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篇 第49章 永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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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永宁王妃
皇帝的圣旨马上就下来了,芜桑公主下嫁与永宁王,而杨念昔赐婚于六王子。于是纳采、纳吉、纳征、请期,完成一套套繁杂却让我乐在其中的俗礼。六王子府前所未有的忙碌。
在我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客人——太子曜卜辞。他挑了个念昔和牧司都不在府的时间过来。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我客套的和他问好。而他上下打量我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惊讶。
我大方的在主位落座,迎接他的目光。现在的他,比起之前更是自信、威严、有气势,也许真如仑冉王所说,我长大了,所以面对他没有了任何紧张不安的感觉。
我们互相对视着,没有任何语言。直到我眼角抽筋,他才神经质的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我们的婚期,时间虽然有点匆忙,却布置有序,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既为公主,自是从王宫出嫁,依照的却是传统之礼。
宗尘乘马来到后,在次等候。由宗子,也就是我的养父仑冉王曜左晔告于王室祠堂,然后蘸女(赞者斟酒于案上,新娘再拜受盏,跪祭酒,起身,啐酒)。
仑冉王曜左晔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尔舅姑之命。”
然后由母亲,现不到我竟然有一日会叫皇后母亲,送至西阶上,为我整冠敛帔,命之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诸母、姑、嫂、姊送至于中门之内,为我整裙衫,申之以父母之命曰:既呢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
曜左晔迎宗尘于汇耀宫外,揖让以入。宗尘执雁,至于厅事,升自西阶,北向跪,置雁于地,主人侍者受之,新郎再拜。
嬷嬷奉我出中门,宗尘向她作揖,然后由西阶降,主人不降。于是新郎出,新娘从之,新郎举起轿帘,嬷嬷辞让,我登上车(在仪礼中是登车,新郎要为新娘惠绥,那是非常浪漫的一刻,在汉代乐府中每为妇人思念。)。
一路上,我看着黑衣红边的嫁衣,红色耀了我的眼,黑色却黯了我的心。我闭上眼睛,让它休息一会儿。视觉的封闭,让听觉愈加敏锐,它的周围回想着曜卜辞留下的话,贤妃没有死,她只是产子留下了病根……
我摇摇头,让这嘈杂的声音远离我,可是它却如顽皮的精灵一般,忽远忽近的折磨着我,让我痛苦不堪……
为什么,拓为什么不放过我呢?难道他一定要我在那肮脏的沼泽里埋没自己一切的幸福、快乐吗?我知道他有他的抱负和目标,我成全了他,也愿意帮助他。但是,我不想在这之中,丧失了自己的心。我不要一辈子生活在权力的斗争中,更加不要我的孩子活得狗苟蝇营,没有温情……
眼泪啪嗒啪嗒的流在我攥紧黑衣的手上。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拓流泪了,当我踏进宗家大门的时候,我的眼泪,我的快乐都只属于宗尘了,与那个叫做微式拓的帝王……毫无关联。
我坐着大红花轿,奔波数日来到蒲城。数日的时间,足够我摆脱过去,以一个新嫁娘的面貌迎接崭新的未来……
宗尘已乘马先于我回到了永宁王府,立于厅事,待我下车,揖之,引导入门。新娘从者布新郎的席于东方,新郎从者布新娘的席于西方,新郎在新娘从者的侍奉下盥手,新娘在新郎从者的侍奉下盥手。然后新郎揖新娘,入席,新娘拜,新郎答拜。新郎揖新娘,就坐,新郎在东,新娘在西。繁杂的程序让我略显疲惫,但当我看到屋里的雏米时,对宗尘的安心和信赖消除了一切不适,只让我好想好想抱紧眼前的男人……
从者斟酒设馔,新娘祭酒,举肴,又斟酒。新郎揖新娘,举饮不祭,不用肴,取卺(小瓠一分为二)分置,于新娘面前斟酒,揖新娘,举饮不祭,不用肴。新郎出就他室,姆与妇留房中,撤馔于室外,新郎从者吃完新娘的剩余,新娘从者吃完新郎的剩余。然后新郎复入,脱去盛服,从者把蜡烛拿出……
昏暗中,宗尘轻轻握住我的手,说:“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涨满感动,反握住他,道:“嗯。是夫妻了。”
宗尘慢慢将我放置在床上,透过朦胧的月光,我可以看到他清澈明晰的眼眸和俊逸出尘面容,感动的无法言语的同时,让我觉得这一切,美好的恍如梦境……
当宗尘温柔而有力的进入我的那一瞬间,我看着他额间微薄的细汗,在感到鼻间酸涩的同时,我告诉老天,这个男人,是我要的。它既然给了我,就绝对不允许它再收回。
婚姻者所以合二姓之好也。所以古代的婚姻不是对夫妻双方负责,而是对夫妻,尤其丈夫的家族负责。故而按照古代的原则,好媳妇的标准不是与丈夫卿卿我我,而是在于和公婆搞好关系,表现在婚礼中,就是婚礼要以庙见为完成。
第二日,是妇见公婆的日子。宗尘的父亲自幼身体虚弱,在有了宗尘后没多久,就英年早逝,但是除了宗尘嫡亲的母亲外,还有三位侧室。而这四位妇人,就成了我们的长辈。之前过年的时候我匆匆的见过三位姨娘,但是宗尘的亲母据说常年足不出户,在自己房里吃斋念佛。
我看着已经大亮的天,推推宗尘,道:“我们要起来了,我还要去见婆婆们呢!”
