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云都的夏天(5)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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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林格格、贺诺与茗其召开电话会议,商讨了一下连山月的问题,最后建议我说,先让连山月去业务部锻炼锻炼。我其实是想先让贺诺代连山月一段,再让她去业务部。这是存了私心要放水的,贺诺点拨的新人在业务那块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但他们三个难得口径一致,我明天又要飞北京,就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九点半,连山月走完所有的程序,来企划小组报道。
    贺诺说了一下我们的打算:“这样,你每隔三五天就过来找我一趟,有什么想法或者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怎么解决。当然,我也要了解一下你每段时间都学到了什么,我这个人还是很严苛的。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想混日子,那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对你对澄城都好。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段话算不上友善,连山月不做声,默默消化。半晌,她突然冒出一句:“师兄,每次是我主动过来还是你叫我过来我再过来呢?”
    我想她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她觉得贺诺每天都是很忙的,自己冒冒然来访会打乱他工作的步调。但她在此情景下说出这句话,非鬼使神差不能解释。
    我的想法纯属一厢情愿,贺诺已微微一笑:“当然也可以是我叫你,但那样我心情会很不好。”
    贺诺小时候就是那种顶着无知的帽子,轻易说出最刻薄、最恶毒的话的小孩儿,长大了也没好到哪去。冷场了半分钟,我示意贺诺悠着点,把小孩弄哭就不好了。
    贺诺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去业务部报道吧。”
    连山月如蒙大赦,急忙转身出去,正和匆匆进门的谢总撞个满怀。她慌忙道歉,谢总很绅士地扶她一下,见是个生面孔,询问的目光投向我:“月月?”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连山月已轻轻“嗯?”了一声。
    谢总处变不惊,退开一小步,让开门口,微笑着示意她先行。
    经年后,我和连山月于闹市重逢,不可免俗地进咖啡厅叙旧,提及这一日,她说,这一退,风消云散;这一笑,霁月霞光;这一人,隔水涉江。唏嘘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眼的惊艳,惊扰了谁半生的时光啊。
    林格格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死死地抓着贺诺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是若生若死,连山月则展露出她性格中的大胆,盯着谢总狠狠地看了一通,才面色稍红地离开。
    谢总面色不改,进来逐一打招呼:“林姑娘,贺师长,月月。”
    林格格小身段一摆,如风吹杨柳,道不尽的妩媚流风,面上羞答答怯生生,且道:“谢~总。”
    谢总就是一人来疯,颠步作揖:“林姑娘——啊——啊……”
    林格格含羞带怯:“谢总~谢总!”
    谢总情切切:“林~姑~娘!”
    贺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拜托,格格!头低点行不行,要的是那一低头的娇羞,谁要你曲项向天歌了!”
    林格格被噎的险些背过气去,刚要发作,谢总又装大仙了:“好好玩,别打架。”林格格就仿佛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软塔塔地瘫在椅子上,贺诺双指并拢,在额发上一点,表示收到。
    谢总满意地点点头,走向我的办公室,我冲林格格贺诺画了个秋风扫落叶的旋儿,林格格“哼唧”一声要哭出来,贺诺面无表情,好吧,我承认,我太坏了。
    合上门,谢总要我先汇报一下手头两个案子的进展,我说的认真,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懒懒地倚着窗台,偶尔扫两眼手里的企划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呃,看我。
    草草几句说完我飞北京后的工作安排,冲他微笑:“谢总有什么指示?”
    谢总笑:“月月,原来你的眉眼极美。”
    “啊!”我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绷着,极缓慢地眨一下眼睛,淡淡地问:“有吗?”
    谢总拉起我的手,示意我站起来,他把我半圈在怀里,修长手指轻抚过我的眉眼,到眼角时略略一顿,笑容里透着蛊惑:“自然是有的。”
    这就有些调-情的意味了,我不禁面皮发烧。
    他宠溺地亲亲我的眼睛,我想我受惊后的样子一定特别撩人,不然他不会在一愣之后,捉住我的唇不放开,直到吻肿了我的嘴唇,直到我忍不住踩了他一脚,才意犹未尽地略略松手。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我、谢总和夏副总已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
    夏副总乱用成语说谢总人面兽心,他说我刚来公司时,谢总明明说不喜欢我这型的到现在又下手了!谢总也不是省油的灯,回敬说傻吧你,我那么说当然是用来迷惑你的,我们家月月这么可爱我当然得用些手段尤其是面对某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夏副总冷笑说谢玉树你完全可以再不要脸一点!
    ……
    两个人掐的鸡毛狗血,空姐一开始还当笑话听,后来全部崩溃逃跑。我戴上眼罩,睡觉。
    三个小时后飞机停在北京,夏副总摆出面瘫脸一路往前冲,谢总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扣住我的手指,得意地笑了。
    出了机场,夏副总上前和接机人员接洽,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奶娃娃走过来,奶娃娃突然哇哇大哭,初为父母的两个人急的手足无措,很快引来一大堆人围观。谢总看准个机会拉着我就跑。
    我不解:“谢总?”
