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血越中原胡笳度,殊途同归点红烛 第033章 情不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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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当真吗!说好了,反正明日晚上弄尘要来我的宫中,到时候……谁也不知的!”听罢她的话,公主笑得万分开怀,他也说她的心思都是假的,众多的是天真。她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也从不曾受过委屈,让她嫁去人地不熟的云国,那便是比将死还要难受的事。
她看着公主笑着,转了身,谁也不知她藏着的神色茫茫,坐在案边,勾勒起墨画来,却又不禁想起方才在后院同他叫嚣的一幕,还扎在心底挥之不去……
风府后院。
待大云军撤离将军府,她从老将军的厅房才走出三两缓步,踏进后院时,蓦地一双大掌在夜色忽得拦过她的口鼻,滞息,闷喊,挣扎,恐慌,却是浅淡沉笑低低缓缓传入她的耳畔:“不知死活,冒风家名义,能进得了梁王营地,尘儿也会怕死?”
直到她惊争圆眸,看清了夜色里如墨的深眸,不再挣扎,他才倏得放开她,这是同她开一个儿时常会开的玩笑。
她只是后退一步,踉跄依附薄凉,生生抵在了府院红墙,瞬然警醒了似的,面若潮红。
“尘儿见风家今日这般模样,可算是了结夙愿了?”他笑着背过身,那年少年华衣不期而遇,一梦之间长成了只要是女子都会倾慕的男人,花开雀绕玄图腾,眉眼绝朗胜月雪,只是声冷入骨凝冷阙。
“是,我很开心,我巴不得风少早日战死沙场,我便能得了自由身,回了云国。”她笑着,方才的气还没有咽下,说着似真还假的言辞,句句扎己心,指尖渗入了掌心皮肉,白皙的脸更如雪色。
这十年,她从来都不愿说要感谢他,可是心里却是千般万般想与他亲近,然,每每说出来的话,不是让他怒言相对,就如是这般与他背道而行。
“枉将军府予你恩泽有些年了,你倒真的狠心如铁。呵呵,早知你顾弄尘本就是个狠心爱算计的女子,小时候这般,长大倒更是变本加厉。看似公主是有心思却是天真,方才我看最有心思是你顾弄尘!”他如墨的双目,紧紧得扫过她的眉眼,嗤冷道。
“风少若当真待我好,该是让我还复太傅之女,回云国才是,如今云商如此境地,你们不该讨好云国的么?!”她见不得他说她,一下子说不出话,便扔了这么一句话转了身。
可她才话罢,冷风过眉,下一瞬,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静默了半晌,来时想说的话卡在喉间,换而之的暴怒声起:“顾弄尘,你到底在讲什么!休要再放肆,你当真以为我不会要了你的命!!”
方才在厅上,皇君留在将军府上,同他商议和云国议和之事,若不是他迁了他的兵马,商国哪能落得今日,那口气还未咽得下,这回这丫头又口无遮拦同他说话…
哗啦一声,染着万人血的利剑出鞘,狠狠抵上了她的眉心咫尺,戾气如狼。从不曾见他如此怒不可遏得在沙场之外向一个人拔剑。从前,再是如何与他作对,他就是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得,如今在殿上,他就说过要她的命,此刻当真是想杀了她呵呵……
一个人心生再大的怒意,也不会想要一个人死,今日,他是真的恨透她了?不过画了副破画,让弩疆多安生些日子,他真的是要恨透她了?
一个心愿念随的像长兄一般的男人,说要你死,这是怎样的感觉?