宗尘抱着我,亲亲我的额角,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我抗议。“第一天进门,哪有那么嚣张的?”
宗尘轻笑,刮刮我的鼻子,说:“我还真是娶了个懂事的好媳妇!”
我皱眉,“难不成你刚才是在试探我的?”我危险的看着他。
“当然不是。如果你能粘着我一点,我也会很高兴的!”他煞有其事的说。
“真的吗?”
“当然了。”他抵着我的额,道:“你这么有魅力,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呢!”
看着他撒娇的可爱样,我不由噗哧一笑,捏捏他的脸颊,笑道:“不跟你闹了,真的要起来了,时间不早了。”
永宁王府除了宗子,其他子嗣,即便是儿子也都随身份尊贵的妻子迁居他国,所以人员单薄。这倒是方便了我这个做媳妇的,不用见那么多的礼。
这是我第一次见宗尘的亲母,因为常年闭门不出,面色有点苍白,但是仪态高贵,举止优雅。她看到我,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让我略有点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另外三位姨娘虽然在新年见过,但是宗尘因为没有成亲,宗家没什么人,所以新年都很草率,也不过是几位姨娘来见见他就罢了。所以三位姨娘看上去有点冷漠,还带了点漠不关心。
一一拜见过后,作为嫡长子妇还要盛馔酒浆,为婆婆进酒侍食。然后婆婆礼妇,礼毕,婆婆降自西阶,我降自阼阶——这一各细节象征着媳妇成为这个家庭的新主妇了。
婚后第三日,主人以妇见于祠堂,这就是庙见。(确切说,这时候才算正式成为家中的媳妇。)
庙见第二天,婿见妇父母,并见妇党诸亲。但我实在不想再看那王宫的虚伪丑陋,更何况再见到皇后,还要叫她母后,她不舒服,我也痛苦极了。所以是在成亲之前,我便和曜左晔婉转的打过招呼不回去了,而他也没有表示意见。
【注】本章婚礼仪程以朱子家礼为例,行间对照仪礼。世俗的婚礼往往不同。仪礼中的婚礼不举乐,不庆贺。而从汉代开始,宴会也成了婚礼的一项,甚至连闹房也已经出现。故而,我们更加熟悉的婚礼,也许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的仪式了。根据周礼的理想婚礼是没有盖头的,但红盖头却成了世俗婚礼的象征……理想的婚礼中,妇女的衣着是黑色红边的,而世俗婚礼则一概尚红,这一好尚也起自汉代……但是从历代礼书的修订,可以看出古人对传统的偏好与对世俗的宽容,于是理想与世俗便两不相悖,各有市场。为了重温作为理想的周礼,这里特别提一下其中的服饰:
仪礼士婚礼:
一、纳采、纳吉、纳征、请期:女家主人、男家使者,玄端。
二、亲迎礼:
1、主人(新郎):爵弁、纁裳缁衪。即浅黑色衣,浅红色裳,裳下缘黑边。
2、女(新娘):戴假发,纯衣纁袡,即黑色丝绸深衣,边缘用浅红色。一说,袡为女用蔽膝,但观袆衣,此说不足信。
3、新郎从者、新娘父亲:玄端。
4、新娘从者:玄色丝深衣,有黻纹。披肩,纚、笄。
5、姆,五十多岁妇人,相当今伴娘。宵衣:黑色深衣,一说领子用绡制。纚、笄。
三、次日见舅姑公婆:妇纚、笄,宵衣——这是士妻常服。
婆婆足不出户,三位姨娘所居院落距主院偏远,所以成亲后,我和宗尘基本上过的都是二人世界。这段时间,让我看到了宗尘温润尔雅之外的另一面了。虽然还是经常对我展现温润体贴,但在我面前却更加的轻松、肆无忌惮。我们有时候相互作伴,有时候就嘻笑打闹,日子过的轻松而愉快。
只是,这种轻松并不能一直伴随着我们。仑冉173年6月,昭中王的暴毙提醒了我们,世界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幸福而停止运转……
宗尘摊开飘蓬大陆的地图,蹙眉沉思。
昭中王的暴毙,出乎我的意料,可是第一时间,我的反应是月耀之继位。如此一来,昭中国就定是苏络的囊中物。可是……
“月墨郎,一个孩子。想让他稚龄登基,玄壬昂真是太冒险了。”
“可是现在的形势逼的他这么做。”宗尘道,然后指着地图道:“你看,接连北漠的三个国家被他统一了,远交近攻,他欲南下,只能只能先从与他相接的国家开始,除了以瑸,就是仑冉、丙夷和昭中。仑冉他也许还不想操之过急,而丙夷与仑冉素来交好,一旦开战,只怕会把仑冉也牵扯进来。”
“而即便他能借三国之力击败了仑冉和丙夷,拓却也可以借着和仑冉的关系帮助他们,从而瓜分居有。所以现在他只能先‘和平’的拿下昭中。”
宗尘点点头。“想不到玄壬昂的速度这么快,还以为井兹和百里应该要他消化一段时间呢。”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有点担心的看着宗尘。
宗尘看了我一眼,将我拉到他怀里,做到他腿上。“你……下定决心帮苏络了?”
