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孤楼 (四)黄泉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2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念云楼的杀手,是作为江湖上的传奇而存在的,然而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拥有惨痛的过去。
主人是故意的,他说:只有饱尝苦痛的人,下手才会狠。
主人终究是错了,至少青天那孩子是慈悲的。
青天的父亲是侠,惨死同盟之手,红尘找到他的那一年,他刚满十六。
他只是希望努力的活下去,找到真相,杀人在他看来是多余的事。
主人派我和红尘去找南宫绯月,是希望对青天有个交代。
至于真相,一直保留在青天那里。
一次午后的闲谈,那孩子他把蛰伏的秘密告知我。
青天:我一直希望可以成为父亲那样的侠,如今却相去甚远。
黄泉:侠是名号,心安便好,何必执着于此。
青天:侠不是名号,而是心安,父亲不是侠,是空有名号。
黄泉:你也不必挂怀,乱世如此,人岂能清白?
青天:我现在,是奢望成为侠,但不能与父亲一样。
黄泉:……
青天:其实我知道真相的,南宫绯月所言不过是在原有的惴惴不安的伤口撒一把盐,让我清晰地知道伤口有多疼,伤的有多深,曾经的梦有多不真。
黄泉:(此时此刻,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只能静默)
青天:人生的前十三年我是一个笑话,如今的八年我又成为凶器,我与侠的距离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恐怕再世为人才能填补这之间的空乏困闷和深重罪孽。
黄泉:人都是没有来生的,你不要犯傻。
青天:天有来生,我信命,信来生。算命先生说我是孤星入命,克人克己,解法唯有一死,再入轮回。
这次谈话之后,御天苑的花鸟安静了很久,我还来不及忘记这个秘密,就传来了青天死的消息。
是为了那个错杀的孩子,仍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那孩子是摔死的,青天是自杀的。
没有料到,与我的那番谈话,成为他在人世的最后一次闲谈。
其实去找南宫绯月的那次行动完全是多余的,主人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秘密,只是想让他活的久一些。
主人为他修了坟,这孩子让我们所有人都很尊敬,打了那么多年的滚,他还是孑然一身。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坟我们从不打理,他喜欢绿色,喜欢翠绿的一片开遍青天。
《念云手记——青天》记载:青天,十六岁入楼,二十二岁卒,死于自杀,擅用剑,绝招独步惊魂。
碧落是在青天之前离开的,他在念云楼的时间是最短的,然而他却是立功最多的,他红色的瞳孔总凝结着太重的杀气。
一直对他抱有一种敬意,也许是因为他的洁癖,他的周身,总纤尘不染,所以他也最先弃尘世而去。
最神秘的,其实是他的过去,那一枚泪痣的故事。
他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青山绿水间的细水长流,那样的爱情毁在了乱世的手里。
他自己来了念云楼,来的时候,褴褛的衣服上凝固了许久的血污灼伤了我的眼睛,我想,主人也是吓了一大跳的吧,毕竟,不经通报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是这副样子,着实是件奇事。
他只说,请让我杀人。
呵,真的很可笑,难得见一个人纵身跳入火海,却大义凛然。
主人笑着允了,“璃落轩”自然也有了那么一个特权。
他每次出去,总会出色的完成任务,干净利落。
本不该谈起,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出乎意料的……平淡。
他说,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
我静静地听着。
我以为奢望成了现实,没想到,奢望只是奢望而已。
我看到她破碎的衣襟散落一地,但她是笑着的,她一定还是干净的,一定……
他凝视手中的茶碗,舒心的表情。
呵,难得今天我居然话这么多。
我或许可以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来念云楼,我或许可以明白他的痛楚,以及,那一份无可奈何的心情。
乱世之中,唯有刀剑方可保护自己心爱之物,再怎样的青山绿水,都只因身处乱世而飘摇而破碎。
想要用自己的一双手结束乱世,迎接那纤尘不染的光明,或许他是这样想的吧。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突然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很凄美,衬得那一枚泪痣摇摇欲坠。
然后又是无休止的沉默,死寂……
碧落,碧落,碧落……我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再没有见过他。
他对于世界对于人只有那一个评价:脏……
那个女子一定在迫切地召唤他吧,她一定也觉得碧落不适合这尘世吧,那么纯粹的一个人……
时常路过璃落轩的门口,回想起他的一抹笑,那种温暖的凄凉,多值得回味。
《念云手记——碧落》记载:十八岁入楼,二十三岁卒,重伤不治,擅用剑,绝招落雁还巢。
关于红尘,我很多次想过她的结局,静静睡去,老死山中,或者,和我一起……
很遗憾都不是,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轻轻的离去,措手不及。
很多遗憾的故事都因为来不及继续,很多痛苦的回忆因为错失了良机,而我和这个女子……
她为我煲好的黑米粥,时不时会在我眼底氤氲出雾气,那久违了的温暖的手,一旦握住,就不愿放开。
为什么你熬的黑米粥总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我问她。
因为加了燕麦,是燕麦的原因。她目光悠远,隔着雾气看过去,美丽凄迷。
不对,加了燕麦也不是这种味道,一定是什么特殊的材料。
她掩唇一笑,那你说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没有喽。难得一见的俏皮,原来这样迷人。
我很想,知道你的过去。唐突冒昧的一句话,但她没有生气。
她也没有回答,我大口地喝粥,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掩饰气氛的尴尬。
黄泉,我会常常请你喝粥,但是,除了粥,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有。红尘收碗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我要说的话,所以在我开口前就拒绝,真是聪明绝顶的女子。
那之后,果真除了请我喝粥便再没有什么见到她的机会,甚至,连粥都是由侍女端来。
我苦笑,到最后我和她也只不过这一碗粥的关系。
红尘呵,红尘,是厌倦了这名字么,还是对人感到疲惫呢,我那么想要紧紧抓住你的手,你却把自己逼近死角,不敢面对。
红尘,念云楼的头号杀手,竟然就这样坠入万丈深渊,不见尸身。
红尘,你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是个傻瓜。
推开无尘阁的阁门,眼泪竟不能止息。
我以为我真的做到了无情于世间,然而最终还是有所牵挂。
侍女告诉我,红尘总是会在无尘阁的后花园里收集最早的露水,配上泡好的茉莉碎末,端去给你,而青天的那一份,配的是菊花。
我隐约记得,菊花是信任,而茉莉是爱……
红尘,你真的是世界上最蠢的女子。
她就这样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红尘,我们之间仅有的那一碗粥,也已经淡去。
《念云手记——红尘》记载:红尘,十九岁入楼,二十八岁卒,失足坠崖而死,尸骨无存,精通暗器,擅毒,擅剑术,擅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