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华山绝顶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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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华山绝顶
    第一节
    那倒在血泊中的壮汉,突然间跃起,捧刀向金蛇郎君的软肋刺去。
    这一刀狠辣无匹,比毒蛇更毒,而且也快捷迅速,瞬间即到。
    金蛇郎君一直以为他就是失踪多时的铁穿甲,可哪知并不是,这个壮汉的脸孔全是刀疤,即使没有刀疤,也绝不可能是铁穿甲。
    壮汉的五官都在挪移,白森森的长牙仿佛要努出唇外,恶毒的一双眼孔,闪着绿色的光华。
    壮汉的刀已刺到,雪亮的刀锋闪着刺眼的光芒,凶光四射。
    刀尖几乎已刺破了金蛇郎君肋下的衣衫。
    可忽然间,金蛇郎君的身子就像一支离弦的快箭一般,顺着刀锋向后滑出,他的速度竟比刀锋更快。
    壮汉用力过猛,几乎趴倒在地,他手握匕首,正准备再次扑向金蛇郎君,但他的身子却突然像钉子般钉在了那里,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勇气。
    因为在金蛇郎君的掌中,已突然出现了一柄小小的飞刀,三寸七分长,刀锋雪亮,锋利而薄刃,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光华。
    金蛇郎君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壮汉,用比刀锋更冷的声音道:‘你是谁?铁穿甲呢?‘
    壮汉瞪着双眼,狠狠地道:‘他早死了,你来的太晚了。‘
    壮汉忽然一抖长袖,从他的袖中竟飞出了一条手臂,正好落在金蛇郎君的面前。
    手臂早已干枯,更没有了血色,任谁都可以看的出,这只手臂已被斩下有五六天了,而且是人的一条右臂,并且粗壮而结实。
    金蛇郎君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了杀机,面容上也现出了可怕的忿怒之色。
    大汉盯着他的双眼,从内心底处生出一种从所未有过的寒意。
    金蛇郎君的目光中射出了万道异样的光彩,壮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飞离了躯壳,跃入了上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飘飘然,他嘴角露出了一种特别的笑容,他整个人都已痴呆。
    金蛇郎君忽然道:‘铁穿甲是怎么死的?‘
    壮汉痴痴地道:‘他还没有死,只是手臂被斩掉了。‘
    金蛇郎君道:‘他现在在哪里?‘
    壮汉喃喃道:‘他在华山绝顶登峰崖。‘
    金蛇郎君还未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身子就已窜起,雪雁紧跟着他窜出。
    第二节
    华山海拔数千丈,他们要跃上绝顶,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山路崎岖,乱石横生,悬崖峭壁,怪树纵横。
    他们二人的身法都奇快,雪雁边纵边道:‘铁穿甲真在绝顶么?他会不会是骗咱们?‘
    金蛇郎君道:‘绝不会,在我面前他只能说实话。‘
    雪雁道:‘铁穿甲如何会跑上绝顶?他双臂已失,遇上了仇敌怎么办?‘
    金蛇郎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也许,这正是天竺圣僧布下的陷阱。‘
    雪雁道:‘你既然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去?‘
    金蛇郎君道:‘我不去铁穿甲就得死。‘
    雪雁道:‘铁穿甲的事我可以来办,你现在可以去先吃饱了,再睡个觉,然后再去会天竺圣僧。‘
    金蛇郎君苦笑道:‘天竺圣僧安排下的计策,就是要对付我的,你去了又有何用?‘
    雪雁道:‘至少我不会让铁穿甲死,这华山之上,除了天竺圣僧外,余人未必能挡得住我。‘
    金蛇郎君道:‘岳之群,司马良呢?‘
    雪雁紧咬着嘴唇,沉默。
    金蛇郎君又道:‘天竺圣僧之所以布下这样的陷阱,就是在耗损我的体力,到决战时,他便可以一击成功。‘
    雪雁道:‘那么你为何还要中计呢?你不吃不喝,长途跋涉,到决斗之时,你已筋疲力尽,你如何能是他的对手?何况或许司马良也在,而司马良的剑法的可怕,恐怕更在天竺圣僧的阴阳搜魂手之上,你这一去,岂非九死一生?‘
    金蛇郎君道:‘可我不去又如何?迟早都得面对这一战,今日逃过了,来日呢?他终究会找上我的,我也迟早会找上他们的。‘
    雪雁道:‘可此时,你去了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呀。‘
    金蛇郎君道:‘天竺圣僧之所以会这么做,就因为司马良不在,或是他不会出手,否则,他就不会如此大费周折了,因为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人能接得住他们二人的联手合击。‘
    雪雁道:‘既然司马良不会出手,而岳之群又是江湖中的君子,他们二人就不会拦我了,那么我就可以救出铁穿甲了。‘
    金蛇郎君道:‘岳之群外表是君子,可他的内心呢?你又如何肯定他不会出手?‘
    雪雁道:‘即使他真要出手,他也未必能敌得住我,因为他在兵器谱中的排名在我之后。‘
    金蛇郎君道:‘岳之群人是个伪君子,他的武功当然也可以作伪,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雪雁道:‘可不老书生的眼光怎么会错?‘
    金蛇郎君道:‘不老书生又是谁?你知道么?‘
    雪雁低声道:‘我不知道。‘
    金蛇郎君道:‘天竺圣僧这样做,就是要我无力再战,他也知道我必定会去,每一步都已在他的计划之内。‘
    雪雁道:‘那么他是有必胜的信心了?‘
    金蛇郎君道:‘是的。‘
    雪雁的眼眶忽然溢出了泪水。
    第三节
    人生中本来就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你明知不能去做,但你却非做不可,既没有人逼你去,也没有人请你去,但你却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去。
    明知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但却还是要去送死,这也许就是人生中的悲哀。
    没有人不死,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每刻都有人去寻死,但世界上的人口仍然越来越多,是不是人死的越快,出生的也就越快?