我一怔,握住宗尘的手,道:“难道……你也想做皇帝吗?”
他挑挑眉,笑道:“你希望我做吗?”
希望吗?
如果之前我确实被权力迷惑过,那么经历了拓,我已经对它厌倦了。这样的我,又怎么会希望宗尘做皇帝呢?
我轻轻的摇头。
宗尘奖励的亲亲我的脸颊,笑道:“我老婆不让我做,我怎么会做呢?”
我笑,轻捶他的肩膀,道:“本来就是你没有心,倒成了我的功劳了!”
昭中王生前宠爱惠妃,驾崩前,更是立昭传位于十一王子月墨郎,并由太后即惠妃临朝听制。他的这一遗诏真的是轰动世人,相信每个人都应该是和我一样想法,觉得应该由相国月耀之继位。
我给止衫大叔去了封信,让他回昭中看能不能帮到月耀之。我知道这封信一到苏络必然先进了拓的手中,可是无所谓,我在帮他,所以我问心无愧。只是昭中那边还是很让我不放心,那样美好的一个国家,竟然也在上演着肮脏的夺位之争。
“要不要过去看看?”宗尘问道。
“我很担心墨郎和耀之。”我想去,可是不想让宗尘以为是为了拓。毕竟我现在已经是宗尘的妻子,而拓是我的‘前夫’。
宗尘轻笑出声,道:“想去就是想去,何必解释那么多。”然后深深的看着我,说:“我相信你。”
从仑冉到昭中,陆路会慢很多,而乘船有两条路,一是经过苏络前往,二是经过以瑸。为了避免会苏络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决定先到以瑸。
以瑸,是工品纯和玄壬昂的王妃工品遥的娘家,走这里我其实也是很不乐意的。可是没办法,总比经过苏络好。
在以瑸的业城下了船后,已经是黄昏。我们在滨海的客栈住下。才进门没多久,就有敲门声。
“谁?”
“奴才是业城迟家的。我家主人有礼物相赠。”
我和宗尘对视了一眼后,前去开门。
这业城迟家我是知道的,就相当于以瑸国的永宁王府,但是没有永宁王府的历史,却拥有如永宁王府般的势力,是以瑸王室的大患,而迟家也不过发迹五年,其财势却已经媲美以瑸王室。
打开门后,外面站着一个驼背的老头,恭敬的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着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我,道:“这里面是家主对二位的一点心意。”
我拨开红布,打开盒子。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规矩的躺在盒子中央,它的上面刻着一个方正的‘迟’字。
“晶魄玉!”站在我身后的宗尘吃惊的喊道。
“呵呵,王爷好眼力。这就是采自沙漠深处的晶魄玉,飘蓬大陆上可是独这一块哦!”
晶魄玉,一种美丽摄人的玉。戴在身上冬暖夏凉,也因为稀少而价值连城。
“这怎么好意思呢,无功不受禄,我们与迟爷并不相识,怎能贸然收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推托着,将礼物递回去。
老人又将礼物推回,道:“怎么会不相识呢?明天不就相识了?”老人有礼的作了个揖,道:“老奴此次前来除了送礼,也是为家主邀请二位到满新楼坐坐。”
我询问的看看宗尘。宗尘略微思考了会儿,问道:“不知迟爷有什么事吗?”
“不不,我家主人只是久仰二位大名,所以想与二位交个朋友。不知二位是否赏脸?”
宗尘露出微笑,道:“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又怎会推辞。请转告迟爷,明日午后满新楼见。”
待那人走后,我不满的看着宗尘,道:“这么一来,我们就要多留一日了。”
“不急。”宗尘道:“昭中国那边有耀之和止衫大师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这个迟遖,我可是早就想认识认识了。”
迟遖,是迟家的家主。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就连宗尘也很茫然。但是他却以五年的时间创造了巨大财富,可以说是飘蓬大陆上的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