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宫篇 何曾吹落北风中  第九十七章 擂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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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台翎与景慕寒保持默契没有再说话,先后回到床上躺着。
    “阿翎,”良久,景慕寒开口,“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詹台翎摇头:“你若是想告诉我,你便会说的。”
    “阿翎,其实我很开心,”景慕寒声音飘渺,“跟你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是我从小到大最为开心的时光,我学会了劈柴,学会了洗衣服,学会了烧饭……”
    “还俘虏了不少姑娘和大娘的芳心。”詹台翎打趣道。
    景慕寒笑了,笑声却有些闷闷的:“你在嫉妒我,因为她们都不喜欢你!”
    詹台翎也笑了。
    “阿翎,谢谢你。”
    “慕寒,对不起。”
    两人同时说道,然后相视而笑。
    但是詹台翎却觉得,景慕寒眼中全是忧伤。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詹台翎总是想到昨夜景慕寒忧伤的眸子,心里莫名的不安,总觉得似乎有大事发生。
    “哎,听说了么,当朝六皇子微服出巡数月未归,宫里都快急疯了!”邻桌人趁着空挡交头接耳。
    “啊!那怎么现在才诏告天下啊!”有人问道。
    “笨蛋,说了微服出巡么,可是好像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六皇子失踪了,本来想暗地里找的,但是找了一个月了都没找到,这才诏告天下的,我爹在衙门有熟人,说榜文过两天就到。”
    “啧啧,你说要是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六皇子,那不就飞黄腾达了!”
    “是呢是呢!”众人附和。
    詹台翎每听一句,心就凉一分,再细细想过景慕寒说过的话……
    笨蛋,怎么早没想到!詹台翎猛地站起身,不理先生的惊叫,在众目睽睽之下慌张地离开了书院。
    一路狂奔到家,却见自家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虽然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但一个个仍是气宇轩昂,他们牵着马,恭敬地候在门外。
    然后,景慕寒开门走出,为首的人给他行了一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景慕寒点头,然后习惯性地看向这边。
    然后,他看到了路的尽头,站着气喘吁吁的詹台翎。
    景慕寒笑了,棕褐色的眸子里交杂着欣喜与哀伤。
    “慕寒,你想要不告而别么?”詹台翎想景慕寒走去,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他不想点破,即使他已猜到,他还是想再叫他一次“慕寒”。
    景慕寒就这样看着詹台翎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是想悄悄地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相信,你一定会出现。”
    詹台翎一拳打在了景慕寒胸口:“你这混蛋!”
    身边的人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景慕寒用眼神制止。
    这时一人端着托盘上前,掀开附在上面的红绸,上面满满的真金白银。
    “这是做什么?”詹台翎皱了皱眉。
    “是先生的意思。”那人回道。
    “拿走!”詹台翎毫不犹豫,看了看这些人,却没有找到他们口中所谓的“先生”。
    景慕寒颇有得色:“我就说了阿翎不会要的!拿下去吧!”
    那人面色讪讪退下。
    景慕寒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白玉,递给詹台翎,不待詹台翎推脱便开口:“这件东西你可不能拒绝!”
    詹台翎只好收下,触手所及,一片温润,只见正面饰以麒麟纹样,栩栩如生。
    “若有需要,可执此玉到京都来找我。”景慕寒说。
    “公子,该出发了。”有人催促。
    景慕寒看向詹台翎:“阿翎,保重!”
    詹台翎重重点头:“你也是!”
    敬谒二十九年,詹台翎十六岁。
    这一年,他成为整个珺月最年轻的举人。
    这一年,他的父亲撒手人寰。
    临终前,他的父亲终于释然:“翎儿,人生在世,功名皆是浮云,只可惜爹明白的太晚,但是,你还来得及,去吧,做你喜欢做的事,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吧!”
    安葬了父亲,詹台翎便开始游历四方。
    他用了三年时间,走遍了他所能走到的所有地方,他曾经迎着霜露,在华山之巅久久流连,只为初升的红日;他也曾扬舟于西湖之上,听着那一方水土上唯美动人的爱情传说;他也曾看过崖边的惊涛拍岸,赞叹天地辽阔……
    当然,他也曾骑马驰骋在蒙古的草原上,在篝火旁和着歌舞,喝下一碗碗马奶酒;他也曾在吴诏的丛林沼泽中,差点被毒虫夺取了性命;他也差点在越氏骑兵的铁蹄下,了却此生。
    敬谒三十二年,詹台翎最终还是来到了京都,这也是他的最后一站,他在这里,达到了他人生的顶峰,也种下了他一生的遗憾与悔恨。
    街上忽然出现了不小的骚动,詹台翎随手拉住一人询问。
    “一看你就是外来的,温文燕颜在‘栖凤楼’设了擂台,今天是最后一日了!”
    还未等问清楚,那人便挣脱了詹台翎跑了。
    詹台翎笑着摇了摇头。
    不费功夫便找到了“栖凤楼”,名字虽霸气,外形却是古朴陈旧,像是有些年头了,詹台翎不禁来了兴趣,抬脚步入。
    只见里面别有洞天,人山人海,而且放眼望去,竟多是文人士子,看向正中,只见有一高台,上面是赫然挂着一丈白练,白练上一手管夫人的梅花小楷颇有神韵。
    此时台上一队丫鬟鱼贯而入,齐齐俯身行礼,为首的说道:“各位公子有礼,自三日前两位小姐破了天下第一才子路祯的诗对,在此摆下擂台之后,到今天已逾二日,只可惜到昨日为止,无人得破,今日已是最后一天,二位小姐说了,若是在座各位还是未能通过所有的关卡,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号,便要让给两位小姐才是!”
