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小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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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不知哪里的口音,而沈恩则早就一窜老高直接把花溪童当挡箭牌挡在他前面去了。花溪童发现沈恩则终于成了沈孙子,还没来得及调侃两句就发现沈恩则那简直不是一般的怕这个青年,那简直是怕到死,于是忍住调侃沈恩则的欲望让好奇心占了上风。
一双明亮的鹰眼驱散了这个清瘦青年看上去的阴郁气息,青年消瘦却很干练,和有着胖乎乎娃娃脸的沈恩则比起来简直可靠到了极点。青年穿着黑色夹着蓝色的劲装,身上也没有带着什么可以明显认出门派的武器,倒是腰上仔仔细细的缠着好几圈不知装着什么的瓷瓶,花溪童仔细左右观察发现没有其他人和这个青年穿着同门派的衣服。
“你遇着仇家了?”花溪童悄悄的问躲在后面的沈恩则,他早就知道这个沈孙子是个孙子,居然拿他做挡箭牌,“哪个门派的,我怎的不认识他?”
“不、不、不……是仇家,”沈恩则哭丧着脸,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我就是,小时候有点、点调皮……”
就在沈恩则说自己小时候有点皮的时候,花溪童大致就猜到了八九分,大抵是小时候惹上的小仇家。
沈恩则哭笑不得,他们不是仇家,何止不是仇家,搁在十多年前,那简直是两小无猜、竹马竹马。
这清瘦的青年叫唐逸,是唐门里不得了的人物。
怎么个不得了?唐门年轻一代里,就只有他一个男丁。虽说蜀地唐门同其他门派不同,女性的地位比男性高,因此宗主之位男女皆可,但是仅有的一个男丁还是成为了门中小心呵护的宝贝,溺爱程度怕是不在花溪童之下。
按理说这唐逸没了家业的压力,可以像花溪童一样混吃等死了,谁曾想他十岁那年不知为何非要拜唐门八门中“死门”门主为师,把他爹也就是唐门宗主唐立急得团团转。唐门分主门“八门”和副门“三十六门”,关门弟子都收在主门下,宗主和八大门主分别传承着唐门的一门奇功。唐门善暗器,同样善用毒,八门秘法所钻研的技巧不同,自然效用不同,其中以死门秘法最难习得,因为死门乃是唐门暗毒之最,每任死门门主百毒不侵却短命得紧。唐门宗主的暗器秘法已经传给唐逸的长姐也就是下一任唐门宗主唐幸,唐逸便铁了心要拜入“死门”。
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唐逸,早就是武林新秀之一,再过几年即可接过他师傅的衣钵成为新任门主,谁能知道他小时候其实对学武相当的排斥呢。
而唐逸小时候对学武的排斥,也就和沈恩则有关,至于为什么和沈恩则有关,就不得不从霹雳堂堂主夫人和唐门宗主夫人说起。
这两位夫人年轻时曾一起闯荡江湖、义结金兰,关系之好直接拉近了唐门和霹雳堂的距离,甚至在两人先后怀孕之时就给肚子里的孩子定下姻亲,如果结不了婚姻那么就结义,总之是铁了心让这两人处好关系。
因此两位夫人互相拜访的时候都会带上沈恩则和唐逸,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沈恩则从小就被他爹逼着天天早起练功,根本没有时间去刻他喜欢的小兔子,因此简直对练功痛恨到极点,而唐逸从来没人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他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甚至想拜厨神为师,因此沈恩则简直嫉妒得眼睛发红。
但是唐逸却相当喜欢找沈恩则一起玩,心甘情愿给他当小弟,毕竟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那个时候的沈恩则因为武功基础打得好已经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因此沈恩则是那群孩子中的孩子王。沈恩则不和他玩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要练功,因此唐逸相当的排斥练武,根本没想过这个孩子王其实很不喜欢一直当他跟班的自己,而且原因仅仅因为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被大人责备,甚至经常骗自己做一些坏事,比如告诉他想要长高就要淋雨——和给树苗浇水一个道理,想要桃树开花就要把树给砍了——于是需要砍了霹雳堂堂主最喜欢的那颗桃花树,想要自制墨水的话可以把两大袋子唐门乌砂倒进了水井里。
问题是唐逸对这个孩子王的话毫不怀疑并且遵照执行,被长辈打了好几次之后才将将反应过来沈恩则是在耍他。
