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加利早就已经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这是无可争议的，毕竟，精明像她这样的人并不多。卡加利款款起身，绕过一旁的服务生诺玛•威尔斯，朝着她们的桌子走过来。
    “小姐！加一个座位。”交锋无可避免，蒂娜的存在也已经暴露，两人反而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谢谢您，布莱克先生。”卡加利矜持的对布莱克一笑，一本正经的屈膝行礼，金色的刘海滑到唇角，那里依然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很久不见了啊，蒂娜，再次遇见你很高兴。”卡加利一手托腮，那表情里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成分。
    “我也是。”蒂娜闷闷的回答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说也是昔日的好友，虽然脾气古怪性格诡异，但总归是循规蹈矩的良民。她应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犯下的杀人罪，又怎么阐明自己诈尸的真相？
    “她们跟我说你在牢房里病死了。”卡加利麻木的扫了蒂娜一眼，“也许是我消息错误吧，你活的挺好的。”
    蒂娜梗了梗脖子，欲言又止。倒是布莱克一马当先挡在了蒂娜身前。
    “我把她救了出来。”
    “哼。”卡加利转向布莱克，压低声音，这让她仿佛一条吐着舌头的蛇，“你倒是胆子挺大，英雄救美啊。在女王的眼皮底下动作，难道你就不怕吗？”
    卡加利虽然嘴上厉害，但是心里还是护着她们的，从她说话的音调就知道她并没有揭发她们的意思。
    “女王？不。我怕的是……”布莱克摆着她不紧不慢的腔调，“蒂娜纯洁的灵魂被这个世界所玷污。”
    卡加利依然是盯着她，默然不语。
    倒是蒂娜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人……也……忒……虚伪了吧。
    卡加利摆出一副“说详细点”的表情。
    蒂娜和卡加利相识多年，也知道卡加利是一个现实到无可救药的人。她名下有不少公司，都表面上做着冠冕堂皇的生意，私底下在全球杀人越货。但是只要哪里有利可图，她就毫不犹豫的将版图扩大到哪里。这个时代，哪一笔钱不是从血泪里榨出来的？相似的话，蒂娜也曾经作为朋友问过她：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吗？还有蒂娜也不甚了解的事情，听说她在家里私设了中世纪风格的刑讯室，豢养了一群美貌少年，作为她行乐的工具。
    卡加利曾经这么回答过她：我也想怕，但是这个世界，实在是让我怕不起来。我只会觉得可笑罢了。正义的惩罚往往姗姗来迟的，若是他们在我死后审判我，我自然无所畏惧，毕竟，我已经全然享受过了。若是有人现在就指着我的鼻子数落我的罪行，那好啊，请找一个无罪的人来吧！……呵呵……他们找的到么？循规蹈矩的人，无罪的人，纯洁的人，真的可以完整的存在于此么？怕是活不了几年，就夭折了吧？纯洁的灵魂是懦弱无力的，生死之间没有在世界留下任何存在的意义。倒不如及时行乐，用金钱构筑名望，用情•欲挑衅世界，若是不出差错，却反而会被人称道吧？
    那时她说的狂妄，手中挥舞着当天的泰晤士报。《日不落帝国荣耀——菲尔德贸易公司于香港登陆》。报纸上将她写的仿佛商业女神，而对于她的放荡和爱好，只是寥寥一句：性情中人。
    后来，卡加利挥舞着报纸的身影又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她身陷囹圄，审判前的一日。
    “证据确凿，律师也找不出漏洞，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只能替你封住人们的口。你放心，你走以后，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布莱克眯着眼。“蒂娜是无辜的，她替我顶了罪。”
    蒂娜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布莱克，你……真是……花言巧语啊……
    卡加利扬起头瞪着布莱克，缓缓举起手，朝向布莱克的左脸。
    蒂娜猛的抓住卡加利的手腕。
    布莱克对着卡加利微笑，一手搂住了蒂娜的腰。
    三个人用这种郁闷的动作首尾连接了约莫半分钟，在最后一名用餐的顾客看向她们前一刻，卡加利放下了手。
    “补偿她所失去的。”
    她转过身，接过诺玛•威尔斯递过来的她的皮包，掏出一张大钞，走了出去。
    “我也走了。”
    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呆下去了，蒂娜想。
    被欺骗，又被坦白；被利用，又被保护。布莱克的理性让人发狂，她可以游刃有余的玩弄自己。而自己……，却做不了甘之如饴的被她玩弄。
    当她遇到布莱克的那一天，她想要放弃自尊去爱她，但是现在才发现，放弃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往死里的恨，往死里的爱。这些东西，该怎么补偿？
    肚子……好疼……
    她忽然想起丧葬人那张水彩一般淡然的脸。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真是舒服。没有剧烈的情感，但是两个人往沙发上一坐，那种感觉……就仿佛那是做了很久的事情。
    下腹仿佛被锥子搅动一般，腿软的厉害。
    布莱克捏着手中的杯子，玻璃上映出她泛白的关节。
    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值。为什么自己偏偏喜欢上这种冤家，这种永远无法和自己过淡泊生活的人。跟她在一起一天，就煎熬一天，就痛苦一天……
    以后怎么办，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想快点逃避她。
    蒂娜再一次迈开步子。
    疼痛又猛的袭击了她。
    她右脚一拐，顺势就跌倒下来。
    然后，无可避免的，摔进了布莱克的怀里。
    没有男人坚硬的骨架，也没有女人柔软的身段，她的胸口，只是一块平坦的，硬邦邦的皮肉和骨架。
    是的，跟她在一起一天，就煎熬一天，就痛苦一天……
    她不懂爱，她更不会爱自己。
    可是，在这些痛苦又煎熬的日子里，那些混杂着难以区分的幸福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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