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玄机 第三章:林氏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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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周行之来到沈国公府,想要与沈云瑾交代些微末事件,又怕苏建坤派人跟踪,遂一路上仅带了两个侍卫。
他站在国公府外,等待着小厮通报。
刹那间,原本一片黑暗的的国公府忽然亮起一片灯光,生机尽显。周行之被一路引到会客厅,会见沈云瑾。
“太傅。”沈云瑾作揖,“不知这么晚前来有何贵干?”
周行之也不说客套话,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品起茶来,片刻才开口:“明日云瑾便要去京郊视察,便只是来问问你,可知晓四年前的一场冤假错案?”
“哦?”
看样子,云瑾并不知晓。
“沈公竟未向你提及。”
“或许太傅指点一二,云瑾便会想起。”
周行之点了点头:“你可知道平水林氏?”
沈云瑾摇头。
“林氏原居平水一带,后因其世祖中举,便迁居京都,深受帝王重用,可谓兴盛一时。但后来,后辈耽于享乐,只顾眼前口腹之欲而不管后代之万福,致使家道中落。苏建坤正是看中林氏这一庶族的优势,遂想拉拢林氏。”
“成了吗?”
周行之摇头:“林家倒是出了个有骨气的,拒绝了苏建坤。”
沈云瑾蹙眉沉思,细想着前朝的冤假错案,但与苏建坤有关的案子实在太多,他也无法准确找寻,脑海中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朝中确曾有林姓的官员,不过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林家……”云瑾默默念叨着。
“林崇被贬官后,迁居京郊。”
“太傅是要拉拢他?”
周行之点头。
“可他连苏建坤都敢得罪,又如何会答允我们呢?”
周行之仰天大笑:“哈哈!林崇倔得很!无妨,时日还长,想必他林崇也不甘心百年基业就如此毁在他手中。”
林氏沉寂多年,一直在找寻机会重整旗鼓,因受大将军何卓垂青,便誓死追随,谁料何卓兵败,也牵连自身,幸好先皇顾及林氏先辈,遂只是将林崇革职,而未牵连至整个林氏。
沈云瑾明白,林氏手中还有些微薄势力,若能将之拉拢,来日制衡苏建坤也大有裨益,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昔年的大将军何卓会选择与林崇交集,一个庶族出身,竟也能官居五品,如此看来,林崇倒也是个可结交的对象。
翌日。
云瑾身着红色官服,带着些侍卫前往京郊视察民情。一路前往,只见此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好不惬意。行至小湖边,便见一淡蓝衣裙的女子正挥舞竹条在湖上练武,竟直直展现了一个轻功水上漂。
林千亦还未注意来人,兀自练习。她将竹条没入水中,而后轻轻一挑,似有万千飞石落入水中,霎时水花四溅,而千亦忽然腾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云瑾有些怔愣,世间竟有女如此。
千亦意识到来人,神情肃穆,一溜烟地功夫便闪现到沈云瑾面前,竹条恰好架在他脖子上,云瑾身边的守卫皆拔剑而起,近身的三五侍卫已将千亦团团围住。林千亦仔细端详来人,见他身着红色官服,忽而想起昨日在田间听小原谈起,今日会有官差前来视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行径后,赶忙放下竹条,向云瑾作揖:“不知是哪位官差,请恕小女莽撞。”
沈云瑾挥了挥手,浅笑:“姑娘好身法!”
“谬赞。”
“此乃当朝工部尚书,你等边陲子弟还不速速回避?”云瑾身旁的小厮吼道。
千亦闻言,转身欲走,谁料将她围住的那群人又将剑从剑鞘中拔离了一点,她回头,询问:“大人这是何意?”
“放行。”
“是。”末了,便收了剑鞘。
“你可识得那人?”云瑾转头问了问身旁的静安。
静安摇头。
云瑾揣着疑惑继续前行,京郊村民知晓他要来,村长与十位村民早早便在村口等候,一面迎接,一面还说这些奉承的话语。
云瑾将他那些话语全全摒弃耳后,忽然开口:“方才那女子是谁?”
村长被问得一个怔愣,完全不知所云:“尚书大人来时可曾见过什么女子?”
云瑾侧目。
“除草民及其他村民以外,便没人出村了。”他眼睛一转,“莫不是……遇见了山精鬼魅?”
云瑾轻笑,刚想反驳,身旁的村长又开始聒噪起来:“大人有所不知,咱这京郊有一个传说,传说昔年林大人被贬及此,心中忧忿不已,而林家先祖见他如此不成气候,便托山精鬼魅侵扰京郊。”
云瑾没怎么理会他这个传说,但却捕捉到了一个字眼——林氏。
“林氏?”
“是啊!大人。”
“鬼魅?先祖?”
“山精鬼魅便是林氏先祖。”村长如是说道。而后带着云瑾前往家中,还说着穷乡僻壤没有好酒好菜,生怕怠慢大人这类的话语。云瑾婉拒,但盛情难却,便在此地草草用了个膳。
“村中可有林家人?”
