云鹤也就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天,傍晚时分,萧夫人热血沸腾的杀进来了。
     “你从哪里找来个漂亮姑娘的?你终于开窍,要找姑娘了?”
     知道是安宁将看见的那个人影胡乱猜测一番并乱七八糟的告了个密,萧陌拦也拦不住,萧夫人冲进屋子,掀开被子,云鹤坐起来揉揉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夫人。萧夫人一惊一乍:“哎哟这姑娘长的真俊,萧家香火有继了!”
     “娘,他不是姑娘啊。”萧陌摊了摊手,“娘最懂孩儿了,孩儿是好龙阳的。”
     云鹤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萧夫人正要爆发,萧陌干脆拉着云鹤走了出去,身后如所料中一般传来哀怨的长叹,接着是无穷无尽的怨骂。
     两人出了萧府,江南的城郭四面临水,河道纵横,曲水流花,画舫停泊着,有乌篷船支着渔灯穿行于桥洞间,灯火如昼,倒影映入水中、窥星见月一般。
     “萧公子,萧夫人见了我为什么会很高兴,又忽然很不高兴?”
     “不用管她,女人反复无常,经常如此。”
     萧陌带着云鹤跳上一只船。萧陌拉云鹤在身边坐下,倒上一杯酒独自喝了起来。云鹤看着身旁流转溢彩的华灯繁火,岸上车水马龙商客汇集,流莺倚栏俏笑,青黛屋檐胭脂罗袖,酒旗高挂,一派人间烟火红尘路的暗香尘足。
     “萧公子,”云鹤侧过头看着正埋头倒酒的萧陌,萧陌嗯了声,云鹤继续说,“云鹤往日都在极高的山崖上生活,那里清晨白雾缭绕、傍晚晚霞黯淡,终年与群鸟为伴、以青石为诉。从未想到人世间,原来这样繁华热闹……”
     萧陌已对他奇怪的言行习以为常了,倒也不奇怪,继续倒酒,“又在说胡话了,说得好像你不是在人间似的。云鹤,做人要踏实,乖啊。”
     云鹤喃喃着,“是啊,山河之间,又哪里不是身在人间……”
     萧陌探头出去看了看,看见一艘画舫,似乎是有人摆宴,船头站着几人,又煞是眼熟,于是问船夫:“船家,那画舫内可是在招待何人?”
     支桨的船夫回过头说道:“秦将军凯旋,知府在南面河岸的画舫内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萧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挥手:“调头,快调头!”
     船家却道:“公子说笑了,这水又不是死水,怎么可以逆水行舟呢?”
     眼见着越行越近,就要被台上站着的几人看见了,萧陌也知上不了岸亦是调不过头,一把拉起一旁放下的乌蓬要将船舱罩住。但还未撑起,船便已经行至画舫的戏台前了。萧陌闭眼,想着干脆躺倒在船舱下瞒天过海。
     萧知府却还是看见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看见旁边坐着的云鹤,羞愤着,却又不敢在秦楚面前扬声动怒。秦楚本未注意到萧陌,但萧陌自己在船上一番折腾,谁知脚下一滑却翻出船舷落水了!
     云鹤不禁站起身喊道:“萧公子!”
     秦楚看过去,便一眼看见了从河水里冒出个头的萧陌,萧陌扑腾着水,抓住船家伸过来的竹竿,这才爬回了船上。云鹤拉着他,萧陌一个劲的咳水喘气。萧知府只当萧陌不是自己儿子,对秦楚笑道:“那小子真是个蠢货。”
     “哼,的确是个蠢货。”秦楚一声冷笑,“不过我倒听说,那是萧知府的爱子?”
     萧知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咳了几声,已是恨不得宰了萧陌,“秦将军可是认识他?他一向不成气候,全当是个笑话了。”
     “我上次来此地射猎时,便是贵公子拦了我的道,硬是要走了一只鹤,可是让我丢尽了颜面。如此胆量,怎能说是不成气候?”秦楚笑的更冷,萧知府打了个寒颤,“倒是这花好月圆夜,怎和一个男子泛舟河上?”
     秦楚的话一针见血,萧知府的脸色更加难看,秦楚转身下了戏台,“明日,便请贵公子一同来吧,我还听说,贵公子的酒量可嘉啊。”
     [伍]云鹤
     萧知府本是想在夜里教训萧陌,但萧陌竟是一夜未归,萧知府心底堆积的怒气更重了。
     第二日的酒宴,当真摆在了知县府中,秦楚带着手下朝出又猎回来了数只山禽和鹤鸟,便就摆在了前院内,来人见了都称赞秦将军威武。这时萧陌带着云鹤回府,昨夜逛了一夜的鬼市,正要回房休息,却看见庭院里摆放着的圆桌和陆续来到的宾客,与一旁堆积着的山禽,一时间愣住了。
     萧陌看了半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真是造孽。”
     云鹤缓缓的走到那些鹤鸟前,修`长的手指拂过染血的羽毛,萧陌垂头好奇的看着他,却看见一行泪迹。云鹤的睫毛垂下微微的颤动着,一颗颗晶莹的眼泪往下落。萧陌有些心软了,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肠好,可是不是所有人的心肠都是好的。”
     “不过是些畜生罢了,本就该任人刀俎。”秦楚走过来,看着萧陌冷言道,“这次可是有了一群的鹤,公子是否要全数收下?”
