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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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笑风间是何种心情?
奔腾雪原又是何种滋味?
大雪山间,雪花与铁链齐飞,武神三少与棋兵劲疾,棋龙圣手翻手覆掌更是惊天动地。
三日,这一盘棋兵大战已逾三日。
“你们别瞪我,再瞪,你们的白眼会被我当成白棋打飞出去。”左一个白眼,右一个白眼,安冷夜提出警告。中场休息时,武神三少气定一凝,研究起如何挽回颓势。一人支着额,一人杵着岩壁,一人则安然赏雪。赏雪者自然又是安冷夜了。
他静如处子的坐姿,一扫方才横扫千军的涌动。
静止的睫毛也不眨了,他正思考何者才是赢家。
凡人下棋总爱论输赢,他却不是。他心中完美的棋局是一盘……和棋。
和棋之美,美在相谐。
他心中的赢,自有一说。
此一说,在百家争鸣的时代来得正是时候。
安冷夜啊安冷夜,你这一家之言,可惜没有传人。他自嘲,却不自怨。
诚如棋龙圣手所言,这是一场全面开打的速度之战,棋盘上三方的棋兵愈来愈少,纵使如此,谁也不愿认输投降,比棋艺,也比耐力。
棋龙圣手无论在棋艺上或剑艺上都是技高一筹,骇人的内功,夺人的攻伐,稳稳当当坐拥首席应是迟早的事了。
然而,司马涛的战意却更让人觉得可怕。他是一个令人汗毛直竖的棋圣,身旁的秦兵一一喊着:“军师!军师!……。”
司马涛已然入棋太深,居然将一条铁鞭往身上一扎,勒令士兵将他狠狠挥出去。他欲加入阵局,不会半式武功的人却无畏于险峻的山川,执意要亲身入阵。既无轻功可以腾空来去自如,他这一入局,士兵又慌了。
司马涛被铁鞭抛来抛去,活像个笨拙的初学武者,手脚胡乱无章地推棋。模样煞是惹人捧腹大笑,秦兵窃自傻笑了两声后就不敢再笑了。
不敢笑,起因于司马涛认真投入的样子,他又把自己当成棋子了。犯了老毛病,但是他也未免太艺高人胆大了,身子一飞出后,在他脚下是万丈深的险谷,拙劣的拳脚不如武神三少出招收招都是绝顶功夫,司马涛等于是连命都不要了。
司马涛坚决进入浮棋盘内,将棋局全面再逼进三分。
棋龙圣手全力施展能为,运调抽出二线棋子,导向肋道要隘,控制司马涛的缠斗,却已失了十颗子。
三方交错,合作与敌对都在瞬间变化,敌亦非敌,围亦非围,逼亦非真逼,顺势守,顺势弃,顺势攻,三方的攻防已臻最后阶段,胜负即将分晓。
抬面上,武神三少由下风渐渐趋稳,司马涛居中,最多棋子者仍是棋龙圣手。
忽然情况骤变,司马涛嗅出可藉武神三少之棋兵合围棋龙圣手,见状心喜,却被棋龙圣手先一步抢得先机反扑,这一扑,拔除司马涛百颗棋子,抬面上只余下三颗红棋。逆转的败笔,司马涛被反噬一着,当场怒火攻心狂吐鲜血。
棋龙圣手与武神三少的棋子都集中在盘中央,互相牵制,究竟孰该当棋王宝座?
棋龙圣手再急逼三颗红棋,顺利拔除茍言残喘的棋子。盘面只见黑棋与白棋。
司马涛无棋可施眼见落于最末。
武神三少因而得其利,又居第二了。
盘局再急转直下,陡然间,棋龙圣手行一招示假隐真,暗中行包覆之围。
迨武神三少发觉受困时,然大势已去。夺下武神三少最后百子。司马涛半身尚悬于半空中口里吐着朱红。棋局变化太快,快的让人目不暇给。
棋龙圣手连败红棋与白棋,得意洋洋于风间傲笑不止:“哈!哈!哈!”棋中之王非他莫属了!
