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罪篇  第三章 能说的,能做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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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殊不晰还在客房沉睡,封简端了一碗清粥,下了地下室,打开壁灯,将粥放在桌子上,掏出纸巾,替躺在床上剧烈喘息着的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没有好一点?”
    “嗯……”
    “下一次变异,应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封简扶着他坐起身,“吃点东西吧,你该累了。”
    “谢谢。”欧秉辰端起放在一旁的粥碗,小心地一口口撮下,不时地咳嗽两声,“昨天,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
    “他突然说想看看你。唉……那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封简抬起手,替欧秉辰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轻轻笑了下,“怎么,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
    欧秉辰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没有。”
    “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大可以别放在心上。”封简替欧秉辰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是知道的。你的性格,注定了一些事情。”封简忽然抬起头,望着欧秉辰的眼,“你可以忽略他的话,只是,要记住,自己脚上的泡,是自己磨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是如果你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若是日后你真的不想再一条道走到黑,就真的晚了。”
    “你也想让我回到欧家,站到你的对立面上?”欧秉辰蓦然抓住他的领口,“你还不知道我……”
    “没有对立面。”封简拂落了那只手,“你原本是吸血鬼猎人,而我并不是吸血鬼,所以,没有对立面。”
    欧秉辰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真是……”
    “我给你一个月考虑的时间,过了这个月,就真的,晚了。”封简叹了口气,“记住,你现在不能接触阳光,不到夜晚,别去拉那块呢绒布,即使是个小窗子,透进来的光,也足够烧死你的。”
    “我不需要那一个月的时间,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回去。”
    “还是仔细想想的好。”
    欧秉辰抿住嘴唇,放下手中未喝完的粥,胡乱点了下头。
    封简上了楼梯,轻轻关上半掩着的地下室的门。初升起来的朝阳极度柔和的光照亮了整座别墅。
    ***
    封简回到主宅,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男人。男子柔顺的黑色长发散在胸前,手中拿着一份报纸,而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封简的脚步略略一顿。
    男子抬起头来,弯了弯漂亮的眸,露齿一笑:“起来了?”
    “慕,歌……”封简张了张唇,身体向前踉跄了一步,却倏然发现,方才还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连同那份报纸,那杯牛奶,都在一瞬间消失。
    原来都只是幻觉。
    封简上楼,推开殊不晰昨夜休息的那间客房,果不其然发现房间里已经空空如也。他踱进去,拉开遮住那面墙的呢绒布,然后坐在床沿,望着那幅画。
    画者的手法极其巧妙,人物栩栩如生。
    封简莫名地有些有些烦闷,盯着画上那个少年的血色眼瞳,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倏然——
    “我说过,有本事,你就不要落单。”
    一把枪抵上封简的后脑,封简抿了抿嘴唇,没有理会。
    扶夷便又将那把枪向前递了几分:“怎么?又开始念旧了?呵……这幅画上的那个人,是你吧?真是搞不懂,当年看起来那么无能的一个孩子,现今怎么成了猎人界的心头大患?”
    “我不是吸血鬼,你没有必要把矛头对准我。”封简兀自抽出一根烟,点上。
    “你和殊不晰到底是什么关系?”封简背对着扶夷,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这和扶夷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告诉我!”扶夷蓦然握紧没有握枪的左手。
    “我和他……”封简垂下眼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恋人。”
    扶夷手一颤,立刻扣动了扳机,封简立即向右侧了一下头,猛地一个翻身,动作漂亮地将扶夷手上的枪踢落在地。
    扶夷揉了揉被踢得红肿的手腕,冷笑道:“怎么,拥有这种速度,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
    封简捡起那把枪,掂了掂,取出弹匣,看了看里面银质的子弹,微笑:“不管我是不是人,扶夷先生,你都打不过我。”
    “你倒是够自信。”
    “承蒙夸奖了。”封简眯起眼,“扶夷先生,我实在是很好奇,出钱让你追杀殊不晰的,究竟是什么人?”
    “问这个有意义?”
    “不,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出得起这个价钱,毕竟,殊不晰这个吸血鬼王,也不是徒有虚名。”
    “呵……”
    “或者,扶夷先生,你追杀他,并不是因为钱,而是其他什么原因?”
    扶夷猛地抽出别在腿间的匕首,向封简刺了过去。
    封简挑了挑眉,避开他的攻击,抬手掐住扶夷的手腕,企图扭住他握着匕首的手,却被大力挣脱,手背立刻被银质匕首带出一道血口,封简顿时一皱眉。
    扶夷却像不要命似的,举起匕首,对准封简心脏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封学长——!”一个女声自门口传过来,封简一分心,没躲过这一下,硬生生受了下来。
    鲜血,自胸口涌了出来,染红了扶夷的手。
    封简望着那道伤口,眼神复杂地握住扶夷的手,将匕首拔了出来。伤口迅速复原,封简喘息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靠上墙。
    扶夷望着手中的匕首,喃喃出声:“你怎么可能没有死……吸血鬼……应该都是害怕银子的啊……”
    封简望着那只布满了血迹的手,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唇角。
    扶夷急急上前,一把抓住封简被血染湿的衣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封简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柳燕,推开了扶夷:“我只是个……活死人罢了。是你自己想多了。”
    “殊不晰他……他怎么可能……和一个人……”
    “你的反应太激烈了。恋人什么的,都只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封简勾起唇角,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只能算是……认识吧。”
    扶夷后退了一步,撞在了窗台上。
    封简捡起地上的枪,向他扔了过去:“扶夷先生,慢走,不送。”
    扶夷顿了顿,捡起刚刚因打斗落在地面的牛仔帽扣在头上,后退了一步,跨上窗台:“封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封简抓了抓头发,扯下染血的风衣丢在床上:“随便。”
    扶夷回头,望了墙上的画一眼,自窗台上跳了下去。
    “封学长……”
    封简抬起头,看了看她:“我似乎,又吓到你了?”
