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谢余就被叶烽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了，他一接起电话，对面叶烽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余余，你来一趟K市的第五隔离病区，送到病区里的小孩昨晚上-----”
    “死了很多，是不是？”谢余平静地说出了下文。
    对面的叶烽声音一顿，然后缓缓地吐息，他开口说：“你查到了什么？”
    “还没有。”谢余很坦诚地说：“但我查过论坛上的一些资料，如果是有人蓄意投毒，对方反复了这么多次，目的应该就是杀人，而且，这次情况这么严重，所以我觉得送入医院里的这些儿童食用的蘑菇应该是致死量。”
    “……是的，很多孩子都抢救无效去世了。但还是有五个孩子活下来了。”叶烽的声音很低沉艰涩，显然对于无辜孩子的死亡，作为一名意图拯救弱势普通民众的觉醒者战士，他的心情很不好受。
    “还有五个活着的孩子？”谢余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嗯，就是我们这次冒充的投资人资助的五个孩子。”叶烽说，“稍后，我把那四个孩子的资料传给你。”
    谢余轻轻“嗯”了一声，又询问道：“我马上过来。”
    叶烽说：“好，快点过来，我在隔离病区等你。”
    谢余穿好衣服过去的时候，病区门外都被各路新闻媒体记者挤满了。
    谢余是从手术室专用电梯被叶烽接上去的，他从手术室路过的时候，能看到走廊上摆放的一具具被蒙上白布的小小尸体，因为太多了，有一些尸体还没有来得及运走，七歪八扭地堆满了手术室的走廊，把手术室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太平间。
    时不时会有面色麻木的护士上来把这些死掉的小孩尸体推下去，偶尔撞到墙了，会从白布下面晃出一只青紫的，上面全是各种尸斑的小手。
    这些尸斑和一些血肿隆起在小孩的尸体表面，好似蘑菇的花纹般遍布尸体小手的手背，似乎下一秒一株蘑菇就会从尸体的皮肤里破土而出。
    一种恶心的蘑菇发酵气味充斥着整个手术室，仿佛这些被小孩误食的蘑菇以这种刚死的新鲜尸体作为培养基发酵了一夜般的浓郁气味，腐烂又充满了真菌类别的勃勃生机。
    谢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他侧头看向了叶烽，等过了手术室，才轻声开口问道：“你确定这些小孩是昨晚才死的？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太对劲。”
    “是的。”叶烽的脸色很不好，像是睡眠不足，揉了揉额心，“尸斑密集出现的时间太早了，并且尸僵的时间也不对。”
    谢余斜眼看叶烽：“怎么个不对法？”
    这时，庄凡和巫家兄弟也乘坐电梯上来了，看来他们也是通过叶烽知道了这件事情赶来的，巫钦的脸上还泛着宿醉未退的红晕，眉心紧蹙，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叶烽扫了一眼谢余等人，停住脚步，靠在墙面点了一支烟，大口大口地抽了好几口，整个楼梯拐角都是烟雾缭绕的，这说明他的心情极度不好。
    “尸斑在确定死亡后几分钟就全部从儿童的身体冒了出来，出现和蔓延的速度都很快，这一般是死亡超过24小时才会出现的情况。”叶烽用点烟的大拇指怼了怼自己的眉心，想要把紧皱的眉头给怼开，但是看来没什么效果，“尸僵……也是，死亡后尸体就已经进入软化腐烂的阶段了，这一般也是死亡超过24小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简直就像是……”叶烽顿了顿，说，“这群中毒的孩子在进入医院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他们此时边说边走，已经到了儿童急症那一层楼的病房楼梯那里，能从紧急通道出口半开的门看到医院病房走廊里病床上那些被蒙头盖住的小孩尸体，还有正在把尸体装进裹尸袋的护士。
    那些小孩尸体脸上并不是死人的青白色，也是五彩斑斓的凸出斑点。
    谢余知道有些蘑菇中毒会出现这种类似过敏的皮廯现象，但这些小孩面上的斑点已经密集到就像是色盲测试了，还会在皮肤表面凸起，谢余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着都有种轻微的不适了。
    感觉就像是人脸下面长满了还没萌出的蘑菇。
    叶烽喊住了一个女护士，让她说一说昨晚发生的孩子死亡事件的具体情况。
    那个护士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在叶烽亮出了特别行动部第七队的队长工作证后，她就乖乖地配合了：“昨晚凌晨三点左右，送进来的40个儿童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严重呕吐的现象……”
    “这些儿童吐出来的东西是一朵一朵完整的蘑菇，但在前天紧急入院的时候，这批孩子全部都已经被催吐和洗胃过了，昨天一整天都在禁食输液，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吃过东西，他们的胃里根本不可能有东西。”
    女护士忧虑地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们都吓坏了，赶紧打电话通知了院长，还有传染病防治中心，然后准备对所有孩子抽急血检查，因为不知道这些孩子目前处于X传染症的哪一个阶段……”
    “但是，除了那五个活着的孩子，护士扎进去血管，都只能从这些不停呕吐的儿童身体抽出一种浅绿色的半透明液体，根本抽不出来血，这些液体化验出来的结果，成分是……”
