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秋(男男生子)分卷二  第二十六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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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轻淡之间有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炎绥想起下山不久与林层秋谈起炎浩圈禁他的事时,林层秋慢慢步出昭华殿,立在白玉雕栏前。从那里,可以俯瞰大半宫禁,一重一重的殿宇,整肃辉煌。他一身素衣,却望向远方天际:“人总说自古才大难为用,总说臣贤君嫉,然而反过来,这也正是帝王的寂寞,要提防着所有的人,独在高处不胜寒。”却原来,他那一番话并不仅仅是劝慰自己,也在暗示着他自己最后的结局。
    一直静默无声的赵葭韫突然开口道:“陛下不必过于自责,林相曾对臣妾说,他能为陛下重用这么些年,得以放手做一些事,已然铭心感激。”
    炎靖闻言,心下更是痛得荒凉:“正因为他不会怪朕,朕才更痛恨自己。”眉头一蹙,一口血就呕在那缁衣上。那缁衣正是炎靖醒来去接林层秋回宫时,林层秋身上穿的那件,早叫血染透。炎靖不叫洗,就这样收了起来,如今血迹干陈,在那缁衣上,斑斑驳驳地黑紫着。炎靖一口血呕在上面,微光下沉沉地湿黑着,令人一望触目惊心。
    “陛下!”炎绥一声惊呼。他本以为此生无妻无子,注定孤寂终老。不料突然跑出一个儿子来,父子情分虽尚需培养,但满腔关切之情已压抑不住,急痛之下不由望向拙尘。
    拙尘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不紧不慢地拨过佛珠,冷冷道:“他急痛攻心,血不归经,大约还有几口血要呕。阿弥陀佛,你们尽管说些林相的事刺激刺激他,把那些郁血呕光了,也就好了。”
    殿内刹那沉寂无声。
    拙尘一声冷笑:“阿弥陀佛,既然安王、皇后都不愿说,那就由贫僧来说罢。”他冷冷望向炎靖:“贫僧只说两事。在入月别院时,贫僧曾经问林相:你为了炎靖,当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么?他说:我原以为自己是为着百姓,但如今——”他微微一顿,才道:“但如今之后,林相的意思,陛下应该明白罢?”
    炎靖合上眼,想起那日太液池上水阁之中,林层秋望着自己,对自己说:陛下待臣至深,臣心亦然。眸光清澈至真至诚。此刻回想起来,彼时欣喜似犹在心底,但这太液殿中已然物是人非,千百悔恨痛惜齐齐涌了上来,嘴角抽搐,一道血痕沁涌而下。
    拙尘冷眼看着,又幽然道:“陛下大婚那晚,太液池前,贫僧曾问你:看这巍巍宫城,是否荒凉如冢?陛下彼时踌躇满志,此刻又是如何呢?”
    炎靖重重一震,再抑不住,伏倒在那缁衣上。虽见不到他面上气色,但血腥之气却在殿中漫漫而起。烛焰微跳,仿佛在一点一点烧着炎靖的心,将之烧成冷灰一片。
    那个轻轻吻着他的额,对他说臣不离开,臣会一直守着陛下的人,远在千里之外,再救不得他枯死的心。
    第十九章
    向州水营大寨,沣江苍茫,浊浪滔滔击拍悬崖,一声声悠远而沧桑。炎瀚负手而立,江风激荡,吹得他袍袖飞扬。
    密探来报,炎靖已于昨夜抵达凤岳军营,随行的还有禁军统领和凤岳的次子凤群,而五万王师不日开拔,摆足了御驾亲征的气势。
    极目远望,只见沣江辽阔,朝霞绚艳,晨光万丈,江上水雾之气渐渐散去,波光映日粼粼耀目,如帝王冠冕上的琉璃垂珠一样光华流转金碧辉煌。
    炎瀚迎着霞光冷冷微笑。七弟,炎靖,陛下——一别经年,再聚便是兵戎相见,这帝王之家的宿命,注定应验在你我身上。
    明王府司马李徵快步走过来,低声道:“王爷,江北来人了。”
    “来的是谁?”
    李徵微一迟疑,终慢慢道:“赵皇后。”
    炎瀚刹那转身,袍袖猎猎而响,江涛声声也比不得他的心跳声来得急遽,他几乎是带着迷茫的神色道:“皇后?”
    明王府的大堂上,赵葭韫放下手中茶盏。环顾左右,堂上布置依旧是四年前的模样,而她已不仅是国公赵止的女儿,更是帝王炎靖之妻,大烨朝的皇后。心底滋味便如适才清茶,微苦微涩,淡淡地透着倦意。
    炎瀚跨进大堂,一眼就见赵葭韫端坐堂上,虽非皇后命服,却也不再少女装扮,重衣高髻钗铀流辉,却隐隐透着清倦与寂寞,不由唤了一声:“葭韫——”
    赵葭韫微微抬眸,站起身来淡淡一笑:“三哥哥。”她的父亲赵止虽只是个安乐国公,不问政事,却颇得炎浩敬重。赵葭韫小的时候也常出入宫廷,与皇子公主也都以兄妹相称。
    炎瀚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听她如此唤自己一声三哥哥,心下狂喜,奔到她身前,一把搂入怀里:“好葭韫,好葭韫——”
    赵葭韫微微迟疑,也慢慢伸手环住炎瀚的背,深深埋入炎瀚的胸膛里。炎瀚的身上有着沣江江水的味道,苍冷冷的,和她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让她迷恋沉醉。
    炎瀚拥着她,觉得心口处温温地湿,然后又一点点地冷下去,轻声道:“葭韫,你心里恨我罢?”
    赵葭韫慢慢挣出他的怀抱,抬首望着他,眼角犹带湿痕,却只淡淡道:“若说恨,葭韫恨了四年,已经恨倦了。”
    她眼底的心如死灰让炎瀚惊心,却不能说什么。有些东西,既然注定失去,那又何必惋惜。静默半晌,慢慢道:“他怎么肯让你来?”原本在他的估算里,炎靖若不知道赵葭韫与他的事便也罢了,若是知道了,必定挟以为质,胁迫自己交出林层秋。不想他居然把赵葭韫遣过江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赵葭韫缓缓坐下,微抬下颌,风姿卓越:“陛下说:帝王权术,正大光明。挟人所爱的事,他不屑为之。”
    炎瀚眉一挑,正待说话,却听赵葭韫幽幽问道:“如果陛下以我为质,三哥哥会如何做呢?”
    炎瀚目中冰冷,如沉水寒剑:“若真那样,我只好对不住林相了。七弟此生就休想再握住林相完整的手了。”
    赵葭韫微微一笑,容颜无双,但目中却是幽寒一片:“陛下猜得不错,知道三哥哥你是不会受这个威胁的,反要牵连林相受苦。所以,陛下准我过来了。”
    “让你过来谈和?”
    “事已至此,还有和可谈吗?”微微摇头,赵葭韫取过茶盏,茶已凉:“是我自己要求过江的,陛下只不过准了我而已。”
    深深凝视着炎瀚热切的眼眸,赵葭韫轻轻叹息:“三哥哥,我并不是为你而来的。”毫不理会炎瀚骤然冷凝的目光,赵葭韫好整以暇,唇畔带笑:“我是为林相而来的。林相已将他腹中之子托付于我,作为孩子的母亲,我有责任守护他们安全降生。”
    PS:我有话要说,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是哪个发明的?写得太美了~亲们能告诉下我不?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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