     萧陌这次没了那酒胆,拉着云鹤站开,付着手缄默不语。
     萧知府见萧陌回来了,又与秦楚站在一起,身旁还有个云鹤,当即怒道:“孽障!你这是做什么?!随便往家里带男人,你成何体统?!”
     萧夫人闻声赶忙跑了出来,低声说道:“老爷别动气,秦将军好歹在这里……儿子也这么大了,他想干什么都随他去吧。”
     萧知府甩开萧夫人的手,指着云鹤怒骂:“你给我滚!”
     云鹤却拉着萧陌的手,眼中眼泪未干,说道:“我喜欢萧公子,我不会离开他的。”
     这话从男子口中说出来乃是萧父的大忌,萧知府气的险些一命归西,颤抖着手指着萧陌说:“你、你这孽障啊!你还嫌给我丢的脸不够多吗?!赶快把这家伙给我赶走,不然我权当白生了你这孽子!”
     萧陌轻轻甩了甩云鹤的手,别过头去低声对他说:“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云鹤抬头眨着眼看着萧陌,倒在萧陌怀里抱住了他,“我和那些青楼的人不一样。”
     “不知廉耻的东西!你、你还不快把他赶走?!”
     萧夫人也急了,对这萧陌说:“哎呀,你快和你爹说清楚啊,你好龙阳为娘也不指责你了,你先让他走吧。你并不是喜欢他的,对不对?”萧夫人小心的看了秦楚一眼,一个劲的对萧陌使眼色。
     眼看着萧知府马上就要被气死了,萧陌连忙撇开了云鹤的手,说:“云鹤,你先走吧!你也不必对我有挂念啊,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我不能对你一心。”
     “萧公子?”云鹤低声唤道,“你喜欢云鹤不是吗?对云鹤而言这样就够了啊。”
     “我今朝说我喜欢你,难保我明日就变心了!”
     “……那萧公子,其实并不是喜欢云鹤?”云鹤咬下唇,哀伤的看着萧陌,“如果云鹤留在萧公子身边,萧公子会觉得难堪……或许云鹤本不该出现……”
     萧陌极力劝说,却并未太留心云鹤眼中的悲伤,“云鹤,你以前常年住在山上,昨晚也对我说你觉得山下热闹繁华,这俗世美好的事挺多的,你不需要只留恋一人一物啊!”
     云鹤不再说话,低下头离开了。秦楚哼了声,不再理会萧陌,与萧知府一同转身入席去。
     [陆]云鹤
     宴席散去后,却又来了一群道士,在萧府前院摆起了台子作势要施法。萧陌好奇的问萧母:“娘,这些人可是你请来的?这是做什么啊?”
     萧母看了一眼萧陌,却难得的动了怒气,“秦将军的一位擅长观星占象的朋友方才与秦将军来咱府邸做客,却说咱府邸有一股晦气!我这才找了人来开坛做法。”
     萧陌撇撇嘴,回了书房,丢下尚未抄完的《了凡四训》,翻墙偷偷跑出了萧府。
     此时便是去寻云鹤了,刚出了府,身后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看见是秦楚和另一个紫衣公子,秦楚身后的紫衣公子只说道:“奉劝阁下还是不要追过去了,那个妖因为在下在贵府布了阵,怕是不敢回去了。阁下现在追过去,便是中了圈套了。”
     萧陌觉得又气又笑,说道:“妖怪?你说云鹤吗?你哪只眼看见他是妖怪的?竟是胡扯,你就是那个在府中说什么晦气妖邪的秦将军的朋友吧?”
     “萧公子不信?”秦楚挑挑眉,“萧公子可是愿意在贵府做法擒住那妖物?”
     萧陌冷笑道:“有何不可?我这便找云鹤回来!”
     萧陌愤愤的走开了,他四处打听知道云鹤出城去了北面的胧月山,便策马过去。
     胧月山上有一片紫竹林,因为有樵夫上山砍柴伐木,所以有一条小径能通往幽处。萧陌便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一边走一边喊云鹤的名字。
     一直到了日暮黄昏,却都没有看见云鹤的身影。正要离去了,却看见竹林间有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林中,似乎是听见了声响而回过头来,萧陌看清了他的脸,高兴的喊道:“云鹤!”
     沐在晚霞中,那张脸的轮廓并不是独一无二让人过目难忘,却是如同一幅淡墨白描的画一般,连同脸颊上的泪痕,慢慢在心中化开了。却不知是错觉,还是暮色黯淡,萧陌却似乎看见了一林白羽。
     萧陌见他不答,便举步走了过去,“云鹤?”
     云鹤向后退开,害怕似的躲着。萧陌想握住他的手,云鹤却扬声道:“萧公子,以后不要再管云鹤了,云鹤日后……再不会打搅萧公子了!”
