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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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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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的一声,酒杯被人大力敲在了桌面上。还好里面已经没有了酒水,这才不至于因为这一举动而漏洒出来。
握着酒壶壶柄的手又为自己的杯中添了一添,随即举到了嘴边,闷声咽下。
“陛下,人抓到了!人抓到了!”门外的福德子忽然惊喜非常地冲了进来,当见着坐在桌边的人时又稍稍按捺住了自己亢奋过头的情绪,乖顺地福着手立在他的面前。
而桌边正在自斟自酌的人,就是穗延帝。
他放下酒壶和酒杯,冷眼斜睨着自己的太监总管,“人呢?”
福德子尖着嗓子朝外一唤,立即有数名侍卫走了进来。他们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了的男人,以及一个犹在襁褓中不满周岁的婴儿。
穗延帝站起身来先是走到了婴儿的面前。他垂眸看着那个被人抱在了怀里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的孩子,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蛋儿,就听得从旁发出了一声大吼:“不许你碰他!”
穗延帝的手果然停住了。他转眼,看向旁边这个被绑得十分结实的男人。
“果然是你。”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声。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看似粗鄙。实则是心细如发,善良热忱。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
“不错,就是我!我金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二字,显然指的就是那个酣睡依旧的幼小婴儿。
“无辜?呵呵……”穗延帝轻笑起来,“确实无辜。只是,那是在你没有带走他‘之前’。”
“你!”听出他语气中的报复之意,金诺激动的双眼赤红,整个人也是挣扎着欲扑上前,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人狠狠揍上一顿让他清醒清醒头脑。然而,他身旁站立着的四名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四比一,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看着被人压趴到了地上,却仍然昂着头怒瞪着自己的男人,穗延帝冷笑了一声,走过去大脚一扬,就生生地踩在了人家的门面上。随后他又恶意地转了转碾了碾,待收回脚后,金诺的脸上已是黑红的一片。
黑的是他鞋底上的污物,红的则是被人大力踩出的鼻血。
“就你这样,还想带他走?”穗延帝得意的冷笑着,心里因为地上男人的难堪样子而感觉畅快了不少。
而被人侮辱至此的金诺不但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小小的庆幸。
至少,此刻受他这般侮辱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啊?‘师兄’。”最后二字说出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调侃。但是,他说的确实也是事实没错。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将军,二人身份相差悬殊,却是有着同一位师父。
只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师父。
那个人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教导他们如何正人品、端己行。结果教来教去教到了最后,却是一个都不曾听过他的话。
“不敢!”金诺唾了一口流下来的鼻血,但还是有几滴流到了自己的嘴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人姿态太过高傲与狂妄,还是因为嘴中的血腥气,总之他是觉得恶心得有点儿想吐了。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忽然暴怒起来的穗延帝又是一脚踢去,这回他的脚尖毫不留情的踹上了他的胸口。看着地上由金诺的口中喷洒出来的血迹,他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脚。
“敢带走他,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两袖负气地甩到了身后,穗延帝似乎是气得不轻。
“说!是谁指使你的?”其实这背后的原因他不是猜不到,这满朝的文武回担心他的儿子被自己谋害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只是他奇怪于为何直到了此时金诺才会想起要带走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以他的头脑肯定不会想到要突然这么做的。但是,为何偏偏是此时?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刚受了谁的挑唆。
“没有人指使我。”
不要说是指使了,他还想让我杀掉他呢!只要一想起那人最后冷酷绝决的话,他就会气得想要抛弃对他的一切尊敬,好好的将人给骂上一顿看看能不能把他给骂醒。
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杀,虎毒都不食子啊!
