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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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山机场四面环山,一条东西走向三千多米长的跑道静静地卧在大山之中,由于是在山地中建的跑道,不得不产生千分之一米的高度差,跑道西头竟比东头高出约三米。周围山峦起伏,亚热带树种繁杂丛密,绿色掩隐,只在东西方向形成一条空中走廊,飞机起飞后可直接飞向台湾海峡,是对台作战的最佳机场。机场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所以当地百姓互相之间非常熟识,民兵组织健全,装备精良,又长期处于战备状态,警惕性很高。老百姓的水稻田分散在机场的各处,一来二往,也都混了脸熟。
机务二中队住的是一排木制的小平房,简陋但很实用,周围种满了不知是哪一批轮战部队种下的枇杷树、柑桔树、桃树、荔枝树、桂圆树等等各种果树,不上化肥又不打农药,长势极好,各种各样熟透的、半熟的、青涩的水果信手可以摘得。房子除了地面是红砖铺成的,其他全是木制的,隔音效果很差,如果有一个人睡觉打呼噜声音过大,左右隔壁的房间都睡不踏实了。两个长凳搭上一个床板就是单人床铺,睡惯了厚厚草垫子的东北上下大通铺,再睡这个只铺一床薄薄褥子的硬木板,总觉得硌得慌。后来的实践证明,唯这样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床铺却是最实用的。
按照前线机场的要求,一个中队每天安排两名值班员,配一支五四式手枪,5发子弹。各中队的宿舍相隔不远,机务大队每晚安排轮流巡逻哨。部队三天两头进行战备教育,整个机务大队一个大食堂中的扩音喇叭一开播,就是在战场上对敌发动政治攻势般的、火药味极浓的声音:“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广播电台,现在宣读跨海投诚的中尉军官×××写给台湾国民党官兵的一封信……”
这种大战将至,一触即发的气氛让一直昐着打仗的贺十一、顾兵、沈嘉伟等很高兴。多数人在为适应闷热潮湿的天气而发愁时,他们三人却象打足了气的皮球,兴奋异常。
这天晚上洗漱过后熄灯前,几个人穿着裤衩背心搬了凳子坐在宿舍旁的水果树下,抬手摘下水果边吃边聊。
“此地山青水秀的,一年四季水果不断,让人乐不思蜀啊!长驻下来,有朝一日打响解放台湾的第一枪,这段历史可能由我们来写了!”贺十一吃着枇杷说道。
“我们又不上天,不亲自参加战斗,将来历史书的边边角角上也不会出现我们的!”顾兵感叹道。
这话触到贺十一的那根敏感神经,他看着不远处停机坪的飞机,不说话了。
沈嘉伟把枇杷核扔到草地里,说道:”写不写进历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赶上解放台湾!我想,在我等从军的岁月中肯定能够赶上的!”
“你父亲解放了,不影响你选飞了吧?”贺十一问道。
“应该不影响!”沈嘉伟很有把握地说道。
顾兵知道自己选飞是没戏了,不免有些羡慕他们两个,说道:“台湾孤悬海外,易守难攻。历史上都不是开国一代人收复台湾,完成统一大业,而是由后人来完成的。清朝就是康熙完成的,收复台湾已经是清朝建立40多年之后了。”
贺十一的那根敏感神经还未平复,不想听顾兵的历史说教,看着何生良手不时地伸进裤衩里抓挠着,怪声怪气地说道:“哎,哎!这里虽说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也得注意点儿形象,手老在那个地方干什么呢?”
何生良撇了他一眼,又朝他们几个裤裆位置看了看,说道:“这又没有女的怕什么?不知怎么回事,我这蛋皮痒的很,而且是越挠越痒?”说着,左右看了看,掀开裤衩的一边,露出了半个下身,“你们看,都抓破了,还是痒!”
几个人凑过去一看,只见他的一侧睾丸至大腿根部皮肤一片殷红,被抓出一道道的血㾗子。
顾兵惊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别是天天想媳妇想的,夜里睡不着觉抓的吧?”