     “你是不是在意我说的那些话?可是我若不那么说,我爹怕是会气疯的。”萧陌苦笑,走到云鹤身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云鹤,我很喜欢你呀。”
     云鹤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说:“萧公子,不要骗云鹤……”
     萧陌低下头含笑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没有骗你,我们回去吧。我们的事,等我爹缓过来以后,我再给他说啊。”云鹤这才笑了点点头。
     [柒]
     云鹤和萧陌回到萧府时已是清晨了,两人刚进萧府,却看见周遭贴满了符纸,云鹤心中一惊,刚想退出萧府朱门,大门却轰然关上了。云鹤害怕的躲到了萧陌身后,萧陌低声说道:“没事的,准是那秦将军又在胡扯,我待会儿便让人去把那些符纸撕了。”
     “怕是不然了。”秦楚手执长弓,从前堂内走了出来。
     萧知府哆嗦着瞪着萧陌,“孽障,你与男人苟且也罢,竟还同妖邪扯上关系?!”
     萧陌在萧父面前纵然满腔怒火也是敢怒而不言,他沉了口气,说道:“云鹤不是妖邪。”
     秦楚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拉开萧陌。此时那紫衣公子拿出一面八棱铜镜,一道光反射在了云鹤身上。
     云鹤一时无法动弹,那痛楚蔓延着云鹤全身,似乎要将他剥离一般,云鹤痛苦的仰起头,半跪在地上。此时,云鹤脸颊上竟裂开一道道血色的浅痕,乍看之下,竟是汇成了羽毛般的纹路!
     萧陌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秦楚说:“你现在可看见了?他本就是妖物所化,居然还有了混入人世的歹念!”
     萧陌摇着头,难以置信的说道,“云鹤……你真的是妖怪吗?”
     云鹤强撑着剧痛,开口道:“不是的……我只是……”他话未说完,一口血吐了出来,溅在了萧陌脚边,云鹤弓着身子倒在地上抱着双臂,手背上却生出了几片雪`白的羽毛。
     秦楚缓缓拉开了弓箭,“妖物还妄想蛊惑人心?!今日我便将你诛杀于此!”
     “萧公子,救救我……”云鹤浅浅的皱着眉,痛楚却全然包罗在了一双布满泪水的眼睛中,“救救我……萧公子……”
     ——萧公子,云鹤喜欢你……
     那句话回荡在耳边,像是梦魇似地回响。萧陌忽的捂住耳朵,大喊:“住口,住口!别说了!你是妖怪,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云鹤微微一愣,低喃着:“因为云鹤……喜欢萧公子……”此时云鹤浑身都在淌血,不到片刻已变得血淋淋,让人不忍正视。
     “喜欢我……其实都是,骗我的啊……”云鹤眼前模糊,一行热泪滚落在了鲜血中,“云鹤的命是萧公子救得,云鹤并不怕什么……”
     萧陌想起了昔日的那只白鹤,他抬头失神的看着云鹤。只见一只利箭飞过,穿过了云鹤的心脏。
     似乎比起幻灭时的痛苦,那心脏上的箭也不算什么了。可是那悲伤,却不在身体上。
     萧陌看着云鹤,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你是妖怪……可你是妖怪……”
     “这样啊……”云鹤笑着闭上了眼,他的身体渐渐被羽毛笼盖,风一吹便化为飞絮风尘,漫天旋舞。
     “可是,我很喜欢萧公子啊……”
     这却成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直到那本不该存在人间的人随风消逝,只留下的一个声音,也被风声泯没吹散了。
     一朝入凡世,三生识君子。梦醒唯余空,鹤已承云去,望君毋念,山河浑蒙。
     [终]云鹤
     那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景,酒酿正香,冬雪已融。
     这人世间实在太美,看破红尘又如何,还是身在这梦境之中,来得更加舒坦欢畅吧。
     萧陌提着一罐酒走上了胧月山,微笑着看着对面那撑着纸伞走来的白衣少年。
     “我带了酒来,别贪杯,不然又要醉了。”萧陌将酒壶放在地上,轻轻抱住了少年。
     “萧公子……”少年闭上眼,轻声唤着。
     “叫我萧陌。”
     萧陌微笑着吻住他,满口温酒甘醇。少年浅笑着拿起了酒盏。
     ——尽了这杯,三生沉沦。
     [后记]
     我终于被我自己的虐到了(掩面)不过也被萌住了我从来没写过可爱的家伙啊~
     不过这个嘛,在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之后,对我这颗HE至上的心的最好的补救!
     想把萧陌写成一个和云章一样的人,因为这个是万里的外篇嘛~
     嗯,鹤报恩的故事,虽然不是扯羽毛去织羽衣,不过以身相许也不错哦~小鹤是仙鹤啦,嗯嗯,大家自行领悟吧~~霍霍霍~~
     这个,因为写完的时候时间太晚了,没时间修稿,最近也没空的样子,所以先贴出来了。有什么写错了的地方大家多多提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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