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的天空逐渐浮现出黎明前的深蓝色，便预示着那残忍悲哀的一夜即将过去。但血腥的味道并没有因此而减退，绷紧的意志没有随着黑夜的消失而松懈。
    寂静的锦衣卫司内，那久未被人打开过的昏暗牢房中，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暴戾之气。使得摄体与重黎纷纷不安地看向走在最前面的沈应龙，耳边传来了马的低鸣。就连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见沈应龙却是一派的潮弄与轻松自在。仿佛此刻前去，只是为了探望久未见的老朋友。
    直到沈应龙在一扇铁门前停下，两人心里的不安不止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清晰感觉到由门的另一边，清楚赤裸的杀意。
    沈应龙将双手负于背后，眼里尽是嘲弄的笑意，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门的另一边的变化。
    “大人……”摄提有点担心，刚想唤沈应龙，却被他伸手阻止了。
    同时，一阵巨大的响声，随着门的另一边猛烈的撞击而发出，疯狂的嘶鸣，疯狂的冲撞着铁门。使得摄提与重黎的心同时漏了一拍，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正因冲击而强烈震动着的铁门。
    沈应龙站在离铁门一米不到的地方，毫无惧怕的神情，却只是轻笑道：“五年了，怎么一点也没让你学乖。”
    摄提与重黎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被关在这个牢房内的是一匹马。但，让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应龙的出现让门内的大傢伙疯狂了起来。
    撞击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猛烈，整个黑牢都能听到“砰砰”的巨大声响，冲破云霄的嘶鸣，让人心生恐惧，误以为在门的另一边是一头野兽。
    “赤睛！”此时，沈应龙完全收起他的笑意，威严与气魄尽现，即使是隔了一道门，也清楚地让那匹野兽感觉到，“该出征了。”
    顿时，门内的一切在瞬间完全归于平静。时间在缓缓地过去，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了。只有那时不时传来的马蹄声及喷气声，示意着门内的那东西并没有离开。
    “摄提！”沈应龙突然轻唤道。
    “在！”摄提这才回过神来，应道。
    “开门！”沈应龙并没有回头，下令道。
    “大人？”摄提担忧地看着那道铁门，握钥匙的手迟迟都没伸出，“这……”
    “开门！”沈应龙有点不耐烦了，而铁门的另一边亦同是。
    摄提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上前打开了牢门。但马上迎面而来的，是更冷的戾气，更清晰的杀意。
    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到了黑夜的寒冷。一双充满血腥的赤瞳，让人不寒而栗，难以想像这是一匹战马的眼睛。
    沈应龙没有动，但却可以感觉到他血液的兴奋。一如那匹正向他缓缓走来的黑马。
    血红的双眼，紧紧地逼视着沈应龙。高大矫健的身躯一步步地踏出了黑牢。而它所散发出的压力，足以让摄提及不惧猛兽的重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无法想象这匹黑马已经被关了整整五年，因为它的步伐依然稳健，肌肉完全绷紧，随时都在于备战状态之中。
    “赤睛，一如以往在战场上与我一较高下吧！”沈应龙笑着伸手轻扶着它的鬃毛。
    而赤睛也只是眨也不眨得盯着沈应龙，赤色的双眼映照着他五年来没有变化的脸容，随后便不再理他，转身一步步地步出了锦衣卫司的大牢，这一人一马由此算是达成了共识。
    “大人，这马……”一直说不出话来的摄提，震惊地看着这一人一马。
    “这马名唤赤睛，是我在神机营时的战马！”沈应龙说着，跟着赤睛走了出去，“它原本的主人是蒙古的一名大将，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它为何戾气如此之重？”摄提疑惑地问道。
    “因为它无时无刻都想着为它的主人报仇。”沈应龙看着那匹五年来第一次沐浴在旭日之下的黑马，它的狂傲并没有因此而消弱，“十年前的一场战役，我斩杀了一名蒙古大奖，但他的战马却逃走了。”
    “逃走？”重黎有些不屑，想不到这匹马竟是如此贪生怕死到弃主人于不顾。
    “但从那天起，军营里却意外地有人开始失踪，而第二天在树林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沈应龙知道重黎的想法，但他毫不在意。
    “难道……”重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他已猜出了沈应龙接下来要说的话。
    “是这匹马在为它的主人报仇。”沈应龙果然说出了重黎的猜测，“但到了最后，这匹马终于被海潮捉住了，众士兵围起了火把，喊着要将它活活烧死。”
    是“那怎么会变成了你的战马？”摄提明白这匹黑马不是说驾驭就能驾驭的。
    “赤睛认得我。”沈应龙淡淡地继续诉说着，“即使在大火中，赤睛看到我，依然拖着伤痕累累，甚至已经快被火吞灭的身躯，来到我面前。”
    沈应龙步出了院子，与赤睛站在了一起，“我知道这匹马不杀我誓不罢休，也绝不会瞑目。所以我在看到它倒在我面前时下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重黎一改之前的不屑，从心里开始敬佩起这匹黑马来。
    “我看着它已流出血泪的双眼，让它选择与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还是让我立即一刀送它上路！”沈应龙拍了拍马背，突然大笑起来，“从它的眼里，我看出了它选择的是前者，但这傢伙却无时无刻都想要我的命！而这次，也是我们彼此的最后机会了。”
    重黎与摄提不再说话了，只是心感无奈与叹息地看着这一人一马，终于明白到，赤睛为何会是他的战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