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青衫长绸,绛红长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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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了两天膏药,沈绸的乌眼圈终是褪了,沈绸有气无力地端着铜盆,走到大门口泼洗脸水。
“哎呀!”一声娇呼,沈绸抬起了他那疲惫的双眼,入目是茜色的荷叶裙边,然后便是她粉红的面容,她也盯着他,沈绸愣了半天,还是拉开了一抹笑,“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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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儿的大堂里,华重躺在铺了白虎皮的太师椅上发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直往自己怀里钻的九狐狸,椅下的绵羊“咩”了声,欧若夕走到了他面前,他才发觉来人了,欧若夕将一朵虞美人别在了他的耳后,“嘿嘿,礼物——”胭红的花朵似也给华重苍白的颜染上一丝妩媚。
此刻的华重倒像个慈爱的父亲,笑着摸摸欧若夕的头。“做得很漂亮,”又转过头唤来陆勾沉,“带她去领赏金吧。”他亦笑看着一黑一茜两个身影去了后院,取下了那朵虞美人在手里把玩,笑不出来了。
昨夜密报,皇上中毒,疑犯竟为皇后,丽贵妃,以及七皇子锦沛。他知道,江山易主已是短时之内,此事最大的受益人定是太子锦胤,黑楼的直系上主,但他的母亲皇后娘娘也是疑犯,风评亦降。丽贵妃之子锦沛逃不了干系,锦沛亲兄,出云大将军锦乾势运也会受阻,二皇子锦礼为户部大主,人人得而巴结,实为忠心臣子,谁登基对他来说都无差别。唯独剩下,锦秀,锦析,锦岚三人。
所谓盟必结三,势勿成双。大概就是谁,妄图破坏这等光景。
那人定是知道锦乾锦沛和锦岚三人暗中的结盟,这一计下来,成功断开了锦岚与那两兄弟的联手,即使锦沛无能,又未握有兵权,但他还是皇储一天,为丽妃之子,锦乾之弟,就是威胁,必除之。锦秀沉醉江山景逸,山岚水黛,长期出外游历,锦析热爱诗画,文弱且受众人喜爱,两人皆是无心政权,余了,锦岚,冲动,却也野心勃勃。
华重头如斗大,倚在门边儿的沈绸观察他老半天了,一会儿他眉头深锁,一会儿他又唉声叹气,握紧手中的花,还愈加用力。到底是锦胤的苦肉计,锦秀锦析的栽赃?或是锦岚的莽撞,自断出路?
沈绸不忍心了,悄悄走过去,微躬下身子,一把抱住了愁眉苦脸的华重,在华重怀里睡觉的九狐狸被挤醒了,荣幸的成为了狐肉叉烧包,长了毛茬的绵羊奸笑地钻出椅架看戏。
华重傻了,沈绸也傻了,华重展开了握紧的手,花汁溢了他满手红,就像血液,新鲜,沈绸放开了抱紧她的手臂,像木偶一样站在了太师椅侧。没有人说话,大堂异常的安静。
“愁——愁容满面不适合你这个奸商,老板——你笑笑吧,笑着,好看——”沈绸又支吾又结巴,好死不死扯完了一句话,华重倒是坦然了,薄唇一抿,有些无奈的笑了,沈绸跟个大姑娘似的闹了个大红脸,娇羞着掩面尿遁了,“我——我——我有些口渴,想去趟厕所——”
沈绸一边跑还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你个疯子,疯子!——”唤来太师椅上的华重笑得更开。
大厅与后院的连接处,珠帘后,陆勾沉和欧若夕摊了下手,又相视,噗地笑出声来。
夜,总是炫目多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今晚的夜色没有玦月的阴冷,天空缀满了星,像罩上了一层揭不开的神秘。
在接客时段,华重难得的没有笑,不再是三分无邪七分狡黠的感觉,而是呆滞的眼中,几多的向往,几多的欣喜,几多的难以言喻,然后被他压制,变成了害怕,闪避,怯懦。
是一往情深?沈绸有些不了解。更多的是,不爽。
从那青衫者进门伊始,华重的目光就美落在别人的身上,唇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却也是看着那人。那人倒是一拂青衫慢慢地走近了他,那人很高,约摸高了华重半个头,“惊鸿——”
大堂里如此热闹,也未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那人又唤了一声儿,声音轻灵得就像山泉击打卵石,潺潺地,也在华重的心头唤起了风雨,狼狂得掀翻理性。“主上,现在臣,是华重。”耳语般的轻,像羽毛落地的声音。
二楼的萧羽白和珏倾下的半目残棋引来欢客的不少争论,篱落躲在珏倾下旁边的桌子下,被一群小婢调戏不迭。欧若夕喝翻了一桌客人,君凌天趁这会儿他们迷糊,上去谈了笔生意。沈绸脚上像钉了钉子,站在大堂正中,却向华重这边看,陆勾沉叹了口气,将翡翠算盘揣在了前襟,笑着拉过华重,对着青衫的青年行礼,“大厅人多口杂,楼上枫红厢有请。”声音不大,沈绸凝神却听个一清二楚。让两个老板都如此毕恭毕敬的,这人到底是谁?瞅着这气度不凡,覆袖抬步间的神色还有那傲气又是那么的,熟悉——
沈绸一路目送三人上了楼走进包厢,不一会儿陆勾沉便退了出来,沈绸脑袋上的火啊噌噌地冒,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妈的色胚,华重还对他是那种眼神,是他的姘头?
