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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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屏下,冉冉而升的是三道尘土,自地窜出的是三匹悍马,马辔上使着长鞭的是三个大汉,安无昧,安赤日,安冷夜。
冬季的冰雪覆盖着山峰,正似白了头的爹爹安渐离。
今年春天三月雪融之时,这三人将年满二十。
三人的坐骑又高又壮,咸是得自北方匈奴最珍贵的汗血宝马。
雪地上,三人练着阵法,一套又一套阵法,是三兄弟自创独一无二的层层罗网,恁他人如何攻破,开合的阵法总能迅速变化,三胞胎的眼神交会,彼此皆知对方的心意。他们的阵法已达最高境界,三人凭靠攻守兼备的布阵,以猎物为试,武艺更加蒸蒸日上。
老二及老三载送着一群猎物先打道回部落,独留安无昧一人在高原上游荡。
事实上,高原上伫立着一位窝藏在安族部落的中原尊师---“五海之脑”端木雕,他在部落生活了将近十年,一手调教出三位武神三少,能不能成为他一生中最得意的门生,就要看他们三人能否出生入死,在茫茫烽火狼烟中杀出一条活路。
他伫立在高原等待一个人,安无昧。
安无昧,他的人与他的名相得益彰。思路无昧,心肠无昧,胸襟亦无昧。
端木雕候着他的宝贝徒儿单独前来,今日,他们要在高原上一观西方秦国蛮子的野蛮进兵。中原人骂秦兵是蛮子,骂得理直气壮,殊不知未来这些嘴里骂过这句话的人都得被逼去跳坑。
不过,蛮子终究是蛮子,端木雕接到中原的消息,指称赵国在长平一役吃了大亏,全军四十万大军这回活生生被秦国大将白起坑杀。无人生还,不留活口,秦国这蛮子也与它的俗名相称。
一道冷风自北下,今日的高原特别寒冷,有一种蚀骨的冷瑟。
端木雕将狼毛氅拉得更紧,不让半点风透入体内。
安无昧一见便道:“夫子今日与我相约在此,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端木雕说道:“我接到中原的消息,第一个就想找你商量。”他将长平之役中原与秦国对抗的事简述,说得愤慨,激动处还须发尽张。
安无昧咬牙切齿道:“好个秦国大将白起,为何不让我们哥儿们早先下手?”
端木雕道:“这正是我要与你商讨的事,这一份名单你拿去看看。”
安无昧接过一张竹简,他轻轻展开,详细阅读,上头有一个人名:白起。
端木雕语重心长道:“中原盟主已经下令,这个人将是你们三兄弟第一个任务。”深入白起大营刺探军情回中原。
安无昧冷静以对,这一日他等很久了。他从未忘怀端木雕的谆谆教诲,练武正是为了当一名顶尖的刺客。
端木雕问道:“你有何计划?”
安无昧以长子自居,思忖良久,纔说了一句:“让我一个人去……。”端木雕已出言挡下:”太危险了,万万不可。”
无昧道:“我一人去即可,倘若我失败了,还有安赤日,还有安冷夜可用。”无昧之意,意在以身先卒,他不仅有长子的风范,还有满腔沸腾的热血。智勇双全凭借的又岂是出生得早?天赋使然矣。
端木雕私下找他研议,一方面是借重安无昧的智谋,一方面也是时候到了。待冬天的雪一融,也是这三少离开部落,准备出生入死、进入秦国卖命一拼。他望向安无昧的背,后方一柄长剑是当年平原君相赠的”平原宝剑”,长年来一直由安无昧所持。
安无昧义无反顾道:“我早有心里准备,身为大哥,我愿当马前卒,愿为阵前骑,我就用我这把剑为中原除害。白起坑杀中原大兵四十万人,此人早该杀了。”他的眉眼一瞬不动,凝眼逼视西方秦国国土位置。
跨越汾河,另一头即是秦国的都城,安族部落位于边境交界处的崇山高原,端木雕在此地长年亲临高处,携着安无昧的手,并肩在此远眺秦兵在边境上出出入入。对于沾染上蛮族性格的秦国,中原人民早视为洪水猛兽。
一头爆发的猛兽,最是恐怖。无法掌控的枭雄,最是骇然。秦王与白起,君与将,彻底震撼了以礼为傲的中原人。
中原人遇上了来势汹汹的秦国,正如文雅有礼的女子遇上了疯狂的屠夫,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无法理喻的场面。
安无昧准备踏出第一步,素来,他们兄弟三人总是同进同出,但他挂念着两名至亲的弟弟,赤日与冷夜。他不希望这两人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他们是同日生,他出生时张开双眼的第一眼,瞳孔所见是两个人,安赤日与安冷夜。
他卷起竹简,交还给端木雕,浩然说道:“我近日就出发,这件事,请先替我瞒着其它人。”
风萧萧,远处马鸣嘶嘶,一条快马疾奔,又是哪个秦国的兵哨穿梭在边境,通报着何种情报。
端木雕耳提面命一番,是该老大出场的时候了。
安无昧的剑向来不轻易出鞘,“平原宝剑”的剑一出,冷,极冷。他隐居在部落里号称智勇双全,只有端木雕明了,安无昧的剑与智慧相比,剑远胜过他的智慧一筹。只是,他的剑太冷静,让世人错认了。
端木雕曾形容过他的剑艺:“你的剑太冷酷无情。”他真正要说的是:“你的心思太冷静。”现在,二人同立于高原,安无昧背剑的英姿恰似一尊冰冻不融的雪山,冷得俊逸,冷得高傲,又冷得如一潭深渊。深不可测的深渊,是剑招留人与不留人剎那间,无人能猜中他下一步的作法。
安无昧额饰上,五角白银与水晶交织闪烁,“日出云轴”是额饰的名,自然,他的剑法也号称“日出云轴”。
二人于高原一晤之后一如往常作息。不动声色,是刺客的首要态度。这一点,无昧掌握得十全十美。
月色无光的闇夜,他悄然拜别他的父亲安渐离。培养刺客的计划在部落中只有五人知晓:安渐离、老大、老二、老三,以及夫子端木雕。安渐离不问他的去处,只交给他一把匕首,一柄曾陪伴他闯荡生死的匕首,他将这把刀磨得很利很亮,父子二人无赘言。
安渐离于闇涛阴森的夜色下,送走了他的长子。
安无昧将短匕藏在腰间,他的眼亦如这把刀,很利很亮。
安渐离望着长子渐去的身影,品貌出众的长子,架着长剑,单枪匹马远赴秦国。他没有伤心,而是得意。
安无昧告别了安族部落,这一步,他已经等不及了。快马又是加上一鞭,离部落愈远脚程愈急。他的剑也等不及了,青色的剑穗在闇夜中摇摆,剑与人要赶路去赴一场深入虎营之约。
他的目标白起正高卧于大梁,他的头号目标掌握了秦国百万大军。夜色下眼更亮了,他狂飙于途,往大梁方向急奔。
风起云涌,脚下尘土尽扬,安无昧挟剑长驱直入,大梁外野三十里处有一个小村落,他暂时在此落脚,投宿于客栈内要了一间房,一待就待了三天。
这三天,他仔细构思如何进大梁,如何靠近白起,以及如何顺利刺探军机。最后,他决定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进入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