    “……刚才那个人……”
    “他没什么。”
    “学长……你说的活死人……是什么意思……?”柳燕小心翼翼地开口。
    “柳燕,我不想骗你,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什么也不会说。”封简轻轻坐在床沿,垂下头,“你表哥的事情……”
    “那堆黑灰不见了。”柳燕咬了咬下唇,“我表哥他……”
    “不见了?”封简倏然瞪大眼,倒抽了一口冷气。
    “嗯……我表哥他……又……活过来了……”柳燕向前走了一步,封简这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血腥味,不同于自己身上血液的味道,是充满着生气的,人的气味……
    “你……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而已。当时我被表哥发现了,他的指甲刮伤了我的胳膊……”
    封简的瞳孔骤然缩小,身体向后缩,靠到了墙上:“抱歉……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我的……状态不太好……会伤到你的……”
    “学长?”
    “快——!出去——!”封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背蓦然青筋暴起,“快出去——!还想要命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
    柳燕愣了愣,急忙退出了房间,刚刚关上门,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封简的指甲不受控制地疯狂长长,太阳穴突突地跳,全身的每一处,都似是在抽筋般钝痛,眼前,是一片血红。
    封简张开唇,大口地喘息着,却怎么也压不下身体里翻腾的嗜血性。原本只是苍白的面孔,开始渐渐变成惨白,汗珠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枕头。
    封简抬起手掌,对着自己的胳膊咬了下去,企图用疼痛压制这种渴望。
    熟悉的血腥味道涌进嘴唇,却丝毫没有效果。
    柳燕听着房内的声音,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学长……?你怎么了?”
    门忽然间开了。封简低着头立在她面前,全身都是血迹。
    “学长?你没事吧?”
    封简抬起头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然后对她招了招手:“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柳燕急忙点了点头,向前跨了一步。
    封简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前倾——
    房间中忽然闪出一个人,一个手刀劈晕了封简,似是完全忽略了柳燕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带着封简消失在了柳燕面前。
    ***
    在一个四面都挂着黑布,遮去了外界阳光的房间中,殊不晰优雅地放下手中刚刚调好的酒,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
    封简的身体动了一下,殊不晰打开昏黄的壁灯,摇醒了封简:“还难受?”
    封简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殊不晰浅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咬破了食指,而后将手指上的血涂在封简唇上。封简略张开唇,含住那根手指,舔了舔,又松开,坐直了身体,双手搭在殊不晰的肩上,而后拨开他的头发,看着那白皙的脖颈,缓缓将头凑了过去。
    尖牙刺破了皮肤,感觉到血液一点一点流失。
    殊不晰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
    最后,那犬牙离开了他的脖子,那人复又伸出舌,在伤口处舔了舔。
    殊不晰笑了笑:“不感谢感谢我?”
    封简用袖口擦了擦嘴唇,闷声闷气道:“好像你没咬过我似的。”
    “呵呵……至少,这一次,如果不是我,那个女孩,恐怕就没命了,说实话,你饿了多久?”
    “三个多月。”
    “唉……真是固执的孩子……”殊不晰抬手,捏了捏封简的脸,“你就那么,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封简别过脸,曲起双腿,双手环住膝盖:“扶夷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啊……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呢。”殊不晰舔了舔嘴唇,“他的血,很好喝。”
    “你咬过他?”
    “不,只是尝过他的血罢了。”殊不晰缓缓站起身,“啊……简,为了你,我这次还真是大伤元气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总之不少。”封简解开脏兮兮的衬衣下了床,径直向临近于门口的浴室走,“我去冲个澡,帮我准备几件衣服,不要拿你的出来,那个尺寸,我穿不上。”
    “哇——你还真的把我当成佣人了——我可是堂堂——”
    浴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顺便截断了殊不晰拖长了调子的抱怨。
    殊不晰望着已经传来水声的浴室,良久,轻轻勾起一个微笑。
    十三年前,那小子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多单纯,多可爱。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固执?
    短短十三年光阴,为什么能改变得了这么多东西?
    殊不晰顺手将封简的被扶夷和他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脏衣服扔进垃圾桶,从柜子的另一边取出一套休闲装,放在浴室门口的矮柜上。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将殊不晰微垂下的银色睫毛映成了淡淡的金色。
    他抬起手,摸了摸颈上已经消失的伤口,闭了闭眼,转过身踱到房间的另一头,略略拉开了黑布。下午的阳光洒进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殊不晰银色的长发和那双血色的瞳竟生生转成了纯黑的颜色。
    他望着窗外这城市的风景,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真的后悔了呢——
    当初,为什么会让封慕歌这个人出现?
    只是为了解除那个孩子一时的孤独,却一个不小心,让他的孤独变成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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