比死还要无望吧。
“死了好,风少日后也不必费心,终于不用提防着我会成了商国的大奸。”她依旧不屑,自若得笑,眉眼和心绪都藏在凌丝下。
那利剑已经放下,那风潇肃杀的背影,月冷下绝然挺拔,不可一世,听罢她的气话,只是稍然僵滞,才知自己不该把气撒在这丫头的身上。
他垂目,凉风绕眉,缓了缓语气,冷声淡笑道:“我让你死,皇君也不肯。”
她不语,全身冰凉。心中大抵料及,他是话中有话:他这一趟来,必定不是与她争执这些那些所争执的无所谓。
随之,他便缓缓叙道:“方才皇君终是择令同云国议和,如今之势,唯有和亲才能平复云的心戒,两国通亲,新更困商十年利律,是挽商的必捷之路。从小你便和公主玩到大,皇君命你还复太傅之女之位,保护好公主。”
“哦?风少如此大度,没有在皇君面前辩驳,便愿放了我去?坚持了这十年,忽就觉得玩儿腻了?”她笑了笑,心中忽然空无一物,从来就是话中不曲饶,直来直去。
风凌过她的青丝,轻薄素裳轻裹,浴后凝香阵阵,她轻依在红墙边,低眸浅笑,那般姿态璇旎在夜风中,妖而不媚,素骨绕眉,却是醉尽人心。
他静静望着她,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十年了,日日夜夜,岁岁年年,他以为她还是嚷着:与他不共戴天那不懂事的小丫头,不想,几度沙场孤战明月,每每想起眼前浅笑脸庞依旧,风沙掠过纳罗河,那个从敌国带回的孩子,已然长成整个广漠疆塞里,无人所及无人能知她一分娉婷妖冶的女子。
“我会让逆杀跟你们去,尘儿听好,你是风府的人,可不是什么太傅府的人,就算再与你亲近的人,也是不及风府半分的,你说是不是?”他走近了几步,那语声轻柔如同梦呓,颔首低低望着她不语的容颜,伸手想触及那柔丝,一时间想到她早已长大,便停在过了半空,不再礼越,半晌再道:“待商国情势一定,我便接尘儿回来。”
听罢,她还是笑了,不知所以然。
她的故国,到底是云还是商,忽然间分不清了,云国有她想见的爹爹姐姐,虽然他们狠心那般,而商国则有疼她的老将军,还有眼前步步敷着她却也有待她真切却还假的风少…
心虽有隔阂,她宁愿自欺他是疼她的兄长。他要她死,定不是真心,气过了头,才会咬牙切齿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那么多年了,习惯了听着纳罗河畔佛塔里传来的梵歌,日升月落下静谧的广漠驼铃声声吹进梦里,刚来时还不曾熟识,他会带着她和姬娜公主一同嬉戏玩耍,他将她们一一抱上骆驼的背,驼铃发出声响,一同走进漠上寻绿,从夜夜惊梦里醒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代替远离的兄长又还予了她更甚美好的童梦。
他不允她随处奔波撒野,将她安困在府上,她说想识书,他便请了云国来的先生,商人的蛮文,他却也不会教给她。只有得了空闲,他才会带她同公主一块出游,那是她最期盼的光阴,每每觉得欣然,却总是藏在心里不让他知道,只因她从来看不惯他的那般傲然。
姬娜对镜梳鬓,有时会忽得对她道:“阿尘,每每看见他踏马归来,带来的是举国安生,我就是站在那里远远看着,也觉得无比安心。往后商朝再安稳一些,我便要父皇招他为驸马,父皇那些心思,你我都知道,风家势力日朝阔,就是寻常人都会提防的,只若我嫁了他,跟了他去风沙肆虐的西郡其实也无妨。你说,是么?”
弄尘就站在妆台镜前在侍,看着疆域里第一美的女子,身份,貌识,才名惊学,她皆有。不知她身着哪般华丽绚色的锦绸,只是在她眼里素色当前的女子,也美好得让人羡慕。纵使嬉戏对弈赢了她无数回,可只有对于他,她是赢不过的,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了吧…
她笑着总一再应,道:“恩,君皇定然愿意的,到时候,阿尘没什么能送的,就送一副锦画给公主和风少。”
她说罢,笑得真切,喉间有些苦涩,不知哪来不适的情愫。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纱绸蒙着她的眼,谁也不知的心绪。
“我都同你说,阿尘从来都不愿说想要嫁哪样的男子呢?你可是不愿将我当成好姐妹?!”公主望着镜子里,站在一旁傻傻笑着的安静女子,看不清她是喜还是怒,只若听到她咯咯的笑声,才知道她是在笑。
她被令不能拿下纱绸,她也有自知之明。公主却至今不知为何。
“没有啦,公主…我都没想好呢。”她笑说着少有的支支吾吾,却忽然红了脸。
“难道阿尘不想嫁给风少这样的男人么?他是万民朝拜的将军,又是商国女子心目中景仰的豪雄,心忠为国,又体恤百姓,你与他这般亲近,怎会不喜欢他呢?”公主觉得越发好玩了,好似终于讲尽不能猜透的心思,又是直言逼问她,心里窃喜着,却也忐忑着,又是那般向她炫耀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