    “什么?把天下第一才子让给两个女子?这让我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以后还怎么做人?”有人叫嚣,场下顿时混乱不已。
    那丫鬟却不恼,只是微笑:“公子要是不服,大可打下这擂台,好给你们男子留下点薄面!”
    场下顿时一片静默。
    詹台翎“扑哧”一声笑了,这笑声此刻颇为引人注目,那丫鬟循声看向詹台翎,却猛然一愣。
    也不怪她这般反应,詹台翎一身风尘仆仆,长期的游历让他疏于打理自己,胡子鬓发杂乱无比,看起来很是邋遢。
    虽是愣怔,那丫鬟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刚刚可是,恩……大叔在笑?”
    詹台翎再也忍不住朗声大笑,心里觉得这丫鬟很有意思,仔细打量她,她肤色较暗,长相普通,但是一双剪水秋瞳颇有灵气。
    丫鬟听到詹台翎的笑声,似乎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脸一红,似乎有些不高兴:“看公子如此气定神闲,可是胸有成竹了?”
    詹台翎停下:“不知二位小姐所出考题为何?”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擂台已摆三日,还有人不知道考题?
    那丫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不过想来这几日见的怪人也不少,便没有计较:“此擂台共有四关,第一关在此,”那丫鬟转向身后的白练,“这是温小姐几日前一时兴起所作的《竹心赋》,若是在座各位能找出此文哪怕一个用字的不当,且能说服在座所有人,此关便算过了,第二关考题也自待揭晓。”
    詹台翎浏览了一遍,连连点头:“好文,好文。”
    “怎么样,公子可愿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詹台翎,满是期待,不过是期待他出丑。
    詹台翎只是耸耸肩:“我只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唏嘘声连成一片。
    詹台翎但笑不语,转身离开了栖凤楼。
    找了客栈放了行李,一番洗漱整理,下楼饱餐了一顿,又在街上随意晃荡了一圈,眼见日落西山,也不知栖凤楼的擂台可破?
    敢与天下男子一争高低,这两位女子倒是巾帼不让须眉。詹台翎这么想着,再停下已到栖凤楼门前。
    罢了,天意难违。詹台翎抬脚步入。
    酒楼仍是人山人海,而那尺白练依旧悬挂于台上,无人问津。
    “难道真要让那两个女子把这天下第一夺了去?”人群中声声不忿。
    詹台翎淡淡一笑,借着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挤到了前面,仔细看向白练。
    过了些时候,又是早上那为首的丫鬟出现:“今日将过,敢问各位公子,可想出了?”
    众人交头接耳,却无人敢应答。
    丫鬟嘴角一挑,大眼带着得意,示意后面丫鬟点上一柱香:“大家如此耗着也不是回事,这样吧,若这一柱香之内,还是没有人闯过四关,就算我们二位小姐赢了!”
    场上人面面相觑,一炷香?漫说四关,就是这第一关,怕都是困难了!
    詹台翎不理周围人,只是慢慢看完那篇文章,再次朗声笑道。
    笑声甚是熟悉,那丫鬟微微皱眉,再次看向詹台翎。
    这一看,便又一次傻在了当场。
    实在怪不得她,詹台翎一番整顿,露出了本来的样子,正是眉若青峰,眸若清泓,肤色如蜜,堪堪一位美少年。
    见那丫鬟发呆,詹台翎笑问:“姑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不记得晚生了?”
    那丫鬟猛然回过神来,指着詹台翎:“你,你是……”
    詹台翎知道她想起来了,便只笑不语。
    那丫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手,低下头去,不过顷刻便抬起:“公子一日之内变化甚大,咨音一时不察,失礼于公子,还望公子见谅。”话虽这么说,可那丫鬟脸上一点愧疚之色也无。
    詹台翎也不计较。
    “公子去而复返,可是要来闯关了?”那个叫咨音的丫鬟言语间颇为挑衅。
    詹台翎摇头:“晚生不过一乡野村夫,哪及得上在场各位才子。何况温小姐此赋无论用字论意都无可挑剔,实在是天衣无缝的佳作。”
    周围人纷纷露出鄙夷之色,事到临头眼前这年轻人居然还长他人志气。
    “不过……”詹台翎话锋一转。
    所有人皆将目光投向他。
    “不过什么?”咨音回头看一眼白练,似乎确定之后再转过头,迫不及待地开口。
    “虽然字句意境上天衣无缝,但是却有一误。”詹台翎环顾四周,不疾不徐,“赋中说‘竹无生花’,在下曾游历四方,便亲眼见过竹子开花,故而,温小姐此语有误。”
    众人闻言,有人恍然,有人不甘,有人佩服,有人存疑。
    “公子只自己见过,没有证据,又怎能当的真?”咨音一脸不服。
    “呵呵,咨音姑娘且听我说完,”詹台翎耐心解释,“《山海经》曾言:‘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结实,结实必枯死,实落又复生。’《晋书》也有言:‘晋惠帝元康二年,草、竹皆结子如麦,又二年春,群竹生花。’温小姐熟读诗书曲赋,用字用句无不精准,但是,史书杂说也不可偏废啊!”
    这话暗讽之意明显,台下叫好声连成一片,其实只要涉猎广博,这个错误是可以轻易发现的,只是,所有人都关注于用词遣句的恰当与否,倒真未有人发现这个既明显又不易察觉的错误。
    咨音脸色大变,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晚生不过一乡下粗人,贱名只怕辱了姑娘耳朵。”詹台翎毫无透露之意。
    “你!”咨音刚想发作,便见另一位婢女上台,在咨音耳边耳语一阵,咨音面色略微缓和,语气却仍是不善:“二位小姐有命,恭喜公子过了第一关,至于这第二关,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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