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哲闭上眼睛回忆六年前的那通电话，接电话的人应该不是傅正卿本人，他以律师的身份去询问对方能否提供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但对方说自己的车上并没有安装。
    当时他看着傅正卿的车紧跟着江乐表哥的车后，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大门，只以为是碰巧。
    摘下眼镜，就算齐哲告诉江乐，他去医院献血的时候可能傅正卿也在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可想到前几日傅正卿的反常，齐哲走到厨房门口，动了动嘴唇说，“傅子濯的父亲，就是你干爹，是叫傅正卿吗。”
    正在油锅里翻炒的江乐回答，“是的啊。”
    “我，就是。。。。。。那次你献血的那晚上。”齐哲咽了下口水，“我想去找你是谁，去了哪里。”他顿了顿，“就去找到了跟在你车后面的一辆车，车主是傅正卿。”
    江乐炒菜的动作停了下，“傅叔叔做饭很好的，献血的那天我和傅子濯，还有几个朋友在他家里，本来是计划玩个通宵的。”
    “然后中途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扯了个理由就走了，估计是傅叔叔觉察到了有问题，又怕出面干涉伤了我的自尊心，才跟在我后面来的医院，直到看见表哥把我接走才放下心。”
    他的回答与齐哲预想的差不多，“你经常住在傅正卿家里？”
    “也不吧，阿姨不大喜欢我，就算从来没表现出来，但我心里明白。”江乐笑着扫了眼身旁的人，“你想想看，把别人家孩子当儿子，谁能受得了。”
    “为什么那天又要住傅叔叔家？”
    “阿姨不在家，傅子濯又买了新游戏，傅叔叔做完饭随口一提，我们几个就都答应了。”江乐呵呵一乐，当时年纪小，哪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
    齐哲心理一暗，“我下午没什么工作，能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即便家里没人住，堂哥也都会安排阿姨每周去打扫卫生。”
    “你父亲的东西都在吗？”
    齐哲问得很突兀，但江乐只当他想去缅怀自己的父亲或者随口一问，便笑着说，“都在的，他们保护得很好，我带你去看。”
    江乐的家距离齐哲住的地方有些远，俩个人晃晃悠悠快两个小时才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入口的大门早就换成立指纹锁，滴答一声识别成功就能打开。
    虽然常年没有人住，家里却依然充满了烟火气，茶几上摆着饼干的包装袋与罐装的坚果，茶水间里的茶叶罐都是满的。
    三层别墅中的所有物件都在等着它们的主人回来，仿佛下一秒，江乐林就会推开门，坐在沙发上泡一壶清茶或是继续小酌酒柜里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你父亲很喜欢木雕吗？”
    齐哲指着酒柜上方摆着的一个小木偶问，不止是这里，茶几上摆着一排三只大小不一的大象木雕，大门口的门牌也是木雕的，墙上的挂钟上雕了一只大鹦鹉张开翅膀，下面躲着一大一小两只鹦鹉，旁边餐桌的木雕纸巾盒上还坐着两个眯眼笑的孩子。
    “傅叔叔做的，他年轻时候的爱好。”江乐把木偶取下来说，“这就是匹诺曹，小时候他做给我的。”
    “涂鸦上，人物的关节是木偶的样子。”齐哲握着木偶看向江乐，“那个U国人画的涂鸦！”
    “你。。。。。。你在说什么呢。”江乐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怎么不说木偶剧院还有嫌疑，卡洛·科洛迪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PS：《匹诺曹》又称《木偶奇遇记》，是19世纪意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留给世人的经典童话故事。）
    齐哲屏住呼吸，这一个打磨细致的木偶，用料考究，刻工细腻，栩栩如生，可木偶不似漫画里的模样，更像是东方人的长相，二十多年的岁月没有在它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看向不远处餐桌上的纸巾盒，两个拖着腮帮子的小男孩并排而坐，向着他甜甜的笑。
    “你不要太敏感了。”
    虽然是一句劝慰，但江乐语气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怒意，自从那天早上傅子濯的微信语音被齐哲听到之后，他便是处处找机会将父亲的失踪与傅叔叔联想到了一起。
    他能理解齐哲是对父亲的失踪案上了心，但他不能理解为何齐哲如此针对傅叔叔，定了定心神之后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谁会杀了人之后还对他的儿子视若己出？”
    “也，也许，他是有别的目的。”齐哲哑着嗓子说，“你。。。。。。你不觉得这个家里太多。。。。。。太多木雕了吗。”
    “我都跟你说了，从他们认识开始，每年生日都会互送礼物，傅叔叔家里也有很多我父亲的画作。”
    江乐已经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怒意了，“他俩从四五岁认识，父亲失踪之后傅叔叔也依旧会准备礼物，是我坚持要摆出来的，这样父亲一回来就能看见他最好的朋友一直惦记着他。”
    “这。。。。。。还是。。。。。。为，为什么都是木雕！”
    “我父亲喜欢啊！”江乐冷脸后退几步，“送礼送别人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错，难不成送自己喜欢的？”
    齐哲上前想要牵起他的手，“我只是觉得。。。。。。疑点太多了。”
    “先是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又是好朋友陷害，齐律师你为什么总是用自己希望看见的真相去揣摩别人！”
    遏制不住的怒意蓬勃而出，江乐嘶吼道，“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父子相残不也是你们喜欢的吗！”
    “我没有，Leigh，我没有！”
    江乐甩开他的手走到窗边，齐哲跟上去从后面环上他的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是我不该怀疑傅叔叔。”他说着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江乐的耳后，“原谅我好吗。”
    他见江乐抿着嘴没有开口，轻叹一口气说，“带我去楼上逛逛好吗。”
    怀里的人抽身而出，江乐一言不发地领着齐哲往楼上走，二楼是父母的房间、书房、游乐室和几个客房，再往上第三层是父亲的画室和玻璃阳光房。
    “父亲的画都在这了。”江乐语调平和，“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看。”
    齐哲嗯了一声，松开他的手去翻动那些画框，留在屋里的十几张画并没有傅正卿的身影，甚至一点点有关的碎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