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牧司之逝
很久没来看流逝了，今天得空，于是就来到了以梁的偏院，却看到流逝一个人趴在地上与猫咪玩耍，而以梁则坐在石凳上发呆。
我悄悄的走过去，坐在以梁身边。直到流逝喊了声‘姨姨’，以梁才回过神来，发现了我。
“怎么了？有心事？”我问。
以梁犹豫了一会儿，让流逝先回房去玩，然后问道：“那个……昂他……”
我就知道，除了玄壬昂和小流逝，就没有东西能打扰到她了。
我叹了口气，告诉她：“他很好。”可是以梁并没有因为我的话放心。
“你还没放弃吗？”我皱眉问。
“放弃了……”以梁低着头轻声说。
“可是还担心着他，是吗？”
以梁沉默不语。
“如果你想回居有的话……”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以梁急道，随即低下声音，说：“我只是想知道……我孩子父亲的情况。”
玄壬昂的情况……我微微蹙眉。“不太好。”
我看到以梁担忧又期待的目光，不忍拿这些事情打扰他们的生活，遂道：“不过，你也是相信他的吧。他那个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你放心好了。”
我虽然那么安慰以梁，心里却没有一点底。玄壬昂现在的处境真的不太好，差不多是和仑冉一样的情况，腹背受敌。一边是丙夷和仑冉，另一边是昭中和苏络。
“宗尘你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的吧？”我不满的质问。
“什么？”他茫然的看着我。
“你和月耀之他们的关系那么好，月耀之又是聪明人。就算没有我，也能让昭中归顺苏络。而曜左晔年迈，没有角逐之心，抓紧时机吞并道微。如此一来，就阻断了仑冉和居有的路，让他们不敢妄动。”
宗尘微笑着听我说完，然后道：“我只是选择了一条相对方便快捷的路。”
我叹口气，搂着他的脖子。“无所谓了，怎样都好，快点结束吧。”
苏络480年11月，苏络国与道微国正式开战了。
又快要到新年了。永宁王府的人丁单薄，于是我让宗尘写了封信去请念昔和牧司过来。这么和曜左晔抢儿子，似乎有点不厚道。可是没办法，他还有曜卜辞那个儿子，而我可只有牧司一个哥哥。
信早早的就送去了，也收到了牧司的回信。可是到了预计的时间，却迟迟不见牧司和念昔的人影。就在这时，在纳加城的探子却十万火急的送来了加急信件。
我心情紧张的看着宗尘打开信封。有一种心都要跳出来的感觉……
“怎么样？”我见宗尘收起了信，急忙问道。
宗尘只是看着我，从他的面上，看不出神色，可是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却告诉我他心里也承受着巨大的情感波折。
“究竟怎么样了？”我又吼着问了一边。
他这样莫不做声，真的很让我害怕。我一把上前抓过信，却被他突然抱住。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照顾你，绝对不会离开你！”他越来越紧的抱着我。可是听着他这样的话，却只让我心里的恐惧加大。
我挣扎着要推开他，却无论怎样都争不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放开我！”我怒吼道。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可他却仍然不反手。
我无力的哽咽起来，松了口，趴在他的怀里痛哭，喃喃的问：“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
他心疼的允着我的泪，看着我的眼里，亦有着压抑、痛楚。
“告诉我吧。我做好心里准备了，不会受不了的。”
“牧司……为救仑冉王……”他看着我，缓缓开口。我盯着他张合的嘴唇，期待而又恐惧着它吐出的下一个字。“?……”
“?……”我无意识的念着这个字，揪着他的衣领，激动的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是?？”
“就是……”宗尘抱紧我，将我的头压在他的怀里。伴着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恍惚中，我听到了他的解释。“死了……”
我慢慢的睁开眼，恍惚中看到了牧司为我精心布置的房间，看到了对我灿烂微笑的牧司，那个外表华丽而冷漠，但是内心柔软的少年，说要陪着我的少年，为了让我放心而放弃皇位的少年。让我感受到温暖、亲情的少年……
泪，从眼眶里滑落。迷迷蒙蒙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初如仑冉王宫的时候。牧司为了找我而动用禁军。牧司带着我游览王宫的每一处。仑冉王下旨赐婚。晚宴上，与我两手相握。讲到相国灭门时的悲痛欲绝。为了安慰我而搬离王宫。为了将我拉出流言蜚语而牺牲自己……
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哥哥了……我紧紧握着的手，却发现有个异物被我握着，微微撇下头，就看到宗尘趴在我的床沿睡着了。
“尘……”我轻轻唤道。
