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知道周默云看见了自己，却假装不认识他们，只是把目光对准了站在他前面的叶烽，语气非常的冷漠：“请你们出去，这里是传染病区，不允许有人随意探视，也是为了你们的身体健康着想。”
    他的态度还是很温和，很有礼貌，虽然很冷，但语声很好听，让人有种听了会耳朵怀孕的感觉。
    叶烽与他目光对视，眼中隐隐地带着不快，不过，叶烽没有多说什么，大概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淡淡地说：“打扰了。”
    然后，他带着谢余，庄凡和巫家兄弟从他身边走过。
    巫钦很怕周默云，根本不敢看周默云，但心里还是很疑惑，为什么周默云要装作不认识他们？
    谢余感觉周默云的那两道凌厉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如芒在背。
    从隔离病区出来，他们一刻也没停歇就去了希望福利院，他们怕去晚了那里的线索就被人为破坏了。
    叶烽今日显得有些冷沉，不像平日那么多话，也不像平日那么喜欢撩拨谢余。
    他的嘴角还叼着一根烟，烟头的火星在晨曦里明明灭灭的。
    这样子的叶烽，谢余还真有点不习惯。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希望福利院，谢余发现这个福利院其实跟隔离病区很近，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甚至都没有坐车，只是步行了一条街道就到了。
    眼前的福利院的院墙比自己记忆中高了许多，但外墙斑驳，那棵谢余记忆里的酸枣树还在，因为是冬日，叶子早就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雪积了厚厚一层，在冷风吹拂下成了冰霜，垂挂下来，倒像是一根根银针，莫名地让人有点发寒。
    他们看见福利院的生锈的大铁门没有上锁，虚掩着，便推开了大门，里面是个大概三，四坪的院子，到处都杂草丛生，还堆积着被人踩踏过的，脏污的积雪，院子里还有几棵老树，树上搭了有两架秋千，一些单杠，生锈的儿童铁滑梯，弯弯曲曲的滑梯上也积着厚厚的雪。
    整个儿童福利院都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
    庄凡他们直接找到了儿童福利院院长的办公室，打着自己堂哥的名义，说是要向希望福利院捐款，这令这个儿童福利院的院长眉开眼笑，嘴角都合不拢了。
    这个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是个相貌衰老过度的老女人，她的鼻尖和脸颊两边有很多快要成片的老年斑，让谢余想起了尸斑，这老院长眼球浑浊不堪，身躯佝偻，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质菌菇类的气味，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件货物，让谢余有种轻微的不适感。
    庄凡跟院长在商议捐款的事情，老院长让一个福利院的老师领着他们在福利院里逛。
    因为这个福利院孩子的中毒事件，还有因为那些慈善家投资人不再管福利院的事情，不再投资给福利院，导致这个儿童福利院没法子经营下去的原因，这个福利院早已没有谢余记忆中那种繁华热闹的景象，福利院里的那些老师和护工被遣散了不少，幼儿也有些被转送到别家福利院了，这里显得非常冷清孤寂，又是大冬天，院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和老师的踪影。
    谢余，叶烽和巫家兄弟在院里院外逛了一大圈。
    谢余发现这么久不见，这个福利院比想象中的还要破败了，十年前的建筑风格，有三栋不高的楼围成一个三角形的圈，矮楼外墙和内墙的墙皮腐坏剥落，露出里面爬满青苔的墙面，被三栋楼围起来的中间地带还有个像是小型儿童幼儿园的地方，大概也有个三，平米左右，有褪去油漆生锈的彩色小铁马，秋千和跷跷板。
    但是，这些设备都很老旧了，在泥泞的荒草里孤寂地晃荡着，随着风声，跷跷板动了一下，空着的右边座位，秋千有规律的晃来荡去，幅度越来越大，发出吱呀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坐着玩一样。
    带路的老师脸色有些发白，她不敢往公园那边看，瑟缩地低着头，快步在前面带路，往三栋楼里最靠外的一栋楼里面走。
    谢余，叶烽和巫家兄弟跟在她后面往那栋楼的外面瞟了一眼，发现楼外还有挂着两个褪色的金漆奖牌，分别是“全国十佳儿童福利院”，“全国未成年人保护基金单位”。
    谢余扫了一眼奖牌下面颁奖的时期，离今日已经大概有二十三年了，也就是说这所福利院建立的时期不算很短了。
    前面的老师始终低声向他们介绍：“我们福利院是老牌子的福利院了，占地一开始是有25亩，建筑面积近万平米，有专业的残疾儿童教育教室，乐器教导教室，内部校医室等等，拥有三百多张床位，可容纳三百个孩子，有两百多名护工……”
    谢余环顾一周后，眉尾上扬反问：“25亩，近万的建筑面积？200名护工？”
    谢余从进来开始就没有看到所谓的护工，很可能这个福利院根本没有几个护工了。
    老师顿了顿，话开始断断续续：“那是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后来就……让出去了一部分，再后来，我们福利院因为资金问题，缩小了一定规模，护工也辞退了大部分。”