然而沈恩则死不悔改,甚至觉得还不解气,于是十岁那年在唐逸做好了一道麻婆豆腐暂时离开之后他疯狂往里面撒了一堆盐,没想到被去而又返的唐逸看到了,只好装作淡定的说味道太淡了应该加点盐,还装模作样的大吃了好几口表示自己所言不错,接着他就因为太咸而闹肚子。
后来不知怎的唐逸一改往日的兴趣转而去学唐门秘法,就再难见面,接着两个人的关系就淡了。不过等到长大之后,沈恩则就总是有点怕唐逸,尤其是唐逸现在比他厉害了不知多少,就更怕见到他。
花溪童清楚,对于小孩子而言孩子王的话就像是圣旨,沈恩则的行为对于唐逸来说就像是被自己绝对信任的人背叛,难不保哪天盛怒中的唐逸会给沈恩则来一记暗镖,因此对沈恩则这种把自己当盾牌的无耻行为表示理解,然后毫不客气的把沈恩则踢了出去。
沈恩则一脸呆滞的看着手搭在酒坛上仔仔细细瞧着他的唐逸,几乎要哭出来,他压根没想到花溪童就这么把他给卖了。而且就算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唐逸的酒量简直是千杯不醉,虽然他沈恩则并非一杯倒但差距太大,这不是要搞死他吗?
看着沈恩则的一张哭脸,唐逸略略皱起眉,“你是怕我怎个?”
唐逸说的官话带着巴蜀的口音,听惯江南片区口音的花溪童有点听不懂,但是从小就跑蜀地的沈恩则听得懂,唐逸就索性连官话都不说了,花溪童居然靠着理解力听懂了。
“要是我输了,我就喝光这坛酒,要是你输了,你要来唐门做客。”
“我不干!”沈恩则想都没想就大声道,“要是想让我接受这个比试,不管我是输是赢你都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花溪童差点笑出声,他和贼和尚都在心想谁会答应这种一点也不公平的比试,谁知道唐逸居然低下头来仔细思考了好一会,抬起头来居然点了点头。
“可以,只要不是杀人的勾当。”
好在唐逸还算清醒,知道要给答应的事加上个条件,当然花溪童也不信沈恩则那脑袋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但是唐逸居然答应了,不仅花溪童和贼和尚,其他围观的人连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见花溪童闲了下来,之前和他划过拳的一个彪形大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惺惺相惜的给花溪童呈上一碗酒,还没等花溪童反应过来,便先将自己碗里的酒干了。
花溪童同这好汉谈天一会,才知道这好汉是盟主的儿子谢彪,长得简直人如其名。别看他长得魁梧,却没有练武的天赋,因此稍有内力的人都可以轻易打败他,世人不免为盟主这唯一的儿子感到可惜。
因为花溪童也是没有内力之人,因此两人谈的天南地北也能产生惺惺相惜之感。几个时辰前花溪童撞破了盟主的苟且,起初同谢彪的谈话不免有几分试探的意味,然谢彪回答得滴水不漏,不像是知道内幕的人,看来知道此事的人的确少之又少。更让花溪童吃惊的是,谢彪虽然没有盖世武功,却有一颗仁义之心,正似世人对他父亲的评价一般。
天意弄人,谢置伪装出来的假面具不仅瞒过了众人,还养出了谢彪这个好儿子。
骇人听闻。
花溪童心想,最近老是遇见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花溪童有些走神,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外面的天空早已经黑得不成样子,夜空中的挂着半轮明月也被乌云遮了大半,好在院中篝火巨大,照亮了一方天地,在这种环境之下,居然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周身充斥着年轻人吵闹的声音,这种声音越大,就越是让花溪童害怕。
终于听到了一声鸟鸣,却不知怎么险险的就在附近消失了。
宅院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惊醒众人,原本还吵闹的院里霎时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只剩因门还在断断续续的开而带来的摩擦声。
那门是用玄铁铸成,重达千斤,一般人还推不开,就算是推开了也难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因此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绕过这扇门,众人都很疑惑为何非要从门那里进来。
很重的脚步声,就好像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背着什么重物的人,实非练武之人会有的脚步声。
守在门口的门派弟子传来惊呼,一声比一声急的加急报终于将慌乱传到聚义宴的众人中。
“是花家主!还有两个花家暗卫!”