“有哇!林老正住在西边湖渡处。”见云瑾不说话,又开始叽叽喳喳,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林老也是冤枉,本来一个好好的官儿,不知道怎的,忽然就成平民了。还真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呐。”
“哦?看来村长十分知晓其中原委。”
见云瑾目光灼热,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便开始哆哆嗦嗦起来,不敢再多看云瑾一眼,云瑾蹙了蹙眉,起身向村长告辞,而后便带着众人来到了西边湖渡处。此处甚为清幽,说是隐逸于此也不为过。映入眼帘是茅屋草舍,堂前还栽种着两株桃李,一片宁和。许是云瑾这边声势浩大,惊醒了眼前沉睡中的小屋。
林崇在茅屋内见有官员寻访至此,第一反应是苏建坤前来索命,心中不免一惊,但仔细一想,以苏建坤的性格,向他这等卑微蝼蚁,倒不至于亲自带人索命。待仔细看清来人长相后,心中大石便沉了下去。云瑾与父亲沈长隆眉眼之间极为相似,眉宇间透露出的书生气不免让人心情舒缓。他蘸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以及鬓发,稍微拢了拢衣襟,便出门相迎。行至茅屋门前,与云瑾还隔着十步的距离,便向他作揖:“小沈大人安好。”
林崇毕竟是长辈,哪怕如今被变为平民,云瑾也万万受不起这等礼节,当即回了个礼:“林老别来无恙。想起初次见面,云瑾尚还顽劣,闹了不少笑话。”
“哪里?小沈大人性情如此,倒是林某唐突。”说着便邀请云瑾进屋小坐。
当年云瑾十五岁,与沈长隆大吵一架,便负气出走,正好撞见了散朝后刚从西市买完糖人回家的林崇。少年莽撞,一头撞到林崇腰腹,他被迫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糖人皆已散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赔你一个。”而后抬头见到林崇正为摔落在地上的糖人惋惜。
“不打紧,左不过回去再买来便是。沈少爷可莫要再垂头丧气了。”
云瑾看着周遭陈设,到还精致,全然没有萧条破败之感。他又看着林崇的双眼,没有说话。即便林崇曾在朝中人微言轻,但毕竟沉浮官场多年,不会不知他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小沈大人来时可曾见过犬女?”谁料林崇避而不谈。
云瑾仔细思索了一番,便道:“不知在湖边习武的可是令爱?”
林崇点头,估摸着二人已经见面。他知道沈云瑾会来京郊,又怕他不来见他,便故意让千亦到湖渡习武引他过来,果不其然,他还是来了。朝中朋党相争,新帝初立,朝纲不稳,若趁此时出山,借助沈家之力制衡苏建坤,来日林氏也可回归家族荣耀。
“正是,犬女莽撞,应该没有冲撞小沈大人吧?”
沈云瑾摇头:“林老教得好,小丫头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身法,若她是个男儿,云瑾回京必要上奏朝廷,封她一个武官。”
忽而狂风呼啸,原本晴暖的天突然变得暗沉,门外桃李已被狂风压得弯折,惊慌之余只听得守卫们说:“关好门窗,保护沈大人!”
云瑾看向窗外情景,不由蹙眉。林崇赶忙招呼院子里的守卫进屋躲避。
“忽有疾风呼啸过,满目楼台多飘摇。”林崇脑海中忽而想起这句歌谣。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忽然天象大变?”千亦紧紧抱着大树,以免自己不被卷跑。不多时,湖里的水也被疾风卷起,足有十丈那般高,而身环的大树枝叶也正在摇晃。尘沙飞扬,狂风呼啸,千亦被迷得睁不开眼,双手仍死死环住大树。
京郊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众人皆慌忙跑回自己家中,口中还不住说着:“是山魂!山魂来了!山魂来索命了!”
林崇门前尘沙齐聚,俨然一副人形,只是看不清模样,他微微眯了眯眼,而后忙遮住云瑾的双眼,在他身旁说道:“尘灰太多,恐伤大人明目。”
“适才云瑾听见什么山魂索命?”
“村长没有告知大人?”
云瑾细细回想,好像刚到村口时,村长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不过当时并未仔细去听,只捕捉到了林氏这两个字眼。忽而想到村长所言山精鬼魅便是林氏先祖,如此无稽之谈在此刻竟也显得格外奇异。
“林氏先祖?”
正当云瑾问出此话,窗外疾风骤停,仿佛一切不可测都变得玄妙起来。
“怎会如此惊异?”云瑾顺着林崇的指引坐下。
“大人身为读书人,这点鬼魅传说也信?”林千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捋了捋额前碎发,拍了拍身上尘灰,径自走进房门,寻了一处坐下。
云瑾本来不信,可偏偏说出林氏先祖此话,疾风骤停,这不让人信也很难。
“千亦,成何体统?”林崇低声怒斥。千亦发丝微乱,见到沈云瑾并未加以装扮,而是依着方才被疾风吹过的面目坐在他对面,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还不起身拜见小沈大人?”
千亦起身,向沈云瑾福身。
沈云瑾俨然被眼前女子的仪态惊住,方才在湖边她还是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忽然变得端庄得体,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民女眼拙,竟不识小沈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怪罪。”一语双关,只有他二人知道,千亦此话绝非客套,而是在为方才的莽撞行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