    “是什么？”巫琊沉声追问道。
    “是蘑菇汁液。”护士顿了顿，又说，“周先生说，这些孩子处于感染第一或者第二阶段，没有完全畸变，理应不会这么快死亡的，但……这种情况真的太不正常了……”
    谢余思索了一会儿，提问：“那五个活着的孩子呢？他们的血液是正常的吗？抽血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有点轻度贫血，但是大致正常。”护士说。
    正说话间，有护士长在走廊另一端喊那个被他们问话的女护士的名字，让她赶紧去隔离病区C区帮忙。谢余以前住过隔离病区，知道这个病区是很大的，其中分为A区，B区和C区，每个病区都有传染病疾控中心，隔离病房，检测中心，抢救室，药理分析中心等等部门。
    目前，谢余他们正是在C区，也就是最大的X传染病中心大楼。嗅到了那熟悉的消毒水味儿，看到了熟悉的穿着全身白色防护服的医生，他轻微的蹙起了眉头。
    谢余转向了庄凡，问：“你有从这五个醒来的孩子口中问出什么破案的关键信息吗？”
    “没有。”叶烽苦笑道，“这五个孩子都很敏感，其中有两个还是聋哑人，一个是盲人，她不认识我们的声音，拒绝和我们进行任何交流，只会偶尔点头摇头回应我们一下，我怀疑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眼睛的原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天吃的东西是蘑菇。另外两个虽然活着，但一直昏迷着。”
    “叶队长。”护士长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对他们说，“那两个昏迷的孩子，有个醒过来了。”
    谢余在来之前看过这五个孩子的档案，他们都是年龄在十到十五岁左右，眼睛看不到的那个孩子是个小姑娘，也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叫乔薇薇，两个聋哑孩子是双胞胎，一个叫做皮小南，一个叫做皮小北，剩下的两个倒是挺正常的，也是俩小兄弟，哥哥叫小莫，弟弟叫小炎，弟弟有心脏病。
    除了小莫，另外四个孩子都是因为身体有各方面的缺陷而被大人抛弃了。
    据说，那个叫做小莫的孩子，身体健全，也很聪明，但是因为想要照顾弟弟，不想被其他的家庭领养，才一直待在福利院，结果这次也中毒了。
    小莫是这五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十五岁，他中毒的症状最轻，因为他不爱吃蘑菇，在吃午饭的时候，他偷偷把吃进去的蘑菇吐了一些出来才幸免于难。
    小莫面对谢余等人的询问说：“那天，老师很不对劲，她一定要我们喝掉所有的蘑菇汤，还监视我们，年龄小的还亲自喂我们吃，还派人看着我们不许我们倒掉。我就趁着她给其他小朋友盛饭的时候，悄悄把我和弟弟的蘑菇汤倒掉，但我们还是被逼着吃了一些，就算我们后来吐了，肚子还是很难受……”
    皮小南和皮小北则是很不安地坐在病房最里面的小床上，对着他们“啊啊”的比着手势，可惜，庄凡看不懂哑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巫钦只好去问乔薇薇，可小女孩胆子太小了，只是缩在床头，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病房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一个长相非常精致漂亮的小孩，捂着肚子，神色憔悴地，病恹恹地走了出来，而当这个孩子走出来的时候，谢余和庄凡，还有叶烽都是有些吃惊，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原来，这个十岁的，所谓的小莫的弟弟，居然长着一张跟米迦勒一模一样的面容。
    甚至，谢余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米迦勒，那个他在香水工厂得罪过的臭屁小孩!
    “怎么会是他？”庄凡感觉难以置信。
    谢余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米迦勒，但没有拆穿他，而是看向了小莫：“他就是你的弟弟，小炎？”
    小莫点头：“嗯，他就是小炎。”
    小莫起身去搀扶自己的弟弟，关切地问：“小炎，你感觉好些了吗？”
    小炎虚弱地靠在哥哥的怀里，摇头说：“还是难受，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庄凡心想：“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但他猜不透米迦勒为什么要混进这个第五隔离病区，难道也是为了做任务？
    看来，米迦勒这个民间觉醒者组织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居然都能渗透到第五隔离病区了。
    “查房。”
    外面走廊有人在喊。
    紧接着，周默云带着好几个隔离病区的医生走进了这个五人间的大病房，“你们是谁？”他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谢余等人，“这里不允许有人随意探视，请你们出去。”
    他的声音冰冷到僵硬，面孔也是，虽然很俊美，却像是戴着塑胶面具一样，毫无任何表情。
    这让谢余有种错觉。
    他在叶烽梦里见到的那个有血有肉的，会哭会笑，会生气的，背后还有着一对巨大黑色龙翼的强大男人，其实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