    “本来我们福利院还剩下60多个孩子，今年的六一儿童节还排练了节目汇演给这所福利院的幕后投资人看，但他们资助了这个儿童福利院十年了，说花钱实在太多了，所以……今年，他们的确决定不再资助了，我们暂时也找不到新的资助人……”
    谢余不疾不徐地询问：“你们这里本来还有60多个孩子，医院那边有40个，还有二十个孩子呢，我们怎么一个都没有见到，剩下的20个孩子可以让我们出来见一见吗？”
    老师的脸色又白了一下，她拧了拧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让孩子出来。
    有问题。
    谢余的眼睛一眯。
    叶烽和谢余，巫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这时，庄凡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颇有些趾高气扬地上前两步，抬着下巴说：“我们初步拟定捐赠1000万给你们这所儿童福利院，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1000万这个高昂的数字明显打动了这个带路的老师，她的眼神和嘴唇都在奇异地颤动着，隔了很久很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了庄凡和谢余他们：“你们真的要捐款？1000万？”
    庄凡真心觉得1000万对他堂哥庄源来说是小钱，这个坑爹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替他堂哥答应了，颔首非常慷慨地说：“没错。”
    这老师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低声地快速说：“没有二十个孩子，现在福利院里只有九个孩子。”
    “那剩下的11个孩子呢？”谢余蹙眉。
    这个老师眼中出现了一种掩饰不住的惊恐：“那11个孩子，昨天晚上失踪了，在夜里偷跑出来玩秋千和跷跷板，但玩着玩着，他们就不见了，但是秋千和跷跷板却荡了一整夜……”
    风一瞬间猛烈地吹了过来。
    谢余背后那个儿童乐园的各种设施被风吹动，院子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阴冷的风让跷跷板起伏得越来越快，秋千也越晃荡越高。
    猛地，秋千和跷跷板同时停住了，秋千在风中纹丝不动地停在了原点，跷跷板更是诡异地悬停，就像是一个天平般停住。
    就好像在上面玩的某个东西突然跳了下来，手拉住玩具设备站在旁边盯着这群大人。
    不一会儿，天平般悬停的跷跷板啊啊忽然以一种缓慢到不正常的速度倒向左边，上面有什么东西顺着歪向一旁的跷跷板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谢余顺着下落的跷跷板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被拧断了头的洋娃娃。
    滚下来的东西是这个洋娃娃的头。
    而这个跟着头一起滚下来的洋娃娃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四肢和头都被拧断了，洋娃娃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胸前还挂着一条诡异的毒蛇缠在黑色十字架的链坠银项链。
    这是一个跟谢余年少时的初恋情人苏鸢的装扮，完全一模一样的洋娃娃……
    与此同时，叶正宏和特别行动分部，K市传染病防治中心主任何主任也在福利院调查儿童失踪这个案件。
    “将军，你看这个小孩失踪的监控片刻，真的实在太离奇了。”何主任指着福利院的监控画面，对叶正宏说，“这些小孩在昨天凌晨听到一阵笛声，然后就排队走了出去，在中央的儿童乐园里玩耍，最邪门的是这些小孩根本不像是被催眠或者梦游，他们还会特地避开监控，这说明这些小孩全是神智清醒的，在那个小破儿童乐园荡秋千，一个小时后，监控里突然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何主任说着说着就开始咒骂道：“妈的，但小孩不见了，那些器材还在一直动，我看完监控后昨晚一直做噩梦，都没怎么睡好……”
    说完，何主任没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就剩下隔离病区里的五个孩子，和这里的四个孩子，本来准备转移到其他福利院的，但现在病区又闹出了那件事儿，所有人都必须留在这个福利院原地待命接受调查，太他妈诡异了。”
    叶正宏皱眉：“先去找院长问问。”
    “院长？我觉得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何主任撇了撇嘴，嘀咕：“那老太婆根本就没有上报儿童失踪!如果不是病区那边后续跟着闹出了菌菇中毒死了人，把这个案件升级了一个级别，我们过来严格清查孩子的时候发现人数不对，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还失踪了小孩!”
    “那我们也要过去问问。”叶正宏语调沉稳，“她一定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