穗延帝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脑中快速的转动了一番,半晌以后他复又开口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他”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没有……他没有说什么……”将涌上的血给强咽回去的金诺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可是语气中强硬的部分依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还想嘴硬?”穗延帝冷冷一笑,大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身旁,右手抽出腰上的长剑,左手又将被人抱着的婴儿抢了过来。寒光一晃,冷锋直指那细小的脖颈。
“朕断了他的头颅可好?”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疯子!咳、咳咳咳……”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被人咽下,顺着开合的嘴角流了下来。
而原本酣睡的婴儿此时也是惊醒,小小的眉头一皱,瘪了嘴大哭起来。
穗延帝眼中的不耐更甚了,“你若是还不快说,朕就真的要……”剑刃微微一压,就陷进了婴儿幼嫩的皮肤之中。而受了疼痛的婴儿哪里可能忍受得住?于是就哭得更加大声了。
“他要我……杀了他!他要我……杀了他……杀了他……”
金诺低垂着头终于慢慢的伏倒在地,口中喃喃念着的,是皇帝非常想要知道的答案。
一时间,室内只听得到孩童响亮的哭声,其余所有人俱是安静了下来,似乎连呼吸都是停止了一般。
而就在刚听到这句话时,在场的人心里都是冒出了两个字:说谎。
人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人人都知道,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继子,而是亲生。更非庶出,确是嫡系。
这就是放在了平常人的身上,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种狠心的话来的罢?更何况,这人还是他。
他的仁义,让他就算是被下了天牢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愿意为他请命。只是这些人说到后来,仍旧抵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
天子脚下,谁敢不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与其说那人是被皇帝关进了天牢,倒不如说他是自己走进了天牢。只是这背后的原因,天知地知他们二人知。其余的人,全然的迷惘,万分的不解——以前好得就跟亲父子似的二人,为何一夜之间就反目成仇了呢?
穗延帝听到金诺说这句话时,悲愤之情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他也是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就连他,也没有想到那人会这般的狠心。
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个信奉百善孝为先的人,竟然想要杀了自己唯一的子嗣?
为什么?
……不会的……他不会是这样的人的……不会的……
……
“你说,他要你杀了他的儿子?”穗延帝将手中的宝剑和婴儿都丢给了一旁的侍卫,蹲下身揪起了男人的衣领。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为了你,竟然让我去杀了他的亲生骨肉!你们都疯了……疯了!”
穗延帝放开了手,眼中复杂莫名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哼……呵呵……哈哈哈哈……”忽然,他大笑出声。
笑声苍白,似乎是带了无尽的嘲讽,又像是带了万分的轻蔑。
“师兄啊师兄,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对不对?”他像是有些笑累了一般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间隙才抽出空来对着地上的人问了这么一句。
金诺咬着牙眼中却是露出了迷惑与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根本就不懂他。”待放下了手,穗延帝的眼中开始有些恍惚。
“你不懂……其实我也不懂……”喃喃说着的声音不知道飘往了何处又究竟是想说给了谁听。
“陛下……”福德子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担心的想要上前去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而他想要扶住的人却挥开了他的手,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过,我终究还是要比你多懂他一点儿的,师兄。”
……什么意思?
金诺的眼里全写着这句话,这叫穗延帝看得又是大笑起来。
“你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觉得很生气对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哈……哈哈……他果然是这个世上最狡猾的人,机……关……算……尽……”酒劲上来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穗延帝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两眼无神,空洞得就像是个得了失心疯的人。
“你很生气……很生气……你也真的很笨。”眼中最后恢复成了清明,却也染上了一片愠火,“他激怒你,只是为了让你拿出拼命的势头去保住他的孩子。”穗延帝咬牙切齿的说着,放在桌上用来撑住自己身体的手也是攥得死紧。
没错。
不会错的。
就是这样的。
那个人终究还是害怕了。只是他害怕的结果不是选择向自己低头,而是叫人带走了他最后的威胁的筹码。
只有愚蠢得跟个猪似的金诺才会上他的当!不……就连自己也差点点要被他给骗了。
那个人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当自己在听到金诺的答案以后不但不会杀了这个孩子,反而还会留着他的性命,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他以为自己会这么做的……
这样一来,既可以测试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会不杀害这个孩子,又可以不管测试的结果究竟如何,都能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真是……
完美无缺。
而唯一的牺牲品,似乎就只有这个傻瓜金诺了。不过,以他的身份自己也没有理由去治他的罪。他只不过是带走了一个罪臣未受连坐的独生子罢了,于情于理他都是没有错的。如果自己要杀了他,想必那帮子没办法救那个人的老臣们会拼了命的去救金诺的罢?
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
我囚了你十个月,连牢门都没有让他们锁,为的不过就是让你可以出来同我认个错。结果,整整十个月,却让你算计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而我要的,你却是始终都不肯给我!?
你对我无情至此,那我又何必再对你留情?
“来人——”
福德子闻声赶紧迎上,恭候听令。
“朕要你们,今日午时立即问斩姚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