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后的天空空旷，蓝得平静，蓝得幽深，伸手间也才认知到人类真的离那个所谓的天堂是那么地遥远。空气如洗，院内的植被茂盛，只有地面土壤上的些许泥泞，才看得出原来下过那么多天的雨。而此时，阳光依旧，全无荏苒。
    叶洛言伸高了手掌，坐在卫生院的椅子上，看似已经触摸到了天堂，实则不然。
    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眼前的光线。她蹙眉，盯着陈子易。
    “回家好吗？”他说道，眼神里哀求的意味很明显。
    她只是木然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来，小心翻折着宋东凯白色衬衫的衣角。
    “我在街上发现你的拖鞋，我还以为……”陈子易哽咽着，蹲下身来，拿起手边的鞋子，替叶洛言一只一只地穿上，“洛言，你不能出事，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叶洛言只是愣愣看着他的动作，细致，温柔，毫不做作，任他为她穿上她最喜欢的那双鞋。
    陈子易感受到注视的存在，抬起脸迎视她的目光，再一次恳求：“回来好吗？”
    她微震：“我那样对你……”她指那天气爆地说他不是她的哥哥。
    “没关系。”陈子易很快接口，“只要你肯回来。”
    但是她摇头了：“不，我没心情回那个家。”
    “那你想怎么样？”
    她愣了愣，低垂下头：“不知道。”
    陈子易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呢？”
    “呃？”她抬起头来，有点困惑。
    “我就活该成为你跟爸爸之间的炮灰？活该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世界里寂寞着而且担惊受怕着？”陈子易接续道，“洛言你真自私。这样的你任意丢下我，跟丢下阿姨的爸爸有什么区别？”
    “我跟他不同。”叶洛言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有什么不同？”他反问。
    叶洛言突然间哑言，有道干涩卡在喉咙里使她发不出声音。
    “洛言，”陈子易抓住叶洛言的双肩，认真地盯着她看，“你看着我，不许逃避。你说，你会丢下我吗？你会吗？啊？”
    他的语气柔软里带着真心实意的恳切，既有着来不及落下的无奈，更有似乎并不想面对的恐惧。他六岁来到她的家，初到时，她才三岁，直到更大一点她才明白他只是一个外来人，但是前几年积累下来的伙伴式的默契早已铸成，使她不能把他当做敌人来面对，不能像狗霸占着地盘一样驱赶这个毫无名分的入侵者。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叫私生子，她也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所以她改而仇视父亲，要不是父亲的不忠，根本不可能会有陈子易。
    他们一直相处地很好，或许，这只是陈子易一个人这样认为的。私生子的牌子却一直没办法从他的脖子上移除。他还记得叶洛言刚开始接受到这点信息的时候，她有一个星期没理过他，直到她发脾气的时候丢掉了鞋子，他捡回来，慢慢替她穿上的时候，她才重新接受他。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要一个答案。而她，只是又选择了沉默。不是没话说，而是，想说的太多，太多，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就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语言，只是那时候陈子易总是很默契地能知道她心里的所思所想，所以她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有懂她的意思。原来现在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也会说不出话来，他也会有不懂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