    谢总带我跑出一段,站住脚,微笑着看我:“月月,我们私奔吧!”
    “呃……”我犹豫了一下,“好吧。”
    谢总开心地笑了,抱住我狠狠地亲了一口,接着跑。阿弥陀佛,私奔是件累人的活儿。
    跑到气喘吁吁,我们终于上了一辆房车。当呼吸平稳下来,我想起了可怜的夏副总,他应该正在机场急的直跳脚,一遍一遍地播着寻人启事。直到回到澄城后,苏小姐铁青着脸将一打票据摔在谢总和夏副总脸上,我才明白今时的我完完全全是自作多情了。
    那一天的夏副总只是象征性地播了一遍寻人启事,就甩开接待人员会老情人去了。这已经够无耻的,更无耻的是他竟然还敢拿着一路的花费回去报销,当然,在这件事上,谢总与他是一丘之貉。
    对于我们私奔的路线和目的地,谢总一直守口如瓶,被我逼问的急了,就神叨叨来两句:“小娘子莫急,山人自有妙计……月月,等会儿我采有毒的没毒的蘑菇给你煮汤喝。”
    转眼南下已两天,我们从陆路换水陆,登上一艘画舫,我的强迫症发作,总觉得这小船会翻,蔫蔫地躲在角落。谢总见我情绪不高,扔给我一本书,我看封皮,天雷狗血的宫闱小说,就问他哪来的,他说船家备给客人解闷的,高人果然无处不在。
    午后的阳光游过水面,溜上船,却在珠帘下止步,徘徊着。谢总心情不错,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塌上,听着船桨破新荷,间或哼两声小曲,悠然自得。
    茶几上沙漏过半,意味着行程业已过半,掉头回去是不可能了,可眼前的水面也太开阔了,看的人眼晕。我合上书,又恹恹地挺了一会儿,摸摸额头,终于确定我是生病了。
    或许人生病的时候都特别软弱,我还加上一条,爱胡思乱想。我看着惬意的谢总,不免自怜自艾起来,他是帝王,坐拥江山,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我不过是他可有可无的一个妃子,眼下入了他的眼,随他出游,人人当我是官窑景德青花上品,说破了,不过一个花瓶。
    我叫:“谢总,我好像病了。”
    谢总:“忍着。”
    想拿书摔他,又猛然想起刚刚看过的“恃宠而骄”的桥段,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栽倒在卷成筒的丝被上,红颜未老恩先断,一碗毒蘑菇汤,十八位将军护送着,喝吧!冷宫埋枯骨,寒鸦嘎嘎,坟头青草都冒出来了,凄惨到这份上,谢总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了。
    他过来,抱起我,让我整个靠在他怀里,他摸摸我的额头,又让我伸出舌头,我照他说的做了,继而大着胆子说:“别让我喝蘑菇汤,行吗?”
    谢总捏捏我的脸,笑了:“看你那可怜兮兮的样。晕船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吃药躺一会儿就好了。”他转身拿来一大堆药让我挑,我挑了个最漂亮的,入口丝丝滑滑,凉凉的,我气结,什么人啊,拿块糖糊弄我!
    谢总哈哈大笑,抱起我出了船舱。他拥着我坐在船头,春风和煦,这么静静地坐了一阵儿,我胸口的闷气竟渐渐散了。眺望,水天之际已见着高挑的酒旗,描金边的“融城”两个字熠熠生辉。
    谢总说:“风过融城十里春,十里春风过融城,月月,你那日是这么唱的吧?”
    我说:“你不是说你没记住吗?”
    谢总说:“你那天唱的歌词我虽然记不清,但曲调还是记得的,是古边陲一带有名的融城调。我刚刚念那两句也只是猜测,你要是否了,我跟着就要问是不是‘画楼烟雨窗半开,君过形影只’了。”
    我问:“你祖籍融城?”
    谢总感慨:“是啊,生于斯长于斯!月月,你什么时候来过融城,没准我们还见过呢。”
    我想了一下:“应该是没见过,我没什么长处,就是记性不错。我到融城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走路还磕磕绊绊的时候就跟着江戎爷爷满世界跑了。后来他跟一个法国贵族遗孀打得火热,嫌我碍事,就给我一张存折让我自己玩去。我走走停停,在融城待得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半年多。这所有的歌我都会唱。”
    他抱着我的手臂紧紧,笑笑,不置可否。
    码头前停满了船,船家放慢了船速,天色渐晚,红彤彤的落日挂在天边,火烧一样的云霞变幻游走,青山含翠,簇拥佳城。一块一块一人见方的青石砌成巍峨的城墙,城门上黄澄澄的门环扣在狰狞的狮子口。
    码头上人来人往,吆喝之声不绝,着长衫者屡见不鲜。船靠了岸,谢总牵着我下船,和熙攘的人群交织而过。进了城门,一下就肃静下来,随处可见的一丛一丛盛开的杏花,隐约浮动着丁香的香气,街道笔直开阔,在落日的余晖下肃穆悠扬,白石芭蕉,竹楼溪水,我们如同走进了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无处不肆意,无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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