“他们伤得很重!快救人!”
“快通报盟主!”
花溪童脑子嗡嗡的响,四周的人群像是炸开一样的晃荡着,所有人都戒备的站起来面向四周,提防着不知在哪里的敌人的突袭,屋内德高望重的人很快就从屋内出来安抚慌乱的众人。
“甲乙丙丁,快去救人!”
花溪童在说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动身,因此他几乎赶在所有人的前面,瞬间就使着轻功往前厅冲去。此番跟在花溪童身边的暗卫只有四人,剩下的六人皆跟在花明铚身边,但此刻跟着花明铚的似乎只有两人。花家家主还在摇摇晃晃的艰难往后庭走,他身后不远的大门处躺着两个暗卫,有其他门派的弟子正在抢救,还有弟子想止住花明铚的动作好为他疗伤,但是花明铚一言不发执拗的继续往前走。
“爹!”
花溪童大叫着冲过去扶住即将摔倒的花明铚,眼泪都要留下来。
“你如何会在此处?”
花明铚见花溪童没事,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是仿佛火烧一般的心焦,急火攻心之下一口血喷出,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长眉大师和虚南道长随后也立刻赶到,立刻上前用内力封住了花明铚的几处穴位,各门派弟子也渐渐赶来聚集到这里将伤者团团护住。
舍药大师精通药理,先是察看了花明铚的情况,随即将两位花家暗卫也查看一番,惊异道,“花家家主的内力居然如此深厚!只是这毒着实奇怪,居然连内力也压制不了多久。”
花家家主的内力比两位暗卫深厚,因此勉强压制住毒性,听舍药大师的解释之后,众人亦是惊讶。
有些丐帮子弟愤愤不平,想要出到院外去一探究竟,谁想刚迈出门槛,便浑身抽搐的接连倒下,其他门派的人想去将他们拉回来,亦是迈出门槛便中了毒,其余人只好用绳子、棍子之类的器物将门槛外的人给拖回来。
经过舍药大师的查看,确定和花家主等人所中是同一种毒,却不明是何种毒,又是如何中毒,解药是甚,只知晓中毒症状皆是四肢发黑、昏迷不醒,尽管不至于立刻毙命却也不出几日便会威胁生命。
沈恩则一直跟在花溪童身边,只是轻功不如他好落后许多,出事的毕竟是花家主,沈恩则不敢多言,却默默的捏着花溪童的肩。
谢置此时也赶到,看到一下子波及颇多人,立刻下命在查清毒源之前不许任何人跨出院外,并吩咐众人先安置中毒的人,并让各门派中擅长药理的人都跟随舍药大师先对中毒的人进行初步解毒。武林大会会场说小不小,但想安置这么多人却也够呛,能够腾出的房间都先安置中毒者,然后是各大门派长者,年轻一辈大多几人合住或者一起守在庭院中。
花明铚被单独安排在离庭院不远的一间雅房里,甲乙丙丁都被花溪童安置在他身边守候着,而且舍药大师正在试图用内力逼出毒物。
花溪童浑浑噩噩的坐在这间雅房外面的走廊边上,不哭不笑,一直在啃他的手指甲。
沈恩则晓得他心里不好受,揽过他狠狠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想哭就哭吧,”沈恩则说道,“你爹他肯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