    金蛇郎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但他的步伐却并没有放慢,仍然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雪雁与他并排而行,但却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仰头时,必将被金蛇郎君看到自己满脸泪痕的脸。
    雪雁偷偷地把泪水拭去,慢慢地抬起头。
    风很冷,现在仍是冬季,严冬也仍未过完。
    暮色渐临,渐深。
    人仍在狂奔,他们既不管山路的险恶,也不顾自己的体力。
    他们已不顾一切。
    夜色渐临,渐深。
    山路上根本就再没有任何人行走。
    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寒风彻骨,夜空中仿佛又飘起了雪花。
    漆黑的夜晚,崎岖的山路,山路的尽头,就是华山绝顶登峰崖。
    华山绝顶并不叫登峰崖,而登峰崖是在山峰的侧面,武林人士的比拼,都在登峰崖上。
    二人终于登上了绝顶,金蛇郎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起头,凝望着前方。
    二十年前他曾来过这里一次,那场血战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力会清风剑客柳悦清,再战蹬云剑客欧阳焕,遭崆峒七老及灭绝师太的围攻,被击下登峰崖。血光,月光,刀光,混合在一处,已看不清人影,只看见血。刀光,剑刀,痛叫声,惨呼声,绞织在一处,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在嚎叫一般。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是因为恐惧么?
    前方就是天竺圣僧的约战之地,前方一片漆黑。
    雪雁突然冲到他的面前,咬着嘴唇盯着他道:‘天竺圣僧一定已知道你来到这里?‘
    金蛇郎君点头。
    雪雁道:‘所以他已先设好了一个很好的陷阱等你往里跳。‘
    金蛇郎君闭着嘴,又点了点头。
    雪雁道:‘所以只要你走过去,你就必死无疑。‘
    金蛇郎君沉默。
    雪雁道:‘所以你绝不能走过去。‘
    金蛇郎君忽然道:‘那你呢?‘
    雪雁静静地道:‘我过去,因为他的陷阱不是为我设置的。‘
    金蛇郎君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他苦心设下的这个陷阱,就是为了要对付我,他也知道我非过去不可,所以我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雪雁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第四节
    雪雁盯着他,热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她忽然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金蛇郎君,势泪沾湿了他憔悴的脸。
    她摩擦着他的脸,仿佛要以自己的泪水来洗去他脸上的憔悴。
    世上若真有一样物事能洗去人的憔悴,那或许就是情人的泪。
    金蛇郎君僵硬的四肢开始轻微地颤抖,渐渐地变的柔软,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们抱得很紧,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漆黑的夜空,四外死一般静寂。
    如果说黑暗是魔鬼,那么静寂就是地狱,因为魔鬼就生活于地狱中。
    空中忽然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野兽临死前的喘息,又像是地狱深处魔鬼的呼唤。
    金蛇郎君的脸色微变,挽着雪雁的手臂,向声音处纵去。
    惨叫声,闷哼声,刀砍在骨肉上的‘扑哧‘声。
    血,地上已流满了鲜血。
    殷红的鲜血令人作呕。
    夜空中有寒风吹动,血腥气随着飘荡,风越吹越大,但血腥味却并没有被吹散,反而越来越浓。
    战场上拼命厮杀的有十六个人,现在业已有七个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八个人正在围攻一个铁塔般的大汉。
    大汉已被鲜血染红,脸上全是血,身上更是皮肉外翻,血肉模糊,他的双臂已失,他只有用两条铁柱般的腿连环飞踢。
    另外八人中,为首的是一位老者,银髯飘摆,掌中舞动一口青锋长剑,出招狠辣诡秘,但一招一式,却分的清清楚楚,而且每一招,每一式都稳扎稳打,平缓而凌厉,赫然使得是崆峒派的心仪剑法,心剑合一,灵意结合。这位老者,正是崆峒派七位长老之一的白鹤。