下一瞬,众人眼珠子全吓傻了,浮棋内并无黑棋,而是一片染上殷红之血的红棋。
“巳时过,午时到!”安冷夜沉吟一句。
众人收手,武神三少退回山峰,众人定睛一瞧,这一局,只剩……红棋。
棋龙圣手错愕万分,黑棋染血后顿时冰封,凝成了赭红,变成了百颗红棋停驻于棋面上。
司马涛也回到山峰一处,自认吞下败果。
“这一局,是红棋胜。”安冷夜道出眼中所见。
“这些明明是黑棋!”棋龙圣手昂首,突来的变化是他所料未及的。
“眼前全部是红棋,没有黑棋。”安冷夜再次补充说明。
“司马涛最后这一法,正是沙场上最典型的‘变装刺客’,最后才表明身份水落石出,原来这些看似黑棋最后却是红棋所派。”安无昧分析得头头是道,以局面观之,却是如此。
“或可以说是阵前倒戈了,沙场上常见的‘兵变’,发生在这一棋战上。”安赤日微笑认输。
“我们输了,司马涛赢了。”安冷夜也补充一句。
棋龙圣手敛起笑容,武神三少所言非假,沙场上的变化诡谲,最终竟是由红棋居多,司马涛赢了这一局。
秦军狂乐,挥舞着手中武器,嘿嘿哈哈狂笑着。
“我赢了?”司马涛起身站挺,虚弱地让人左右搀扶。
“司马涛先生的搏命,实让晚辈惭愧。”安无昧拱手合礼。
“军师赢了这一局,可谓是神州第一棋圣了。”安赤日单手插腰,傲立赞许。
“军师想题什么字,让我来效劳。”安冷夜一个快步,身子已奔至其前,单手握住司马涛手腕,替他把脉,又替他运气提元。
此时,棋龙圣手也认输了,将棋局一收,一颗颗棋子陡然坠向谷底,哗地一声,落谷消失了。
这一场棋局演变至此告终。
司马涛择了一峰由安冷夜以刀题下一词:
雪山争霸登五峰,
司马未敢睨群仑,
山中无人棋自横,
且问他日转乾坤。
毕了,安无昧将身上所悬之棋剑双手奉上,谦和道:“这把棋剑乃棋界最高荣耀,今我输得心服口服。”
司马涛接下棋剑,方寸之间犹迷茫,未知他这一吐血居然扭转了结局,也可说是奇兵从天而降,赢得莫名其妙。也许是苍天巧安排,他带来的秦兵也因司马涛一战扳回一成,也觉脸上有光。
“众人下山吧!”司马涛喝令秦兵撤出大雪山。
此时,那名被铁鞭抛下山谷的士兵跨出一步,噗通一声,忽然跪倒在安冷夜跟前,额头点地,双眼汩汩垂着男儿泪,道:“我愿跟随公子,终生为仆以报救命之恩。”
安冷夜怔了怔,他救人不过是一时反应,未做他想,便道:“你快起来,我不求你回报,你回去吧!”
此时,又一名士兵先前受了他一袭长衫及一口酒驱寒,也径自脱队在安冷夜眼前跪地一拜:“公子,我这一命也是你所救,我也愿随你一块儿走。”
“这……。”安冷夜眉宇之间犹豫着,他并不打算回部落。
“据说安族部落是个不喜打仗的种族,我们可否加入成为安族部落的子民?”披长衫的秦兵道出心愿,多年的征战,百姓累了,兵也累了,他也祈求太平日子,不想再打仗了。
“你是说,你想当安族部落的族人?”安冷夜以为耳朵听错,再次反问。
“我也是。”那名留下热泪的秦兵点头如捣蒜。
原来他们不想再征伐了,和安族部落相同。
“我得提醒你,甚防有诈。”安赤日面容肃穆。
“我愿以人头担保,如果我有贰心,绝不得好死。”秦兵口发毒誓。
这批人当中有许多曾进入过迷踪森林蒙眼走出森林捡回一条命的。正当安冷夜犹豫不决时,约莫有五百名秦兵相继靠拢,单膝跪地,将手中拄着兵器弃下,愿随安冷夜回部落,不回秦国了。
“你们跟我走,司马涛回营后如何交待?”安冷夜望着司马涛。
司马涛知其所思,昂首一喊:“众人听着,要回秦营的人站在我身后,要去安族部落的站在安公子身后。”声音颤抖而凄冽。
秦兵忙着移动,良久,雪地里,安冷夜身后围满了人,漫延了整条通道。
司马涛身后却无半个人影。
秦兵果真发生了……兵变!
司马涛却眉开眼笑,跨出两步走向安冷夜的方向,唇间吐露出他的真心话:“我才不想回他妈的秦国,安族部落里有可以对奕的人,我何必回秦营唱独角戏。”
所有秦兵都乐得当场跳了起来,二千只眼睛此刻都巴望着安冷夜。
安冷夜仍未弃守他的石碑,但眼前之事得先解决,由不得他再孤行。他只好点头同意让秦兵回部落。
安无昧与安赤日二人互视一眼,欣然一笑,是被棋龙圣手说中了,这一计里果真非秦兵不可。二人回头朝山洞寻去,哪里还有棋龙圣手的影子,方才趁场面混乱之际,他已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大雪山。
他往更冷的地方走去,对他而言,这里太热,热得无法静心,他往北走一路寻着一块更冰更冻的净地。
武神三少在群山的尽头补捉到一道灿如春阳的背影,衣衫冉冉而摆,一代棋师走着“浑沌步”,最终消匿于远山尽处。
这“浑沌步”还真令人怀念啊!
堕入红尘沾惹战国乱世,谁非踩浑沌而来,谁又非往浑沌里钻去?
安无昧上前拍拍安冷夜的肩头:“你总算愿意回去了。”
一抹浅笑,安冷夜拂着衣袖低吟道:“我是不舍这些人随着我流浪在外,才答应让他们把我逼回去。”
安无昧再问:“还有一个原因吧!”
安冷夜的心何其澄明:“另一个原因,是担心父亲大开杀戒杀秦兵,我必须回去阻止。”
安无昧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一个人。”
安冷夜嗤笑着:“那么你知道吗,整个神州中原的人都嫉妒你。”
有一种情谊是让人嫉妒的,非关朋友,非关家人,而是同日出生的兄弟。
武神三少的传说是令人艳羡的,尤其是在骨肉分离、五伦梦碎的时代。
安冷夜带了一批秦兵,迂回曲折了一段路,通过严峻的雪岭,跨进了迷踪森林的范围。
安赤日早已先一日回部落通告消息。
武神安渐离见幼子率了一群兵回来后,也不再责备了。这名让他苦恼的儿子打算怎么做就随他吧。诚如他在武神三少十岁时所赠的礼物:
人民就交给你了,安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