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丑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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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沈绸把提神的汤药端来,已然是傍晚了。陆勾沉明显是睡了一觉,揉着眼睛,受着沈绸幽怨的目光把汤药喝了下去,而后十分精神地去后院叫醒小倌儿姑娘们收拾收拾准备开门。
    而沈绸则是坐在了华重的面前,不加修饰的眼神直视着华重。觉得气氛不太对,华重轻咳了一声儿,很明显沈绸并没有回神,无可奈何,华重望着天,哼着小曲儿缓步向人多的地儿挪——
    “我本是,杏琼上一露,朝而聚,暮而忽——”
    沈绸眼眸中的光泽渐渐隐去,唇角扬起的自嘲的弧度,他没敢再看华重,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是春阳骄奢里,余闻花袅香过处,化白雾,绕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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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铺玉堂,檀香软帐,天气清凉,奏桓瑟,舞赵倡,女娥长歌,声协宫商。
    青门一启,便新老客人占了满堂。君凌天异常勤快地再大门翻着牌子,招呼客人们。
    “君爷——君爷——老板叫你去泽兑厢。”一个小厮喘着粗气儿跑下楼来叫君凌天,君凌天点了下头:“看着点儿大门,爷去去就回!”“哎!”
    小小的一个接客包厢,黑楼的骨干人员倒是难得的齐全。迎面便是一个华服男子的背影,不算太高大,确实带着八分傲气两分威风。
    那华服客人一转身,君凌天在惊呼之前便快速的捂住了嘴。
    娘来,这还是个人么?
    乍一看挺丑,仔细一看,我靠,还不如乍一看。
    这该如何形容之,嘶,很缥缈(远古人类或非人类?),很下饭(吐了这顿,下顿会补很多回来--),很别具匠心——
    “恩,第十七个,那么我们开始吧。”那人笑了一下,君凌天很不争气的又捂住肚子,听到这句,又愣了半天,小声儿地问华重,“叔,你们这是来的哪一出啊——开始啥?”
    华重带着悲切的目光投射到君凌天的身上,摇了摇头,“这位撷秀(黑楼对尊客的称呼)想要挑选一位入幕之宾。”
    “那他挑就翻牌子啊,看得顺眼拖上床,上完给银子不就得了。”君凌天虚着眼,一脸不耐烦,“以为自己多大架子,摆谱儿把咱们全招来陪他晾到干?”
    华重别在背后的手动了动,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五十两重的金锭,塞到了君凌天的手中。
    君凌天眼睛直了。
    “十分之一。”华重和陆勾沉笑得阴恻,“寻欢费另算。”
    君凌天泪奔扑向了那位金主儿,“亲人呐~~你要玩什么~~爷都陪你~~~”
    陆勾沉一个手快,抓住了君凌天的衣摆,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但是他有一个要求。”
    “恩?什么玩意儿?”
    “形容他的长相,用诗,词,对联,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华重答曰。
    君凌天颔首,盯了金主一眼,低下头沉思,复而笑得依旧猥琐地抬起头来,直对上金主的眼,“这位兄台长得如此周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哗啦——”后边儿十六个倒下了。君凌天意气风发地站在了厢房里,华服客人却是满意地笑,“这个答案好,我喜欢。”
    爬到一半的十六人再次倒下,华重就纳了闷儿了,老子文绉绉地你瞧不上,他妈的怎就爱白话文的这口呢?
    “君爷,好生伺候这位爷。”陆勾沉扶着华重领着众孩子几欲离开,华服客人一摆手,“唉,不如你们都留下来陪我,可好?”那笑容分明是十分的傲气,华重闻言便立在了原地,一瞬失神。
    陆勾沉自是知道华重想到了什么,扯了下他的衣角,声音轻,但是华重能听见,“像,但不是他。”
    又笑着看向正准备往袖袋里掏银子的金主,才开了口,音儿还没发出,忽闻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凌乱的脚步临近,“乓”地一脚厢房大门被踢开。来人打了个酒嗝,沈绸黑着一只眼眶,还拖拽着那白衣的公子,后面几个小厮也冲了过来,把白衣公子围了一圈儿,“公子你喝醉了”“公子您走错了”“公子公子”的唤个不停。
    仔细一看,门口那位,白衣黑纱罩,鎏金滚边袍,祥云裙角,墨丝银线织就驾雾腰封上悬缨红朱穗,着一个荷衣坊的香囊,一块“莫”字玉牌,且看他晕红的脸,眼神迷离涣散,明显的醉态,却也斜眉明目,垂柳鼻,两片樱红中镶着一口皓齿,好生俊俏(我儿子,老子就偏心,不服气的报上名来,挨个儿写死——)。素手提着半瓶玉脂,指向了厢房深处,“你他妈的死猪妖——”指的就是大金主。
    华重深呼吸,有些喘不上来气,“这这这,这是谁?!”
