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弗兰胭色 第23章:一个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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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州,义庄。
武夷躺在青石台上,面泛着桃粉色,但他五官精致,双眼狭长,嘴角微翘,总觉得那是一张会吐万千的甜言蜜语的嘴,这是确实是一张俊美的脸,即使现在失去了生命,也无损这种美,只是他的美是美中有媚,刚中有柔,就像是缨粟般妖娆妩媚。与这诡异的桃粉色极其相初,更凭添了几份绮丽妖艳。身上因外力所造成的淤青浮现,衬着这桃粉色,在豆莹的烛灯下有一种姹紫嫣红的诡异。
“都准备好了?”陶不言的眼神扫过旁边的两人。
“是的,大人。”答话的是皖州的周仵作。
钱十五抱着个木桶,面露菜色地点点头。他恨自己没有立冬腿长,没抢上去监视弗兰茶坊的工作,只能来义庄接受洗礼。
“开始吧。”路景行到是一脸淡定。
陶不言仔细地打量着尸体,“尸体呈桃粉色,系中毒所致。死者相对于成年男子来说,过于瘦弱。胸前,脸上有淤伤,系被人殴打所致。死者口鼻内,”陶不言扒开了死者的嘴,“无血迹,有股淡酸味,这个应该是「红颜醉」,证明他死前确实喝过茶。”
“诶?”一旁的周仵作发出了疑问。
“怎么了?你有何疑问?”路景行冷着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莫名地骇人。
“啊,大人恕罪!”义庄之中本就阴冷,周仵作觉得被这位路大人清冷幽深的眸子这么一看,身上的寒意更甚,“回大人,小人曾喝过桑植先生的「红颜醉」,那茶香甜可口并无任何酸味。”
“此话当真?”路景行的眉头微皱。
“千真万确。这皖州城中喝过「红颜醉」的不止小人一个,大人一问便知真假。不过,”周仵作顿了顿,“最近小人听人说,桑植先生的「红颜醉」好像味道不如以前,十天前布庄的云老板还喝到了咸的「红颜醉」。”
“噢?这事为何无人提起?”陶不言微微眯起眼,瞳孔像是白天里的猫那般细长。
“云老板中意桑植先生,这种有损先生声名的事是绝不会做的。当天与云老板一同饮茶的是我家小姨子,当时云老板还给了她些银两让她不要声张。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她与内子闲聊。”周仵作尴尬地笑笑。
“城中是否也有女子中意武夷?”陶不言黑色的眸子中流转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嘿嘿,大人英明。”周仵作随即露出一个献媚的笑容,“桑植先生虽清雅翩翩,但性子有些冷傲,难以让人亲近。武坊主生得俊雅又温润近人,所以比桑植先生更受欢迎。武坊主至今尚未娶亲,自然引得很多小姐姑娘神往。不过,坊主和桑植先生似乎,”周仵作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接着又继续说道,“但是啊,茶坊今年来了位高卢美人锡兰,四个多月前甚至还有一位美人从王城追来,去弗兰茶坊找武坊主。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开她,武坊主外出了一月有余。不过啊,”周仵作顿了顿,“武坊主回来后,就开始流连于天香阁,迷上了那里的花魁,大家都在说坊主要为花魁赎身。还有人在赌坊遇到过武坊主。”
“花魁……原来如此。”陶不言点点头,如果为花魁赎身,以现在武夷的财力确实需要变卖茶坊。再加上他再发赌的话,他抬头看了看路景行,却见他双眉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多谢周仵作。”陶不言继续验低头检验尸体,“死者口中无伤牙齿具在。后脑有撞到柜角留下的伤痕,不足致命。”他用探针刺入死者的口腔,“呈中毒现象,”探针刺入咽喉处,“咽喉中毒。说明毒药是从口中进入体内。”接着他伸手摸向尸体的胸口,“只是淤伤,未伤及骨头。现在,”陶不言顿了顿,露出期待又兴奋的表情。看到他这个表情,钱十五和路景行不由地心里一紧,前者是因为害怕,后者则是因为不能明说的小心思。
“我要剖腹!”陶不言的刀利落地刺进尸体胸膛。这次是大理寺主理,剖腹验尸的申请路景行早就为他安排妥当,所以没有任何人的阻挡,“没有任何内伤,肋骨完整。”接着他抬头看向路景行,一脸期待。
路景行不语,手起刀落,利落地将肋骨切断,一旁的周仵作几乎要惊掉下巴——堂堂大理寺正的刀用来剖尸!谁敢相信啊!