“别瞎说!”何生良推了他一把,愁眉苦脸地,“就是到了这里才有的,开始不厉害,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罗玉祥指指自己的下边,笑道:“我这里也有,不过不象你这么严重。”
“你敢情有儿子了,不用愁了!我还……”何生良哼道。
“哈哈!”贺十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可能就是水土不服,时间长了就好了,不会让你断子绝孙的!”
“水土不服?你怎么知道的?”何生良疑惑道。
“当年我爸在西北执行任务,放假的时候我去了,也得过这种病,医生说是水土不服造成的,用点儿药,几天就好了,别老挠它,越挠越厉害!”
“真的?”何生良叫道,“那你们三个怎么没有水土不服呢?”
“这个……”贺十一和顾兵、沈嘉伟互相看看,一时语塞,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都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
罗玉祥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人和人的体质不同吧?”
“十一,明天你陪我去卫生队看看,开点药,好吧?”
“你自己去就是了,这事儿还要我陪?”
沈嘉伟慢声慢气地:“这可是关系到何生良同志培育下一代接班人的大事,你还是陪着去吧?”
“就算老哥求你了?”何生良苦兮兮地说道。
“好吧!为了你的下一代,我舍命陪君子了!”
熄灯后,宿舍异常寂静,只听见窗外的蛙叫声。
临山夜晚的蛙鸣听起来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寂静中先是这里“呱”的一声,然后是那里“呱呱”的两声,接着不远处又是“呱呱呱”,再然后是看似杂乱的“呱!呱呱!呱!呱呱呱”,忽然间变成了“呱……”声一片,又是忽然间仿佛看到一个休止符,所有“呱”声戛然而止,寂静突然降临,过了两三分钟,又是这里“呱”的一声,那里两声“呱呱”,接着“呱……”声一片,如同跟着一个指挥棒的大合唱,由单声部、双声部到四声部,一声大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由近而远,由弱到强,节奏分明,波澜壮阔乃至惊天动地,大有踏平世间污泥浊水,吞噬一切蚊蝇害虫之势。刚到临山时,听着这恼人的蛙叫入睡都成了大问题,人们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爬出窗外,在稻田里找出这些个精灵古怪一口咬下肚去。时间长了,到也习惯了,这种富有乐感的蛙鸣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一时间听不到这个声音反而睡不着了。
此刻,就是有这个催眠曲,躺在床上的贺十一也睡不着,选飞还要等上三四个月的时间,轮战部队的人员可不可以选飞还没有说法,他写信问过在空军医院的姐姐,贺八一回信说不了解情况,让他写信问爸爸。他两天前给在越南的爸爸写了封信,就是爸爸回信及时至少也要半个月之后了,何况爸爸在越南,国内选飞的情况他不一定知道多少。这让他十分焦急,已经到了福建前线了,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火药的味道,他上天的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三个人顾兵肯定不行了,今年就看他和沈嘉伟的了。他来福建之前找郑雅洁查了一下视力,C视力表下已经恢复到1。5,完全符合选飞的标准,郑雅洁都有点不相信他能恢复的这么好。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没有动静就是快了!”他想起哪个电影中的一句台词安慰自己,快了,快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他仔细听听,声音很轻,好象来自房顶上,“嚓嚓嚓”的象是有人在走路,每分钟110-120步的节奏是典型的军人步伐。他一下子警惕起来,从床上坐起来,伸长了耳朵听着,三角形的房顶,十几米跨度,上去个把人是没问题的。贺十一掀开蚊帐,下了床,从墙角抓过一个拖把,坐在床边听着。这时,房间里的人都被这种声音惊醒了,没有人说话,但都十分警觉,悄悄地下床,打开门,来到走廊时发现,整个宿舍各个房间的人都起来了,都以极低的声调互相询问着,“房顶上肯定有人,会不会是特务?”
中队长和指导员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不许出声,然后分别到宿舍两头的外面查看了一下,两边各有一个通风口,虽然位置很高,但是受过训练的人是能够爬进去的。中队长在两头分别安排五六个人把守,防止有人从通风口跳下逃跑。
这时,上面的声音忽然没有了,整个宿舍一下子静了下来,显然上面的人察觉到了什么。这时,通知附近的警卫连派人来已经来不及,只能从走廊中部一个上到屋顶的天窗上去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什么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