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触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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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错二人走后,为免尴尬,墨染只能找些话题:“之前瞧你杀伐果决,为何独对这位屡次留情?”
虽不知晓前因后果,可君不知一直好好的,从那红袍男子来了之后他情绪就不对,昨夜更不知为何弄成那般模样。不过今日他一见红袍男子就大打出手,可想应是与这人有关的。
“我与你不同。”君不知浅抿一口茶水:“于你而言,只有少数人可杀;于我而言,只有个别人不能杀。”
他静静看着墨染,许是不愿再想起花惜错、徒惹自己生气,又许是真多了几分好奇:“不如这样:你说说初见那日你为何杀人,我讲讲我为何不能杀他。”
墨染动作一滞,身子霎时紧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哀恸之色,随即肩膀又渐渐放松——总要过去的,日子还得往前走。
捏紧茶盏,娓娓道来——
其实初见时他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只是其中并未提及他那时双亲尚在,家中还有个文静乖巧的小妹。
他自幼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羡慕他们遇不平事能有本事出手。于是他小小年纪就拜别家里,踏上了江湖路。
他拜访过许多名师。
见他诚恳求学,双目中透着良善,许多侠客对他倾囊相授。
他学的极快,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十数年过去,他终有所成,想要回家看看。
可待回到家中,院子已经倒塌、房屋已经破败,早已人去屋空。
他辗转打听,方知在他走后没有几年,小村便遭了土匪。父母为土匪所杀,而小妹被双亲藏于地窖之中,幸免于难。
后来小妹找上舅舅,在他家中洗衣做饭,做些力气活,换口饭吃。
但舅母容不下她,眼看小妹出落得愈发标致,舅舅及堂兄看她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便以家中无米为由将小妹卖给了人贩子。
当他好容易找到那人贩子,方知小妹那一批人均被无忧宫买走。
再细打听,才找到了玄字营。
他这些年来醉心武学,只知习武,从不过问江湖中事,来到玄字营方才知晓——这世间竟有人专买幼童、训成杀手,为他们赚人命钱。
君不知垂下眼眸:其中情况他自然知晓。甚至,他也曾是其中一员,进无忧宫比他小妹还早。
墨染继续说着——
当他知道无忧宫是那样的地方后,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小妹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变得嗜血,或许他已寻不到。
然而在去玄字营的路上,他走过了一片乱葬岗——那些尸体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此处俨然是无忧宫丢弃尸体的地方。
他怕了,浑身开始颤抖:小妹会在这里吗?
他一具具尸体找过去,有些早已腐烂,无法辨别;有些仍能看清样貌,可尸体已然残缺不全。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认出小妹,他们已十多年未见。他一边期盼能早些见到小妹,一边又祈求小妹千万不要在这里出现。
他翻了一天两夜,终于从一只豺狗口中抢下小妹的尸体……
他赶走豺狗,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犹豫着不敢相信——可那就是他的小妹啊!是他笑起来活泼灵动的小妹啊!
小妹笑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清澈、纯真,可爱极了。
可那双眼睛为何闭上了?
小妹气息已绝。
他踉跄着扑到小妹尸体上,想将被豺狗咬下的皮肉放回小妹身上,才惊讶的发现:小妹余温未绝,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对不起……对不起……”泪水泉涌而出,他来迟了,他来的太迟了!
若早一些、若能再早些,他或许就能救下小妹,小妹或许就不会死!
“对不起……”
墨染泪流满面,压抑着痛苦颤抖失声:“我本该有机会救她的,就差一会……就差那么一会……”
君不知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望向窗外——对不起。
可他不能说出口。
小妹的尸体在墨染怀中渐渐凉透,他在尸海中呆坐了一整天。而后,发疯似的杀上玄字营。
他如疯狗一般大肆发泄着自己的痛苦,疯狂叫嚣着要让他们偿命。可那些杀手年岁与小妹相差无几,一张张稚嫩却又倔强的脸上仿佛还能看到小妹的影子。
这些,又是谁家的孩子、谁的兄弟姐妹呢?
他本以为已经流尽的泪水又溢出眼眶,他不想再杀了,不想再错下去。
可那些少年杀手只为一声令下,竟不顾生死,源源不断的冲向他。
他只能杀,不停的杀。
从不忍到麻木,从痛心到放纵。
大雨兜头浇下,他的世界里再听不到厮杀,唯有“哗哗”的雨声。
冰凉的雨水使他逐渐恢复清醒,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说书先生口中的“血流成河”。
血水不断从一具具尸体上流出,被雨水冲刷裹挟着流往低处,源源不绝。
满目皆是红色,他孤独的站在雨中,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冷,真的好冷……
紧捏着茶盏,墨染喃喃自语,目中尽是自责:“若我当初没有任性离家……”
“这不能怪你。”君不知嗓子有些哑了,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于他:“即便你当年并未离家,也只是在土匪入村时多添一条人命。小妹的命运,不会有任何不同。”
说着,又不免心生羡慕:“若我也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可惜,他只一人。没有依靠,也没人会牵挂他。
无数次他以为自己就要活不下去时都在想:这世间真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吗?他们是否也有苦衷?或许只是自己误会了?
他想找他们问个清楚,不然死也不能瞑目。
这念头一直纠缠着他,无数次令他坚持下来,逼着他变得心冷手狠,使他得以一路摸爬滚打活到今天。
走到如今的位置,他掌握着前所未有的权利和信息,只要他想,不出三日即可查出那对夫妇的行踪。
可他不敢。
他害怕。
怕万一是他们真的不要自己,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怕万一是自己误会他们,多年愤恨记错了人。
他们,是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若真是他们不要自己,那他苦撑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该以何种理由让自己再活下去?
若真是自己恨错了人,那他每每杀人时脑海中所浮现的那双眼神,似泄愤般的灭人满门,又是为了什么?他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似乎没有那么好,好到令双亲喜欢。
他似乎也没那么坏,坏到令路人生厌。
作者闲话:
小妹死在无忧宫训练营里,而君不知是无忧宫两位掌事阁主之一,所以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