宗尘皱皱眉，慢慢张开了眼。看到我醒了，松了口气，握紧我的手，担心的问：“觉得怎么样？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我摇摇头，看着他。“我要去纳加。”
他拂拂我的发，道：“好，我们马上就出发。”
一路上，宗尘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了我。
仑冉王遇刺，牧司在他旁边，然后挡在了他前面……
我的手，握的紧紧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前面，任宗尘怎么唤似乎都听不到。脑海里只是不断浮现出牧司的样子，不同的神情，不同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在握脑海里不停的回放……
手握的越来越紧，心痛的无法呼吸……
宗尘紧紧的抱着我，拍着我的背，不停的安慰我。我一无所觉，只是告诉他，在没见到牧司之前，我不相信所有的一切。
我相信，只要我到了纳加，牧司一定又会来欢迎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忍我受一点委屈……
从来没有觉得去纳加的路程这么漫长，漫长的仿佛要到达天际……
“前面就是纳加了，我们……”宗尘怜惜而心疼的看着我。
“马上进去。”我道，“牧司还在等着我呢。”
我的心砰砰跳着，身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离我远去，只是趴在车窗上，凝神盯着前面的城门……
过了那道门，我就可以见到牧司了。我的哥哥，我相依为命的人……
我紧抓着床沿，一动不动。
宗尘过来欲扳开我的手，我不耐的甩开他。
“在用力下去，你的手会受伤的！”宗尘懊恼的低吼。
我听而不闻，只是看着诺大的城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白色，所有都是白色，一切都是白色，为什么都是白色……
我怔仲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人们穿着白色的衣服，屋檐上挂着白色的麻木，每个人都神情哀恸……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荒谬的一切。身体渐渐从窗口滑了下去。宗尘赶紧接住我，环抱着我，无声的陪伴着我……
“我还没有见到牧司……”我摇着头，“什么都不算数，我还没有见到哥哥……”
王宫里和外面一样，以白色为装饰，在冬日里显得那么凄凉……
马车缓缓的停在汇耀宫的门口。我痴痴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宗尘仍紧紧的抱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挣开宗尘，匆匆的跑下车，直奔汇耀宫。
这里有我在仑冉王宫的所有快乐，有暖香死时的悲伤、无助，可是所有的一切，在见到眼前的棺材时，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仑冉王站在一旁悲伤的看着我，他的哀恸、他更显斑白的两鬓、忽然增多的皱纹，都在提醒着我，牧司真的不在了……
念昔跪坐在一旁，止不住的抽噎着，完全陷入了自己绝望的世界……
跟上来的宗尘拉住我的手，担心的看着我。在他的怀里，我轰然倒地……
“开棺！”我道。
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我。宗尘也劝道：“这对死者不敬。”
“开棺！”我又大吼道。
宗尘搂紧我，急道：“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狠声道：“不见到牧司，我绝不死心！”
“你为什么要见他？”这时，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念昔，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为什么这么激动？我悲哀的看着念昔。“他是我的哥哥……”
“你是养女。”念昔道，“而且是名义上的养女。”
意思是，我这个嫂嫂不承认我吗？我靠在宗尘怀里的身子，又软了一分……
“开棺。”仑冉王突然道。
“父皇！”念昔惊呼。
仑冉王没有理会念昔，对一旁的侍卫斥道：“没听到芜桑公主的话吗？马上开棺！”
棺门在我面前一寸寸被推开，仿若我的心被人一点点挤压……
我听到念昔绝望的哭声，看到牧司苍白的脸……
“这张脸会很开心的对我笑，会很温柔的看我……”我伸手要去触摸牧司的脸颊，身体却一点点软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
“说说话吧，好不好？说说话？”宗尘着急的摇晃着呆愣的我。
“……”
“你这样下去是想干什么？你这样曜牧司就能活过来了吗？”宗尘生气的吼道。
“……”
宗尘叹息着，抱住我。这时候，念昔推门进来了。
“有什么事？”宗尘松开我，问道。