    另外七人中,有老有少,拿枪的,握剑的,挥刀的,各个身形电闪,势如猛虎。
    其中已有三人身负重伤,甚至有一人口中还在喷血,但他却仍然毫不退缩,继续在往前狂扑,挥掌中兵刃狂斩铁塔般的大汉。
    他们并没有狂吼嚎叫,而是闭着嘴,咬着牙,宛如野兽般在作殊死搏斗。
    没有人开口,更没有人痛呼,甚至连刀砍在身上也不会挣扎。
    刀光闪动,那柄可怕的鬼头钢刀已斩在铁塔般大汉宽阔的左肩上,鲜血涌出,从血口中狂涌不止。
    锋利的刀锋砍进他皮肉里,嵌在骨头里,持刀者急切间竟没有拔刀来。
    那没臂的大汉正是失踪多时的铁穿甲。
    铁穿甲紧咬着牙,嘴唇早已被咬的血流不止,他忍住痛,不让自己出声。猛然间,他的头撞出,正撞中了对方的胸膛,一阵骨头的碎裂声传出,持刀者闷哼一声,身子已横着飞了出去,他的胸间肋骨已被全部撞折,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铁穿甲纵然是铁打的金刚,也避不了刀剑的锋利,他的全身已因剧烈的疼痛而在不停地颤抖。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这里,天地间一片漆黑。
    漆黑正如同死亡。
    漆黑也象征了死亡。
    第五节
    残杀,血腥。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
    没有人言语,这个世界里的人只会流血,绝不会流泪。
    血在狂涌。
    寒风在狂吹。
    萧杀的气氛笼罩了万事万物,笼罩了死命挣扎的残缺肢体。
    死亡。
    这就是死亡。
    殷红的鲜血已模糊了铁穿甲的眼脸。
    一个长须的恶道忽然刺出了他掌中的丧门剑,剑锋上早已染满了鲜血,剑光竟已不是银色的,而是血色的。
    没有亮光,丧门剑已刺到铁穿甲身前。
    铁穿甲并没有闪避,而是迎向了剑锋。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如此,恶道似乎也愣了一下,但握剑的手却并未放松,而是么直刺向了他的胸膛。
    剑锋已刺穿铁穿甲的胸膛,剑尖从背后刺出。
    铁穿甲没有叫,也没有立刻倒下去。
    恶道的脸孔上现出了残忍的笑意,眼神中带着恶毒的寒意。
    铁穿甲忽然挥起了拳头,猛击恶道的太阳穴。
    鲜血又现,犹如万朵桃花洒落,桃花中,竟伴随有一股惨白的脑浆。
    恶道的脑袋已被砸碎,头颅裂成了数半,白花花的脑浆随着鲜血淌出。
    他的尸身倒下时,持钩者的双钩已击向了铁穿甲的顶门。
    突然间,刀光一闪。
    也只仅仅一闪刀光。
    那就是一束超越极限的刀光。
    看不见刀,听不见刀声,只能见到刀光一闪。
    那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夺命飞刀。
    没有人能形容它的速度,更没有人能明白它的力量。
    因为它已超越了任何神奇的速度与力量。
    夺命飞刀。
    世界上也只有夺命飞刀才有如此神奇的威力。
    夺命飞刀出手之时,也就是一个腐朽的生命结束,死亡来临之时。
    任何人都休想逃脱生命的制裁,正如任何人都难以避开他的夺命飞刀。
    夺命飞刀已插入了持钩者的脖哽,刺穿咽喉,直没至柄。
    纷乱的战场刹那间变的寂静无声,所有的动作突然停止。
    空气的流动几乎也停顿,寂静中偶尔传来几声短促的呼吸之声。
    持钩者已倒下,死鱼般的眼睛瞪着金蛇郎君。
    铁穿甲终于也倒在了血泊中。
    一条铁枪从上空刺来,直向他背心刺去,他既不能招架,也完全没有了闪避的力量。
    刀光又起,那闪电般的刀光一闪即没,就像是流星的余辉,刹那间消失在黑夜的长空中。
    还是没有人看出刀是如何出手的,但他们却看的清清楚楚,那柄飞刀已插入持枪者的咽喉。
    此时,战场上血战的十六个人,已只剩下四人。
    他们究竟都是人,究竟都怕死亡,当他们本已战胜时,忽然又遇上了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飞刀时,他们又能如何?
    夺命飞刀正象征了死亡。
    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绝对是一种恐惧,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你还活着,你就绝对会恐惧死亡。
    很普通的青锋小刀,但在金蛇郎君的掌中,却无疑已变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利器,只要杀人的方式最有效,这种兵器就最可怕。
    死亡。
    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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