陶不言将手伸进去,他用探针一一检测了他的内脏,“呈中毒现象,武确实死于中毒。”他拿出肝,“生前是一个贪杯的人,他的肝几乎算是泡在酒缸里。”然后他又拿起了胃,“胃也有点不太好。毒药使胃出现血点,还有,”心脏没有病变,因为中毒这里有些发黑。”他拿着心脏转头看向路景行,后者点点头。钱十五毫无意外地抱着木桶吐了出来,但相较上一次,他坚持得久了一点。
“可是,我还是无法知道是死于哪种毒。”陶不言盯着呈黑色中毒迹象的内脏喃喃自语,“这种毒药不仅会使人死后尸体变成桃粉色,而且还可能是两种本身无害的东西叠加在一起而变成巨毒。”
“我已传书回大理寺说明此情……”路景行说道。
“大哥,我、我马上去催!”钱十五这一次反映神速地抱着木桶冲了出去。周仵作不愧是多年的老仵作,面对这样的场景不为所动,表情如常地记录陶不言的验尸结果。
陶不言看着武夷双脚与石台边缘的距离,若有所思,“周仵作,给我软尺。”
周仵作立刻把软尺递了过去。
“致远,帮我量一下他的身高。”说着两个人一起动手测量了死者的身高,“周仵作,你可知武夷有多高?”
周仵作一愣,接着想了下,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比小人高些。呃,小的失礼,武坊主应和陶大人差不多高。”
“和我差不多高的话,那应该是五尺五左右,但这具尸体才只有五尺二。”陶不言看着手中软尺,“周仵作,你把武夷的靴鞋拿来。”
陶不言接过靴鞋,是常见的黑色的男子靴鞋但做工精良,应是出自制衣坊的精品。鞋子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用刀轻轻地沿着鞋底轻轻划开,发现鞋底比普通同款鞋子的鞋底要厚约三寸有余,“加厚鞋底,这样看上去应该能有五尺五……”陶不言拿起死者的手,“周仵作!”
“陶大人有何吩咐?”
“你刚才说武夷最近出入赌坊?”
“是的,城里那几个公子哥不止一次在赌坊遇到过坊主。这个月中,小人收敛尸首回来,亲眼看到武坊主从赌坊出来。武坊主一家二十年前来皖州经营茶业生意,小人也算是看着坊主长大,坊主自小知书达礼的。五年前他夺得「魁首」茶师,回皖州将茶行改成了弗兰茶坊,也未曾见他有何不良嗜好。谁能想近一个月来,坊主行为大变,不仅流连天香阁,还混迹赌场。如若不是小人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的。”周仵作说道。
“嗯,钱十五在武夷坊中搜到两张赌坊的借据,还有一张典当玉佩的当铺的当票。”路景行说道。
“这就对了,当时初见尸体时,我就有些奇怪。根据茶坊和书房陈设,以及武夷的穿戴,他是一个讲究且品味不俗之人。他虽衣冠得体,却少了佩饰,我原以为是被人拿走或是遗落,没想到居然是当掉了。结合这种种疑点,我确定这个人不是武夷。”陶不言的声音波澜不惊,然而他的口吻却是郑重其事。
“什么?”不仅是周仵作就连路景行也意外地露出吃惊的神情。
“起初我就因他姆指的厚茧有所怀疑,但当时还未敢确定。当我看过茶坊里所人的手,他们的手皆与死者不同,指甲整齐且短,都很干净,而且手上都有新旧不一的烫伤。茶师桑植的手上很多烫伤,却没有任何厚茧。同为茶师,两人的手不应有如此大的差距。直到听到周仵作说他出入赌坊,我便确认,他手上的厚茧确实是长年赌牌九留下的。他身材很瘦,手指纤长,指甲略长,这不是干粗重活的手倒像是以偷盗为业的小偷。而我朝在虎口处刺配者为犯下偷盗之罪,以上种种推断出他是一个擅偷盗的赌徒。他虎口处的乌青便是洗去的刺配。至于加厚的鞋底,应是为了增长身高使自己看上去与武夷身量相仿。至于他的脸,应该是易容。”陶不言说道,他的眼睛如倒映着漆黑的星空般,闪耀着光辉。
“我曾听闻北疆的巫医会一种神乎其神的易容术,不仅可以改变人的骨相,甚至连眼睛的形状都可以改变,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易容需要特殊药水才能溶解,但如若易容之人已死,可以用热皂角水热敷半个时辰,虽有些费力,但最终可清除易容。”路景行听到他的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周仵作,你马上去烧一锅皂角水。”
“北疆原所属达理国,巫医曾被达理国尊为国医,后达理来犯被穆淮王率军所灭,其流民大多仍留居于北疆。希望这件事和达理没有关系……”路景行盯着青石台上的尸体,深邃的眼眸变幻不定,就像这抹摇曳的灯火,忽暗忽明。
“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这个人可能是……”陶不言看向路景行。
路景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接口说道:“连初一。”
半个时辰后,路景行在陶不言的帮忙终于清除了死者脸上的易容后,露出了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一瞬间两个人与期说是希望落空的失望不如说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担心。
“武夷上个月外出,结合这一个月来他的异常行为,可以确定他是在那时被人调换……”
“周仵作。”一旁的路景行却抬眼看向一边的周仵作,“今日验尸之事绝不可外传,包括李普。如有泄露,”他的嘴角露出丝冷笑,幽黑的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大理寺非常欢迎你来坐坐。”
路景行平时本就不形于色,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他周身散发着的威慑感陡然倍增,在昏暗不明的义庄里就犹如阎罗降临,周仵作吓得立刻跪下,“小、小的遵命。小的保证今晚的事永远烂在小的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路景行看向陶不言:“至于他是谁,不如先从天香阁开始。”