沈绸此刻俨然一个捉奸在行的丈夫,陆勾沉远在二楼边廊看他那么奇怪,出声叫了他,“沈绸!”沈绸怒气正旺,朝声源一眼瞪去,一瞅是陆勾沉,便换上了笑脸:“是,有什么吩咐?”
倒是这一瞪,骇了陆勾沉一下,一如当初进门那会儿的犀利与清明,像豹,可现在又变为了含笑又文弱的小青年,刚才的眼神仿佛错觉,呵,掩藏得阵阵好。他笑了一下,“送瓶酒去蓝黛厢,恩,花雕。”
沈绸连点了几个头,一转身,却又面无表情地迈步向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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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情——”
“锦胤应该来找你要过所有的情报了吧。”
“还有分析。”
“他倒是很信任你。”
“毕竟我是臣子,隶属于他的臣子。”
“你可不只是他的臣,你还是我——”
华重欲端茶盏的手咻的握紧了,面上还是没有异样表情,“臣,不敢奢望。”
被打断话语的锦析倒是没有发火,“那件事是我做的。”直言不讳。
“臣知。”
“该什么时候放出消息,你懂的。”锦析一侧头,望向隔着一桌距离的华重,他低垂着眼,却是无神。
“臣知。”
锦析大掌一拍桌面起身,弓腰,凑到华重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为什么不敢看我。”语调平稳,却压抑下了多少怒气。他对他视若无睹?一双墨瞳中的红衣男子抿着唇,却不是在笑,“放——手!”
“不放。”他竟然还敢反抗。
“请主上放开!请不要再戏弄微臣!”华重此刻就像一只惊恐的白兔,眼中的,心中的,满满酸涩。
锦析依旧不让,“你忘了当日是谁将你赎出秀坊?我才是你的主上!”不由那张小嘴吐露出不敬的话语,锦析身子躬得更下,一下吻住了华重的唇,红红的,是他的甜美,还有他血液的味道。两人中间的桌上,茶盏被挣扎得晃下了地,“啪”地一声,四分五裂,像谁的心。茶叶一片一片,在地上摊出些些痕迹。
华重手握成拳挥向了锦析, 却凌空被锦析的掌截住,而他吻得愈深,舌尖若游龙,从唇缝探进了他的口腔,凌虐,甚至是掠夺。抢走了他最后的自尊,也跨过了他画下的底线。
华重狠狠地咬了锦析一口,锦析捂着嘴,红透过指缝滑出,“锦析!”不只是愤怒的大吼。
“遥惊鸿!”
华重的眸中氤氲,眼眶隐有热度,复而高仰着头,大口的喘气。面对锦析的目光,一语不发。
蓝黛厢旁的枫红厢这么大的声响,沈绸送了酒立马地出了厢,枫红厢的门口,陆勾沉估计站了一会儿了,面色很难看。厢房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沈绸站定,凝眸,呼吸一窒。华重的样子,好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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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久,那青色长衫的人走了。可华重并未像往常,出门送客,笑得谄媚或是狡黠,大呼着下次再来。只是又淡又轻地回到了后院杏树之下,用手挖出了埋藏的一坛露水。说是露水,却是极烈的酒。整个楼的人都出来,有些趴在前厅窗头,看他一碗又一碗地饮,聆他一声又一声地大笑。
绛红在黑夜中飘舞,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半佝着身子对那个酒坛指指点点,他的唇边漾着笑,心中却是寒,他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了骨的相思,你是知还是不知啊?”说罢一扔酒坛,人也直直地倒了下去。“可我,并没有选择——”深深地叹息,是呢喃,是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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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绸苦笑了下,冲过去搭把手把华重扶到了房中,他不知是不是该高兴,今天见到的,华重的诸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