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 第三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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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的时节,一大早,贺兰就拆下硬木的门板,弯腰一块块靠到墙脚,才眯眼看看天色,是晴天,日头色如渥丹,却像画上去的,没有一丝真实的暖气。
正准备回屋时,一抹雪白跳进贺兰的眼角,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悸,类似心血不足的症状,大约是犯病了,贺兰一边想一边扭过头,在看到依着柴扉的燕燕时,他的反应稍显迟钝,半天才张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衣着光鲜的小公子低声回答,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贺兰几乎下意识地想顶回去,“有什么好看的?!”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不是出于理智或母亲教导的礼貌,是出于感情吧,那种不忍的感情。会有人忍心对燕燕口出恶言吗?他的良善温柔是观音净瓶里的柳枝甘露,叫众生自甘受化。
“那进屋吧。”贺兰淡淡道,并没有迎接的意思。
不管怎样,燕燕的到访造成一种鲜明的映衬,他白皙红润的脸色,他重重锦绣的衣服,甚至站立时挺秀如松的姿势,无不映衬了贺兰和母亲的窘迫寒酸。
这个一身贵族风范的孩子几乎要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内疚了,他缓步走向哥哥家低矮的门,支吾着,“我,我就是想见见哥哥,如果给你们带来麻烦。。。”
“你很冷么?在外面等了多久?怎么都不敲门?”等燕燕走近,贺兰才注意道他的嘴唇有点发紫,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在问完一连串的问题后,贺兰将弟弟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
“不冷。。。”燕燕连忙道,暗中抓紧这薄薄的温度,哥哥骨骼玲珑的五指布着厚茧,他小心翼翼地抚过,一股不合年龄的沧桑感袭击他尚未长足的灵智,明明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命运却如此厚此薄彼,而谁又能对人世的种种荒诞现实作出解释呢?
贺兰借着劈柴的由头逃出屋子,他高高举起斧头,又狠又快地劈下,母亲的哭声固执地穿透伐木声,震动他的耳膜。他烦躁又悲哀。
她只是压抑太久,为艰辛的生活;但贺兰知道,让她在仇敌儿子面前失态的原因不尽于此;不管是倚门卖笑的的歌妓生涯,还是为人所弃的惨痛经历,都泯灭不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天真。该死的天真。
她哭诉着那个男人要是真爱她的话,就不会任由她和儿子被赶出家门了。
有哪个男人在女人姿态强硬的拒绝打开心扉,并长久地怀念另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矢志不渝地爱她呢?
再美的美人,若是冰雕的,谁也不会抱在怀里太久的。
没有回应的爱是易灭的柴火。那个男人当初抢她的时候,也是有一丝天真的,可她成功地碾碎了它们。
在残酷的困境中,爱和人性中的美好,都坚持不了太久。
吃完简易的早饭,燕燕抢着去收拾碗筷,贺兰从他养尊处优的手中夺下一只粗瓷碗,皱眉道,“这些你不会,就别插手了。”
“我想帮哥哥分担一点活儿。”燕燕认真地道,眼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贺兰手下顿了顿,“不用。。。谢了。”
燕燕不做声,弯腰将贺兰脚畔的条凳推进桌底,直起身时后背却撞上桌沿,疼得他直吸气。贺兰默叹,放下抹布将人拽过来轻轻揉着。
贺兰从布帘的缝隙往外看,燕燕正老老实实地站在墙脚,他笑了一笑,舀瓢水添进铁锅里,却又被突然的咳嗽声分了神,水一下泼到衣服上,他顾不得这个,赶过去一瞧,燕燕在满屋的灰尘中,拿了把扫帚在地上画鬼画符。
“老天,你不知道扫地前要先洒水的吗?”贺兰把人拖到屋外,扶着额道,“不是叫你不要插手的吗?”
“咳,咳,我想帮哥哥早点做完家务,”燕燕拉着贺兰的衣角,“那样哥哥就可以带我去玩了。”
在一般正常的人家,哥哥会照顾弟弟,会带他去玩,这是天经地义吧。这个生来什么都不缺的孩子,原来在期盼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