念昔顾忌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跪在宗尘身前磕了个头，说：“多谢表哥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念昔无以为报，只请表哥……多多保重。”
“保重？你要干什么？”宗尘皱眉问。
念昔又磕了个头，就匆匆跑开了。
宗尘起身欲追，我拉住他，道：“让她去吧。”
“你肯说话了？”宗尘坐回我身边，惊喜的道。
“牧司最怕孤独了。她那么爱他，一定是去陪他了。”我顿了顿，又苦涩的道：“她一定是怀疑我和牧司的关系……”
“念昔从小……被我们宠坏了……”
牧司的葬礼很隆重，举国哀悼。可是人死了，即便再隆重又有什么用呢？看着牧司被下葬，我的心似乎也有一大块被同时带走了……
念昔请求到皇陵为牧司守灵，被恩准了。在她走前，我都没再看见她。我知道，她在避着我……
新年来了，但是今年的新年，过的特别的凄凉。整个国家似乎都沉浸在哀伤之中，王宫更是一片萧条……
仑冉王的死，直接受益人就是曜卜辞。即便行事的人不是受他指示，却也是为了让他登基。只是这个原因，就足够仑冉王疏远他了。我想，也许曜左晔更希望死的那个，是他自己吧……
“是谁？”我问宗尘。
他抿唇不语。
“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我抓着他的衣襟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要给他报仇吗？”宗尘看着我，问。
“当然！”我激动的道，“牧司……怎么可以就这么……”
“他不是故意的。”
“是你认识的人？”我看着他，心里做着猜测……
宗尘环住我，说：“他要刺杀的是仑冉王，不是牧司。他不想伤害牧司的。”
“究竟是谁？你告诉我！”
“是……拓。”
是拓。没错，仑冉王老了，只有曜卜辞登基，他才可以和仑冉联手消灭居有。他的时间算的可真准，这个时候仑冉王驾崩，曜卜辞登基的时候，他和道微的战役也基本结束，仑冉回天乏力，那曜卜辞就只能在他和居有中二选其一。
他要刺杀的是仑冉王，不是牧司。可是……牧司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我要怎么办？”我无助的看着宗尘。
他擦擦我眼角就要溢出的眼泪，抱紧我，道：“什么都不要管了。都交给我吧。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然后……找一个不受战火波及的地方，我们……生儿育女，好不好？”
我攥紧他的衣角，犹豫了会儿，然后不住的点头。
“主子，有您的信。”雏米捧着信，来到我身边道。
我从雏米手中接过来，是拓的，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可以换回牧司的命吗？
“烧了它。”我将信仍到雏米身上，愤而转身离开。
宗尘告诉我，要我什么都不要管。我信任他，也确实不想再操心这些事，就都由他去了。我以为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些事情。可是这时候，他却突然告诉我要到宜国去。
  “发生什么事了？”我有点紧张的问。现在的我，似乎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深怕再发生什么事。
宗尘握握我的手，道：“你不用担心。在王府好好休息就好了。”
“你不让我去？！”我惊呼。
“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你需要休息。”他耐心的安抚这着我。可是……我抓着宗尘的手，“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我不要离开你……”现在，他已经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会有事的。”宗尘抵着我的额，安慰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信，我信你。”我抱着他，“可是我还是要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不好吗？”
宗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点头了。
宗尘虽然不在乎权势富贵，却很在乎自己的亲人……
到宜国要经过正在道微。我们来到仑冉的边界就在关口被拦了下来。因为战争的关系，道微的边界防守的很严密。
“我们现在怎么办？”马车停在关口外，宗尘掀开帘子，冷静的观察四周。
“如果不经过道微，就要通过苏络了。”
苏络。我握着宗尘的手收紧。
宗尘转回头来，看着我，说：“放心，我们不去苏络。”
“不。”我摇摇头，“我和你来不是要妨碍你，你不用管我。”
他叹了口，抱着我，说：“我怎么能不管你呢？”
我靠在他怀里，咬着下唇，坚定的说道：“如果……之前我对他还有感情的话，那么，牧司已经带走了所有。”我抱紧宗尘，“我已经和他形同陌路，你不用顾忌我。我只是你的妻子。只想和你安安静静的生活。”
“对不起。又把你拖到这些事情里来。”他亲亲我的额角，愧疚的说道。
“是我要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