    陆勾沉盯了他一眼,“礼部侍郎莫言的二子,莫淄尘。”前面一阵拉扯,恍然之间,沈绸另一只眼也乌了。
    君凌天凑上去意图安抚那金主,而被骂者却一脸无所谓,反抱着有趣的心态含笑注视着那不速之客。
    “抢了我的红花儿绿意儿黄鹂儿蓝硫儿不说——”金主茫然摊手,一张丑脸直对华重,用眼神询问,“那都是谁?”华重笑了一下,抬起手指指了下厢房东南角的四只小童,用眼神视回,“就是他们。”
    “还拖走了君爷,妄图让俩老板也陪你玩一王十七后,我呸!”莫淄尘又喝了口玉脂,脚步虚浮的向里踱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长那么鬼斧神工还敢出来占尽爷的美人儿?丫胆子不小,胃口很大嘛——”
    沈绸面露苦色,一手拽住莫淄尘的衣角,一手捂住自己下盘白衣上大脚印儿的地方,求救声在口中酝酿却痛得支不出声儿。华重给君凌天使了个眼色,君凌天立马的拉着面色稍改的金主步向更里的帐床。
    “啊哈哈莫公子,今日多有怠慢,您见谅啊见谅,叔这就叫红黄蓝绿回厢侍候您啊——”华重赔着笑,从沈绸手里挽过莫淄尘,陆勾沉招着手,让红黄蓝绿四子都偎了上去。又呼着其余十二人都出了这厢。在华老鸨几哄几拐下,莫二公子终是安静了。可怜了小沈绸,在泽兑厢的铜镜前黯然伤神。
    “请允许我作诗一首。”还未跨得出门的某小厮愣着,而后很是同情的点了下头。沈绸老泪纵横,“美人卷珠帘,万径人踪灭,两岸猿声啼不住,惊起蛙声一片。”
    小厮很用劲儿的鼓掌,“沈绸公子,你淫了一手,好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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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帘之后并非旋旖,死猪妖,鬼斧神工的丑人,金主,知名不具的华服大官人,却是藏着,笑看帘外之人。
    白衣莫染,“莫淄尘,好名字。”
    君凌天在床上摆了几十个自认为撩人的姿势,配上他那怎看怎猥琐的脸,怪异得瘆人。
    待厢中外人尽数走了,金主挠了挠头,一侧身,瞥见床榻上风情万种褪了半边衣服的君凌天,咳嗽了一声,从前襟里掏出三百两的银票子,放在了床榻的一角。笑得眼眸弯弯,此刻看来,也不算太丑嘛——
    然后便在君凌天诧异的目光中潇洒离去,背影直挺又不缺风流,半分霸气,又是半分的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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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出了黑楼的大门,顺着一里小巷往前,朱红灯盏缀满了巷边,一个拐角,华服者笑着抚上了自己的脖颈。慢慢地,掀出了一丝薄皮,约摸半盏茶的时间,那张皮已然被褪到了额间,而其下含着笑的青年美若晨星,但隐于眉目中的模样,嘶,很熟悉啊,像——锦胤?!0。0又很像——大龄版锦析?
    那人将人皮面具折叠了放进了前襟,手又摸上腰间腾龙的玉佩,撕下正面的纸,赫然所见,“秀”字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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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嗝~我——我没醉——还能上个三四小童,一夜七次啊哈哈——”
    “公子您这边儿请,小的去把马车叫来。”“公子您慢点儿,别摔咯。”
    “老子说了没醉,嗝~黄鹂儿啊,来给爷我唱个曲儿~”
    一红一黑两个身影直接把人塞进了驶来的马车,那人又将脑袋支出了窗,双眼红红,还在嚎着。“华——啊华老板——让我包养你吧~啊哈哈——”
    红衣男子二话不说,一脚踹上了马屁股,马儿嘶吼了声,扬蹄撒欢儿了往前奔,那人又摔进了车里,滚了半圈,是消停了。
    红衣男子隐抽的青筋爆出,搭着黑衣男子的肩膀,黑衣男子叹了口气,“我隐约看见了,礼部侍郎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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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巷的外面,是瑞城的主街,夜深至此时也依旧是叫卖声不绝,“哒哒”的马蹄,一路惹上多少尘埃,锦秀笑了,直看着那华盖“莫”字的红鹤案马车在街角消失。
    “呵,莫淄尘,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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