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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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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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金秋时分,本是收获的季节。
然而,今天的秋风却刮得人瑟瑟发抖。
皇宫内院,高墙叠瓦不过是一丈的城头。有的人,却一待就是一辈子。只是,有的人待得哀怨,有的人待得欢喜。个中的富贵与荣誉,终究只是浮华的一时。死了,也就没有了。
可这看得开的人,又能有几个?
“陛下!陛下!”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从外廊一哭狂奔进来,结果还没到正门口就被闻声而来的太监总管福德子拦住了去路。
福德子身材宽肥,只是轻轻一推就把个小太监给推得倒着踉跄了一步。
“吵什么,吵什么?陛下在里头午睡呢,仇贵妃也在。这要是惊了龙驾凤体你担当得起吗!?”两条又淡又细的眉毛不悦的纠在一起,倒是一双眼睛里冒着闪人的精光。不过,眼下他眼中冒上来的怒火更让这个小太监看得清楚。而等他看清楚了以后,人又是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脑门贴着地面几乎就是不敢抬头了。
“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得了得了,快说是什么事儿?吓得你跟被狗追了似的,没出息的东西!”福德子又是对着人啐了一口。
“是……是那个小主子不见了!”
“什么!?”结果才刚骂完人乱叫,现在自己这一声却是吼得比谁都要响的福德子连嘴都是忘记了要捂,吼完以后转身就直往里走。
而屋内两个原本正午睡着的人被他这一叫还真就给叫醒了。
“陛下……再睡一会儿嘛……”撒娇的女声软软地说着,同时,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臂也是由后方缠上了早她一步爬起来的精壮身体,就像是在故意诱惑人似的在那半裸的古铜色胸前滑过。眼看着这双白嫩的小手又要偷偷伸进那半开着的衣襟里去时,却被人给一把抓住了,而那抓人的力道大得让她标致的鹅蛋脸瞬间褪下了几分血色。
“陛下!好疼……”
深刻俊挺的无官却有着无比阴鸷的眼神。只见那对染了釉似的眉下,一双眸子黑沉得就像是浸了上好的墨色。薄得让人只会觉得无情的嘴唇开合间吐出毫不留情面的话语:“滚出去。”
仿佛刚才的温存只是一场梦境,仇贵妃吓得爬下了残留着温度的床,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甘。等她故意慢吞吞的披上外套后才要回头再朝床上的男人软言温语几句,却被突然冲进来的太监总管给引去了注意力。
看着对方仓惶的表情和零乱的脚步,她不悦的想要把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不料还未曾开口说出一个字来,这个大胆的阉人竟然就这么直直地越过了她然后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
皇帝坐在床畔,两脚才刚着地。此时闻声连瞥都没瞥他一眼,只是微拢着眼皮似乎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滚。”
一个字,比刚才的还要不客气。同时也显示出了他此时格外稀少的耐心。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压抑在心里的沉闷感。结果却发现,越揉越没用。
这让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方才他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他只梦见了一个人,一个被他锁在了离皇宫最远的地方的人。
那个人笑得还是很好看,清爽平和,似乎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梦里的自己笑着唤他,而那个人却始终只会开口闭口的对他说教。
与人尊,就是与己尊。
不与人争,就是让位于己心。
……
烦、烦、烦!只不过是个梦而已,竟然就会让他那么烦躁!都关到牢里去了还不让自己舒坦一回!可恨……
蓦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半男一女还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离开,这让他看得直接皱起了眉头。
福德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即将发火的前兆,于是赶紧匍匐到了他的脚下仰着脑袋说:“陛下,那个小主子不见了!”
话音才落,他的衣领就被人给捏在了手里。百来十斤的大块头竟然被人这么硬生生地揪着脖子拖到了面前。
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那最可怕的是,这个揪着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利的人。
他要人死,没有人可以不死。他的性格偏执古怪,想想不过就是一夜之间,他就将之前最得他宠信,最得人尊敬的相爷给罢黜了。随后,他竟然还把人给关到了向来只死不放的天牢里。
人人都在猜,皇帝和相爷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可是猜来猜去,结果除了让自己更加疑惑以外就别无所获了。
然而,整整十个月过去了,人关在了牢里既没有问斩更没有释放。
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能说皇恩浩荡,君威难测。
“给我找!找不到,你们都提头来见!”说罢猛然放开了手,福德子肥胖的身体立刻就向后摔倒在了地上。等他稳住身子以后,片刻耽搁也不敢有的赶紧冲了出去,于是房内又是留下了仇贵妃和皇帝二人。
只是这回仇贵妃再也不敢作声了。她静静的站在一旁,随后脚步微移想要遵从皇帝刚才的命令“滚”出这里。不想,她只顾着看人却给忘记了看路,放在地上的高瓷花瓶被她在后退时撞得歪向了一边。眼看着就要倒在了地上,她赶紧伸手去扶。不料,本来这不扶倒也无事,偏她这么一扶却给扶错了方向。
白色的碎片当即落在地上散成了一朵白花,而碎裂声也是想当然的刺耳极了。
坐在床上的穗延帝目光又是狠狠地朝人瞪去,仇贵妃吓得“嘭嗵”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都是微微地打起了颤。
穗延帝温柔起来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个好情人。但是,一旦他发起怒来,也可以算得上是世上最暴戾的君王。他暴戾的程度每每都会叫人忘记,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才刚刚过了十八岁生辰的半大青年而已。
墨染的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穗延帝笑了。
“爱妃,你很怕我?”
“陛下……臣妾……臣妾没有……”
穗延帝走了过去,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小巧下巴,当他的目光对上女子的盈盈水眸时,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你还是不肯跟我认错吗……”
“陛下,臣妾知错了……”男人眼中的柔情叫女子以为,他只是想跟自己开个玩笑罢了。虽然她觉得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甚至还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玩笑。但若是只要自己开口认个错就可以免去责罚的话,那又何尝不可?
结果,男人眼中的柔情因为她的这句话而顿失。替换上来的,是隐隐的暴戾与残酷。
转变十分微妙,区别却远远说不上是渺小——明显得连女子也看了出来。她的身子一怔,始终不敢挣脱。
“爱妃知道自己错了?”语带温柔,却还是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丁点儿的暖意。
“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仇贵妃忽然激动地抓起他的袖子,明明看上去就是柔弱无骨的手没想到抓起人来竟然也会这么的有力。
不过,男人终究是要比她强上太多了。轻轻一抽,就把袖子从女子的手中夺走。随即他转身自己穿戴好了衣物,不发一语地径直走出了大门。
尽管被人冷淡对待,却终归只是虚惊一场。仇贵妃这才惊觉此时的自己是有多狼狈——坐在地上的她哪儿有一点点贵妃的样子?
正当她要起身时,门外走进来几名内侍。为首者面无表情的拿下巴指了指她:“带走。”
二字一出,女子立刻大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那面无表情的人终于有了一个表情,嘴边裂开一丝缝隙,看上去却是还不如原来没有表情的好。
“仇贵妃,记得出去的路上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色。以后,你怕是要再也见不到了。”
“不——!不——!”
惊叫的女人抗拒着,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人强拖出去的结局。而一路上的嘈杂丝毫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实也不是他们看不到,而是他们不敢看。
一入宫门深似海。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